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夫人正低头寻思崔大老爷说的话,自己应该如何作答,就听到崔大老爷突地凑近她,小声问道:“哎,我说夫人,你觉得芙蕖这丫头怎么样?”
这一句话问出来,就见崔大夫人大张着嘴,双眼直戳戳的望着自家夫君,心跳加速,嗓子眼里发干,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哪里还有一丝刚才那侃侃而谈的精明劲?
好在崔大老爷没看她,倒是去端案几上的茶盏,他很是优雅的,用杯盖撇了撇茶叶,轻轻的啜了一口,大约觉得这茶叶的味道还不错,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这才自顾自的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言道:“我看这芙蕖这孩子就挺不错的,现如今娘亲身边,也就她是个数得着的,而且她今年也到了该许配人家的年纪了,刚好合适咱们家。”
“为夫打算过几天就亲自跟娘亲说说说,将她讨来给浩儿做个姨娘,这样的话,就算将来浩儿媳妇实在是调教不出来,真成了烂泥扶不上墙,芙蕖这丫头也正好能帮衬上她不是?”
崔大老爷经常到崔老夫人身边,那是早就看中了芙蕖的能力,觉着要是能将此女讨了来,给自家儿子做一房姨娘,那是再好不过的,刚好能弥补儿媳妇的不足之处。
他膝下虽有三子,但是嫡子只有崔长浩一人,他和妻子的感情一向和睦,也没有偏宠那一房姨娘的习惯,因此用心为嫡长子打算,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崔大老爷这一番话说的是不紧不慢,慢条斯理的,可是愣把崔大夫人听的紧张出了一身的汗。
她早就看出来自家夫君对芙蕖很是不一般,芙蕖年轻长的好,最难得还是管家的一把好手,要是将此女弄到长房做了姨娘,对自己的威胁可是很大的。
崔大夫人一直都装作不知道,想着这拖得一时是一时,这会还以为终于是拖到了尽头,夫君这就要将芙蕖讨来做姨娘了。
谁知道搞了半天做姨娘是做姨娘,但却是给儿子做姨娘,这区别可就大了去了,她在心里连喘了好几口大气,原本最不爱给儿子身边放人的崔大夫人,这会也觉得让芙蕖去做个姨娘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不过,她在崔老夫人身边的日子最久,哪能不知道自家婆婆的喜好,这芙蕖乃是第一离不得的人,一会儿不见,都要问几遭,现在舒妈妈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芙蕖十有八九,都会被崔老夫人留在身边,做松翠院的管事妈妈的,所以别看自家夫君说的轻松,可是想要把事情给办成了,那可真是不容易呢。
崔大夫人面上很是有些为难的对崔大老爷言道:“妾身也觉着芙蕖不错,是个有本事的,难得还是个知进退的好孩子,可是您也知道,一来是婆婆离不得她,二来,这浩儿媳妇她别的都上好,就是有点唉拈酸吃醋......”
崔大夫人接下来是想说:“要想成事,还须用心谋划一二才是。”可是她都还都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却是崔大老爷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置放在案几上,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只听他冷冷的哼道:“那也都是你们给惯出来的,不是我说,就连浩儿招了通房丫鬟伺候,她都要哭闹几日,这像话么?传出去岂不是浩儿夫纲不振?”
“他将来可是要继承整个崔家的,要是连自己个儿的妻子都搞不定,我还要他何用?”
“你去跟你儿子说,他老子我可不是个迂腐之人,将来他若是个争气的,我自然要先紧着自家儿子,可要是他只能一辈子当个妻奴,我也只能将家主之位传给崔家真正有能力的人了!”
他说这些话,自己也不由得生气起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到了那时候,他可别我做父亲的心狠!“
崔大夫人在心里暗叹这对父子真真是别扭,但凡说个事情,都是让自己做传话筒,就不能像崔二老爷和崔长健那样?父子俩坐到一起,将事情摊开了说?
不过,自家老爷的话也没错,不如就趁着老爷的话茬子,逼上崔长浩一遭,整日里只围着媳妇儿的裙边转,可也真不是个事儿!
她想明白了崔永信的一片苦心,晓得夫君这还是疼爱儿子,一心为儿子好的。
忍不住眉开眼笑的言道:“是,是,老爷刚才所说的话,妾身一准都跟浩儿和他媳妇儿说清楚,只是芙蕖乃是娘亲身边第一信重之人,讨来讨不来的,可真都还不一定呢。”
对于讨要芙蕖这件事情,崔大老爷心里其实也没啥底,他也就是觉得芙蕖最能看的过眼罢了。
要是老娘死活不愿意,那也只有作罢,断没有儿子跟娘亲抢丫鬟的,这还是为了孙子......
