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婕】
我好像知道毕彦奕来了,但我又看不清任何人的脸,所有的片段都是零散的,头疼欲裂。
视线的瞳孔在一点一点放大,意识也跟随着一点一点清醒,然后,是我熟悉的气味,窗外有小雨淅沥沥的声音,视线太暗,让我很快又袭上睡意。
再醒来时,床上已空,摇摇欲坠的暖色灯光下,毕彦奕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装,是那样的一丝不苟,大概是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回头看我。“醒了?”
“恩。”我无力地哼了一声。
“还想的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黑瞳熠熠生辉,有一种让人不敢谛视的锋芒。
我垂下眼,逼迫自己去回想昨晚上发生的一切,一些模糊的片段伴随着头疼重新被组合起来,恍若记得我被陈乃琳带入一间包厢,包厢内有四名中年男子,两名年轻的女子,对我的出现并不惊讶,俨然已经把我当成作陪小姐,堆起笑脸,让我坐过去。
我恨不得抽醒自己,犯什么混,怎么会愚蠢到真的答应陈乃琳去完成这个任务,我变得开始害怕,抓住陈乃琳,摇了摇头。
她阴笑地看着我,“晚了,袁婕——”
形势变得急剧而下,我还没开口,就已经被一名中年男子拉了过去,“来来来,美女,赶紧跟我们的陈先生喝一杯,熟络熟络先——”
我抬眼看向复古的宽大沙发里被他们称作陈先生的中年男子,他整张脸陷在一片阴影里,双臂交叉在胸前,斜斜的歪倒着,翘着一双腿,微敞开的西装让他看上去悠闲自在,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来自经年累月的锤炼,看似漫不经心,却在细节处,洒满了他位高权重的象征。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人比我想象中说不定还要复杂,并不只是有钱人那么简单,我紧握着被硬塞入手中的酒杯,坐如针毡。
拉我过来的中年的男子显然对我木讷的表现很不满意,他在我身后小推了我一把,示意我赶紧过去。
我却仍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大脑像死机般地顿在那里。
这时,陈先生发话了,“看来这杯酒不合她心意,酒太烈,不适合像这么温润的姑娘喝,去点一瓶温和点的酒——”
听声音,绝对不是我们南方这边的人,他说话的中气很足,普通话字正腔圆的,应该是北方人。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只知道应该抓住这次难得点酒的机会,我点了这里最贵的酒,“那我可以点格兰菲迪50年单一纯麦威士忌吗?”
看过酒单上的介绍,这酒唯独一瓶,全国好像只有五瓶,售价上写着58万,当然这数字显然虚高,可酒吧连一瓶啤酒都可以卖到50元一瓶,这种限量版的高端洋酒还不是乱标价。
陈先生哈哈大笑起来,身子突然向前倾,“这酒不适合你喝,你还是喝香槟好了——”
我这才看清他的面目,真是长得非常正面人物,甚至可以说光看他的长相就觉得他彬彬儒雅,也许阅历的累积和年龄的增长使他自身就具有一种魔幻色彩的魅力磁场吧。
我指着酒单上最贵的香槟道,“那我喝这款香槟好了——”
“给她开一瓶香槟——”这次,他很大方。
周围的几个中年男子似乎很开心,多次让我挪到陈先生旁边入座,我仿佛一只脚陷入泥潭,想用力拔起一只脚,反而另一只脚陷得更深,
陷得更深——
我坐在陈先生旁边,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小雅——”我随便编了个俗名,鬼才会笨到真的告诉他真名。
“这是你在酒吧的化名?”他略有所思的看着我,“那你来酒吧这里做了多久了?”
我很想表明自己不是所谓的陪酒女郎的身份,可是我又觉得自己真是非常可笑,你现在坐在这里,却道岸貌然地标榜自己崇高的身份,有谁会信。
“没多久——”我看着杯沿,心绪烦乱。
好在,他只是一直跟我谈话,没有对我做出什么龌龊的事,我一直在心里算着还差多少钱,这一桌包厢费加酒费,服务费有没有到达一百万啊?
