妖界的夜空本来是黑色，在那时候却悄悄浮上了一层幽幽的蓝，忽然让人觉得有了几分活动的气息，夜幕似乎在微微波动，像极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水。小白龙偶尔抬头看了看这夜色，却被这夜色给吸引住了。

　　这妖界的夜，果然是有几分妖，小白龙喃喃自语，浑然没有半点妖的自觉。他长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和元气充沛地灌入肺中，险些呛得自己咳嗽出来。

　　悟净被小白龙的异动给惊动，奇怪地看向小白龙，目光不由也被小白龙的目光引向了那片幽蓝的天幕。

　　“哈，要天亮了。”悟净微微缩着脖子，脸上却一下笑开花来。

　　“天亮有什么好稀奇的，又不是谁没有见过天亮”，八戒仍然在为刚才吃了暗亏而郁闷，却没好气地说啐道。

　　悟净继续缩着脖子，双手伸到面前轻轻一吹，却没有哈气成冰，这空气中的寒冷，却果然是随着天亮的进程而消退了好多。

　　“这妖界的天亮，却正如妖界的天黑，你以为你真见过，其实你却错了。”悟净笑说。

　　“黑暗过后就是光明，光明过后就是黑暗，你不要跟我老朱打诳语，你说那些我听不懂。我只在乎这蛇山，这破蛇，老子要生宰了它。”八戒说道。

　　小白龙低下头来，这妖界要天亮了，却似乎勾起了它生命中沉睡的某种回忆。这些回忆也许不是他经历过的，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于他的生命中，当他抬头沉思的时候，那些图像和感知像许许多多的拼图碎片，飘过来跑过去，但却不知道那些碎片都代表什么。也许这些记忆是自己生而带来的，小白龙只能这样想。

　　小白龙低头，不仅仅是因为他想通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听见了八戒又提到了两个字，破蛇。小白龙身为龙族，却不喜欢听到破蛇或者长虫这样的字眼，跟随光头陈易那么久的时间，什么是骂人，什么是含沙射影，总还是分得清楚的。

　　虽然八戒说的破蛇不是指他，但小白龙还是很警觉地：“生宰了它，你说的也太轻巧了。大话说过了头，可是要引来天谴的。”小白龙故意翻出白眼来。

　　幽蛇猩红而柔软的蛇信握在陈易手中，让陈易觉得有点温暖，比抓住那虚无的风更多了些实在。

　　“谁欺负我兄弟，我就宰了谁”，话从陈易口中出来，却和温暖没什么联系。这话颇似痞子骂街，又像是记忆中的古惑仔，陈易随口说出，有特别而强壮的意味。

　　八戒咧嘴，目有暖意。

　　小白龙撇嘴，对陈易的话自然有保留意见，但说话的是个惹不起或者说不愿惹的主，这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陈易话说得凌厉，心中却着实不解。自己学佛多年，还顶了个玄奘的壳壳，本应该温文善良，淑德贤惠，怎生说话却越来越有匪气了。想了会始终想不透，手中下意识的拉扯幽蛇的蛇信。

　　幽蛇吃痛，呜咽出声。无奈要害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就算是求饶也求饶不得。真个是天不应，地不灵。幽蛇灵智虽高，武力也强，却也抵不过这种误打误撞的巧合。

　　终究运气的重要性还是大于一切的，而刚好陈易的运气一向都不错。

　　“你本事还挺多的，不妨一起使出来，看我们能不能接得下？”幽蛇的吃痛样让陈易从遐想中回复过来，匪气就匪气吧，这和敌人你死我活的，那些温文有个屁用，想通这个关节，陈易变了脸色，说话的口气却更加的厉害了。

　　幽蛇蛇信快被拉断了，哪里说得出话来，刚欺负八戒被警告，这精神力量也不敢用。真正是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老大，你这很有些欺负人的意思了……”小白龙忽然插嘴，打抱不平的意思很明显。

　　“嗯？”陈易回眼看过去，眼光里就有些不善。虽然小白龙是生死兄弟，但这个时候说这些，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小白龙直视陈易，半点也不回避，只是这眼睛中笑意却一下浓烈起来。

　　“不过这欺负人的感觉不错，我喜欢！”

　　八戒和悟净对视一眼，脸上也绽开了花。紧张对峙中的小小插曲，却更能让人心情愉悦。小白龙这马屁，可拍的是越见功夫了，八戒和悟净知道对方都这样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心意相通的滋味，这滋味正好。

　　陈易的眼光也变得柔软起来。

　　一切似乎都尽在掌握，形势一边倒，倒得已经比那比萨斜塔还斜，只需要谁轻轻一推，便会完成和大地的亲密接触。

　　形势突然起了变化。

　　天空的幽蓝变成了浅蓝，有变成了淡淡的似有似无的蓝，最终却开始有微微的光亮。黑暗中有了光明的种子，于是这黑暗就不再是纯粹的黑暗了。

　　天亮了。

　　就在众人专注与和幽蛇对峙的时候，天却真正的开始亮了。在黑暗中等待光明的时候无疑是痛苦的，可是这光明说来就来，却也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悟净是最先惊呼出来的，因为他处在明亮的那边，当光明推动着黑暗，那明暗分界线匀速却并不迟缓地落到了他的身上。长期处于黑暗中生活的他，从来都跟随这黑暗大军躲避着光明，从来不敢踏入到那片通透中去。这明暗分界线落到他身上，对他来说，就像一把锋利的刀。这刀几乎立刻便要割裂了他的**和精神。他痛得如筛糠。

　　陈易就在那光落到悟净身上的同时便反应过来，下一刻，他如风一样出现在悟净身边，伸手握住悟净的手。

　　妖界中的妖怪对黑暗与光明区分得很清楚，生活在光明中的妖怪不敢进入到黑暗中，生活在黑暗中的妖怪不敢进入到光明中，似乎光明与黑暗，中间有巨大的鸿沟。但对于陈易来说，光明与黑暗，不过就是一个名词，陈易自从发现自己进入到黑暗中也无恙，便再也不担心这个。

　　这一次，陈易正是把自己的力量输入悟净的体内，希望能让悟净也获得在光明中生存的能力。

　　结果好像还不错，陈易握着悟净的手，悟净不再颤抖。

　　只是，还是有些不对的地方。小白龙惊异出声：“老大，你怎么放手了？”

　　八戒大喊：“靠。”

　　陈易握住悟净的手，却放了幽蛇的信。救了兄弟的命，却放过了最大的敌人。

　　陈易呆呆抬头，蛇山上硕大的九颗蛇头凶横凌厉，威势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