但是要给自家长子找个合适的姨娘,那却是一定要的,一定要将大儿媳妇儿这个妒妇的毛病,给好好的治上一治。
他瞧了一眼自家夫人,无奈的言道:“娘亲那里我会去试一试的,要是她老人家愿意,那就最好不过,万一不行,你就帮着浩儿相看一个,只要容貌好,品行正的家生子,你现在就开始注意着。”
“为夫的跟你说,这次可再不要心软了,你越是护着浩儿媳妇儿,就越是害她,趁着咱们俩还没老糊涂,能将她这性子扳回来,那就要扳回来不是?”
夫妻俩先是商议怎么处置刁奴,接着又商量给儿子纳姨娘,这一商量就是许久,直到觉得心中都满意了,这才熄灯歇下。
第二日一大早,崔大夫人先往松翠院去给自家婆婆奉了汤药,伺候着老人家用了早饭,笑盈盈的陪着说了会闲话,这才带着人往外院而去。
她进了崔大老爷,端端正正的在客厅主位的太师椅上坐定,这吩咐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将聂家和程家的所有人等,尽数拘到崔大老爷的外书房。
紧接着便是派崔大管家,带着二管家和内院的高妈妈,外带在崔婉清房里借来的潘妈妈,这就开始封查聂家和舒家的所有家产。
而帐房里也是加班加点的,清算起这俩家人手底下所管理的差事,这一番由上至下,由京里到京郊,里里外外的一趟子大折腾,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得出来个结果的。
等到尘埃落定之时,足足过去了成十日,连崔婉华都打理齐整,带着丫鬟细软,信心百倍的入宫参选了,而崔大夫人的这一番整治,都还没有收尾呢。
崔家上下因着此事,真可谓是人心波动,那些往日里嚣张的老仆人,最近是一个比一个乖巧老实,个个都是夹着尾巴做人。
以前走路都是高抬着头,不屑于瞧人的,现在也都开始讨好巴结人了,唯恐自己被谁怀恨在心,趁机在崔大夫人那边告黑状去。
一时间,整个东府的风气大为改观,总的来说,这次的事情,还是件好事情,好些受盘剥已久的丫鬟婆子,都在私底下议论,说是崔大夫人早就应该这样办了,倒叫那起子黑心贼人逍遥了这么久。
不管外面是怎么的吹风,崔婉清这边因着潘妈妈从头到尾都参与了此事,却是成了崔家上下最清楚此事的人。
她私心里也曾经想过,自家大伯娘巴巴的借了潘妈妈去,恐怕不是因为人手不够用,或者说单纯的因为潘妈妈是崔老夫人跟前的老人,因此对舒妈妈的一切比较熟悉这么简单。
崔婉清估计,八成崔大夫人都是想让自己知道,自家娘亲的产业被人侵吞,这些都不是出自她的本意,而是底下这起子黑心奴才,背地里的动作。
这次崔大夫人下手,那是又快又恨,简直让所有的人都不由的要刮目相看,崔婉清真是没想到,东府这番疾风暴雨似的惩戒,查抄,居然是自家看着温和可亲的大伯娘一手操持的!
听说,自打开始查办聂家和舒家,大伯娘就一反常态的,将大嫂邓氏日日都带在身边,不再是任由这位崔家的大奶奶逍遥自在,而是带携她开始学习管家理事了。
崔婉清对这位大嫂邓明媚记忆倒是挺深刻的,这位前世里是京城里出名的妒妇,曾经做出过轰动京城的大事儿,那就是自家大伯父要为大哥纳妾,邓明媚便在办喜事的当晚,玩了一出悬梁自尽。
要知道,当时长房给崔长浩纳的可是良妾,晚上来吃喜酒的人可也不算少,结果自然是纸包不住火,传的是人尽皆知,让长房丢尽了脸面。
最后这事情传到了新帝耳中,笑言了一句:“家有如此猛虎,崔爱卿也着实可怜。”打那以后,崔长浩便算是彻底的窝在翰林院里,再也没有挪过窝了。
当时自己心中还暗笑大伯娘,自己是个能行有本事的,偏生纵容儿媳妇躲懒,最后凭地里惹出这样的祸端来,真真是害人害己。
怎么今生里,大伯娘却是一改常态,早早的就将大嫂柃出来调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