“你在想什么?”他问我。
我摇头,不语,连敷衍都懒得去敷衍。
“你在想,你该怎么完成任务是吗?”他突然凑进我,带着高深莫测的笑。
我惊诧地回望着他,他依旧挂着笑,“说说看,你还差多少钱?”
对方这么*裸地看透我,让我心生恐惧,我心里的警钟告诉我,我必须退了,因为我不敢想象这话语背后的潜藏的动机。
“陈先生,你们慢喝,我还有点事儿,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我顾不上虚伪的套话,站起身就打算逃命。
那几个中年男子不约而同地看着我,其中一个非常来气,“你们这行懂不懂规矩的,你把你们经理叫来,什么态度真是——”
“好,我现在就出去叫我们经理过来——”我灰头土脸地就打算借机去叫陈乃琳,同时懊悔的一塌糊涂。
“你有事,我们也不好拦你,这样吧,你把这瓶酒干了,算给我们赔个不是,若你想喝格兰菲迪50年单一纯麦威士忌也不是不可以——”身后出来的是陈先生不紧不慢地声音。
我的脚步一顿,有半点犹豫,面对诱惑的时候,我不知道所有人是不是都能这么毅力不倒,我对胜利的渴望其实是非常强大的,可我又是一个胆小如鼠很没安全感的人,有的时候,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在做什么,就比如现在,摇摆不定。
同时,我自己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不能让陈乃琳露出得逞的笑容,也不能让自己所做的前功尽弃。
“那我要喝格兰菲迪50年单一纯麦威士忌!”我听见我自己斩钉截铁的声音,可我手中一直在冒冷汗。
我尝不来所谓的高端酒,对我来说,酒通通都不好喝,会让我的味蕾变得苦涩而又麻木,我仰头一饮而下,想要这种苦涩味能短就短,当我倒拎着喝完的空杯,傻傻地一笑,我知道我成功地完成了一百万的任务。
腰上突然多出一双手,我浑身僵硬,下一秒,犹如惊弓之鸟,慌忙弹开,太过急,膝盖就搁到了桌脚上,疼得我皱眉。
陈先生过来拉我,我不管不顾地就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其他两名在座的女子都发出不屑的笑,我知道她们在笑什么,觉得我是*还立牌坊是吗?
几名中年男子见我这么不识相,说话更是难听极了,“装什么清高啊,真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啊,要想清高,就给我滚,不过滚之前,你点的酒你自己付钱!”
我的酒劲也上来了,不屑地冷笑道,“谁跟你说我是这一行的,谁又规定陪酒就必须陪睡了!”
“你——,好啊,懒得跟你说,叫你们经理来——”
“去啊,去啊,赶紧去,来了正好!”我的大脑已经不受我控制,还鼓起掌来,非常之赞同。
还真有一个女人站了起来,出门就去找经理,我的胃里一阵抽 搐,前面喝下去的酒现在犹如波涛汹涌地就要往我喉咙里溢。
我推开门,抢先一步地就冲了出去,迎面就撞上了一群人,我胡乱地说着对不起,推开他们就要走。
却被一只手狠狠地擒牢,“袁婕?你怎么在这?”
有人在叫我,我看不清是谁,凭借我所有的力气,挣脱开,蹲在地上就忍不住就要吐出来。
然后我被一股力气,从地上带起来,意识也跟随着丧失,我仿佛在迷仙境里,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我所有的记忆片段到此为止,脸上惨白,不知怎么开口。
毕彦奕将系好的领带突然抽开,在手心里揉成一团,然后重重地扔到地上。
他都知道了?我看着那条丝滑的领带此时皱成一团,竟然提不起勇气再去抬头看向毕彦奕。
“你今天也别去上班了,就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家里,等我下班后,我们谈一谈——”他努力地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是的,毕彦奕,很少生气,至少在我们交往的这一年来,他从来都没有对我发过火,包括现在,他都能平衡自己的脾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