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刺耳的哨响声中,长街对面两丈,两层楼外栏杆后密布成排的黑衣弓箭手,他们都没披甲,也不以盾手掩护,全部张弓放箭,射速极快,又是近距离,箭矢密如骤雨。
章钺的亲兵们纷纷跳马,组队投掷透甲锥还击,部分士兵将战马赶走,以免形成障碍不利于机动。仅是一小会儿功夫,长街两头传来阵阵整齐的脚步声,而柳光业各派一个都在两头空旷处掩护,围绕街左酒楼墙壁形成半月形阵势。
亲兵们赶走了战马,地势开阔之下,很快以刀盾手在外立盾,后排先以三轮透甲锥打乱敌军队列,再摘下角弓弩上弦自由射击。
这时数百匹战马全丢弃赶走,五辆马车拉到墙脚下,韩徽、边弘毅、李导等几名年轻人也挤到了内圈,在章钺的呼喊声中,乐彦文带着五十名亲兵举盾遮护,章钺迅速将车内五名妻妾和四岁的女儿接下车来,让乐彦文收缩包围护在后面。
“夫郎!好多敌兵,这可怎么办?”卞钰怀里横抱着薇薇,有些慌乱地拉着章钺衣袖。
“郎君快去御敌,这里有我们呢,快去吧!”沈雪莲倒还镇定,她和细封珪月都能上马作战,虽然有点勉强,但眼力不差。两女让葛婉秋和秋香一左一右护着卞钰,自在前面手持刀盾抵挡着。
“乐彦文!小心楼上有敌人跳下来!注意侧边窗口!”章钺嘱咐一声,飞快钻进马车脱去外袍和靴帽,露出贴身的乌幽幽细环甲。
他一把掀开坐垫厢板,取出一只浑圆一体的宽檐式钢盔戴上,快速系好下巴缨绳。另取出一双及膝的长筒镶甲片皮靴套上脚,提起底下几十斤重的多功能装备挂件轻皮甲穿戴上身。这件背心式轻皮甲上,后背挂有六支透甲锥,两腋下有角弓弩一具,箭一壶;前下腰带处,右侧六支飞刀,右侧有三叉钩式含绳串飞狐爪一只。
将挂件背心牛皮绳扣系好,最后取出一长一短两支苗刀插进透甲锥内侧,当章钺全副武装再出马车时,五十名亲兵即过来,将他护在中间。章钺抬头看看天色,空中最后一缕夕阳已经消沉,外面天色乌青,晚风阵阵,长街上尖哨声不断。
两头各有四五百黑衣人影张弓射击,并以刀盾手在前,渐渐逼近。而对面楼上,那些黑衣人队列稀薄了一些,楼底一处店门轰然大开,约两三百人列队涌出,试图三面夹击。
“三段轮射!”眼见敌军兵力差不多全出来了,己方也布列成阵,柳光业大喝一声,开始组织反击。角弓弩射速虽慢点,分成三个方向还击,弩矢密度也稍差点,但是射击精度和箭矢劲力要强得多,暂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章钺隐在亲兵之后,眯着眼睛集中目力一遍遍扫视对面楼上,及两头街道,始终没发现对方指挥调度之人。他不禁出前几步仰望,这一排楼上两层安静得诡异。按说这种死角是最佳打击位置,无论是弓箭,还是一些重物,落下来都能伤着人。
正惊疑间,头顶二楼响起一片砰砰声,数十名黑影一齐腾空跃下,手持横刀直劈下来。章钺怒喝一声,手搭两支透甲锥顺势发力上扬,两名黑衣人半空惨嚎一声,落地摔倒。五十名亲兵也同时发现,依样投掷,一波跳下的数十人几乎同时中枪,落地摔了一堆,剩下几个侥幸者也很快被斩杀。
紧接着空中又一暗,呼呼风响声中,这次跳下来的敌军分为了左、中、右了三队,两头士兵正战斗,措不及防下十余人受伤,不得不分兵围剿,队形一下搅乱。
而中间下来的仍是数十人,又是一轮透甲锥后所剩无几,但敌军发现这种短枪的厉害,前一轮送死后,又是上百人跳下来,顿时打击力度不够,亲兵外围不得不拔刀迎战。章钺被围在圈子内却没顾忌,六支透甲锥投完,拔出左右士兵们的继续投掷不停,短短一瞬间让敌军损失惨重。
突然,空中又是一尖啸,又落下来二三十名黑衣人,与残余四五十名将亲兵队拦截在外,其中十余人却掉头杀向墙脚下乐彦文,这下半月阵内圈也是一阵大乱。
章钺位于亲兵保护下,主要兼顾外三面,以他精准的手法实施远程打击,但士兵们就没这个眼力,近距离下有可能杀伤自己人,只能持刀盾与敌近战。
外圈仍是固守,角弓弩轮射之下,打击得两头街道与对面店门口近千敌军无法靠近,反丢下一地伤兵在地上翻滚求救。到了此时,章钺终于估算出,敌军应在三个指挥左右,应是殿前司禁军。因为超过一个军两千五百人的调动,那声势太大,军情司绝对能发现,这样可能是分批次调出东京城。
“郎君……”猛听得身后一声尖叫,章钺大吃一惊,回头看去,一个头戴银饰,身着花衣的女人一剑刺入了秋香的身前,随之一脚试图将她踢开,不想秋香和身扑上,死死地抱住了她。
而沈雪莲和细封珪月、葛婉秋三女背靠背围着卞钰,护着她们母女沿墙脚向另一边躲避。章钺怒喝一声,伸手探向一名士兵后背,结果落空,左右士兵的透甲锥都被拔完了。随之想起还有六支飞刀,一跃而起的瞬间,手探刀囊摘下一支,腾空一个转身使劲甩出。
那花衣女人十分警觉,连手几拳也无法打开秋香,便扳着她的身子向这边一甩,结果飞刀透入秋香后背。章钺怒极,一把推开前面亲兵,拔出短刀正要扑过去,忽觉头顶衣袍飘拂声响,举刀一个上撩,当的一声,火花闪亮中,一个瘦长人影翻身落地,正是王彦升。他虽蒙面,但那双微微突出的眼睛闪露凶光,再熟悉不过。
“找死!”章钺跨前一步挥刀,右脚随之反转,使了一招“单回刀”挑开王彦升刺来的长剑,随之一招“马步拦腰刀”反劈对方腰肋,趁其撤步避时,身体随右转步向前,刀尖直刺对方心窝,趁其长剑挑挡再闪避时,闪电般垫步跟进一式回绞刀,刀尖一下在王彦升右肩至左腋划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金属声响中未见血迹,他衣内披甲了。
亲兵们一见主公都出手了,立即分出一队围攻王彦升,章钺趁机夺路而走,正要扑向那花衣女人,眼前又闪过一道银光,一名头戴黑布筒帽的蛮人挥刀劈来。
章钺只得再举刀格挡,但又被拦下战在一处。同时眼角余光瞥见,秋香已倒在血泊之中,远处乐彦文率亲兵护卫着女人们退到了墙角处。
而那花衣蛮妇这时手持双剑紧追不舍,连连刺杀数名士兵,突然腾空一个倒翻,越过外围亲兵落入圈内,挥剑就刺向葛婉秋,好在细封珪月手疾眼快挥刀格挡,不想那蛮妇左手一剑跟着刺向葛婉秋腰际,沈雪莲在旁惊呼一声,挥刀撩挡的同时,伸手一把将葛婉秋拉向背后。
然而这一下将卞钰暴露了出来,那蛮妇大喜着急刺几剑挑开两女的短刀,急窜几步一手夺过卞钰怀里的薇薇一跃而退,随之一把向楼上抛去,一件道袍呼地飞出,卷起腾空的薇薇一把倒拽而回。
“薇儿!”卞钰惊呼一声,脸色一阵苍白,抢步追出,不想那蛮妇又挥剑刺来,沈雪莲和细封珪月连忙上前迎敌,将卞钰拉回身后。这时正在杀敌的乐彦文看到,也率亲兵围了过来。
“事急!快走!”楼顶传来一声大喝,伴随着薇薇的大哭声远去。
这一幕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章钺想要救援已来不及,眼前布筒帽男蛮身手敏捷,闪转腾挪步伐灵活,十分难缠。片刻之间,王彦升也刺杀了十几名亲兵,从一侧斜扑过来,将章钺逼得步步后退。
“阿囡!这边来!”远处那蛮妇对付沈雪莲和细封珪月游刃有余,还不时转身偷袭围攻的亲兵,这使得乐彦文始终无法让亲兵组成阵势,队形乱糟糟的非常被动。那蛮妇却且战且退,渐渐退到了酒楼大开的窗口下。
柳光业稳住了前阵,转而让一名营虞候指挥,抽调五十名亲兵小跑过来。王彦升和那男蛮一见,攻势更加迅猛,趁章钺闪避抵挡时,突然腾空一个倒翻,落地一阵滚动,飞快到了酒楼窗口下,一个鱼跃穿窗而去。
那蛮妇见两人脱身,跟着想要跳窗撤离,章钺探手两支飞刀,猛跨出一个前弓步双手甩刀,两支飞刀疾射而去,一下透入蛮妇后背。那蛮妇闷哼一声,上身仰了一仰,脚下动作却是不停,仍翻窗逃走了。
“该死的……杀光这些杂碎!”章钺追之不及,怒吼一声扑向倒在地上的秋香,伸臂挽起她的后颈扶起,右手按住她身前汩汩冒着热血的伤口,急呼道:“秋香!你怎么样了?醒醒!快醒醒!”
“郎……君!奴要睡着了!睁不开眼……真是舍不得你……好好照顾小荷……”秋香已失血过多,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如纸,勉强笑了一笑,眯眼看着章钺,缓缓抬起手想要抚上他的脸,突然无力地垂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