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崔婉清手上的动作才刚刚做出来,就被对面的曹棠一把按住。
而她想要说出来的话,也就被曹棠如此麻利的举动,生生的噎在了嗓子眼里,哽的她差点喘不上气来。
崔婉清心中一凛,垂眸去看,就见曹棠笑的跟朵花似的,娇嗔的对她笑道:“清表姐,马车都已经开始动了,你可别再随意的起身了,万一要是磕着碰着了,那可就不好啦。”
“你要是想要什么物件的话,喏,玉兰和翡翠都在这里,你只管让她们去拿好了,你呀,就和我好好的坐着吧!”
曹棠指着一旁跪坐在锦垫上的心腹丫鬟,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说的话更是合情合理。
崔婉清被她这么一按,一嗔,一指,方才犹如大梦初醒,惊觉自己刚才居然是失控了。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谢谢棠儿的提醒,本想去取本书消磨时间来着,不过既然棠儿的兴致这么好,那我还是陪你说说话好了。”
“哎,好啊。”曹棠答应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喜不自禁的拉着崔婉清的袖口,轻轻摇摆着言道:“清表姐,我现在心情好的很啊,就想和你说说话呢。”
“你呀,这会就别勤奋了吧,咱们本就是出门散心的,你可不能重书本,不重表妹啊。”
崔婉清看着她,娇嗔中含着几分讨好的可爱模样,不禁莞尔,她轻轻的颌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瞧向窗帘的眼神里,难免就透出了几分怅然若失来。
“九小姐,表小姐,请用茶。”玉兰看出了自家主子的不开心,不过她只当是崔婉清难舍故土。
所以便随意的找了件小事情,来分散崔婉清的注意力,而曹棠这会快乐的像一只自由的小鸟,在她眼里什么都是美好的。
只不过轻呡了口香茶,便是连声的赞叹,“啊呀,玉兰姐姐沏茶的手艺可真好,又香又甜,这一路上,我们可是有口福啦。”
“表小姐谬赞了,婢子沏的茶也就是能入口罢了,那里能当得起您这般夸呢?”玉兰知道,自家这位个性开朗的表小姐,开心的不是一点点,哪里会把她说的当真?
她一边用小泥炉烧水,一边很自然的谦虚了几句,这不骄不躁的做派,倒是让一旁的翡翠暗自点头。
其实曹棠刚才说,她的心情好的很,真的是言不符实,她这会那里只是心情大好了?简直已经可以说是兴奋了好不好啊!
自从她的亲亲老子,将她唤到书房,亲口告诉她说,“你三姑父和清表姐父女俩,也会跟咱们家一起去江南,到时候就住咱们家隔壁。”
曹三老爷说的是云淡风轻,仿佛这件事情本就应该这样,可是这孩子原本沮丧的一颗心,登时就来了个大反转,激动的是无以复加,笑的连嘴都合不拢了。
从那一刻起,曹棠在明安侯府的折腾,便再也没停下来过。
原本她是打死都不想去江南,整日板着一张小脸,嘟着花朵似的小嘴。
恨不得宣告给整个明安侯府知道,“本小姐压根不乐意去江南,之所以会答应,也全是被你们逼迫的。”
但是,从她晓得崔婉清也会同去江南后,诺大的一个明安侯府,整日里就属曹棠张罗的欢快。
这前后截然相反的两种表现,当真是让人忍俊不止,就连侯府的丫鬟,婆子,也在偷偷的拿这个当做笑资。
你看她,一会跑去明安侯夫人跟前,说是请大伯娘帮着她和清表姐,裁几套款式一样,绣花上有区分的时兴衣裳。
将来去可江南,她和崔婉清也好穿着一样的款式,这样岂不是更像姐妹了?
一会儿,她又跑去曹老侯夫人那里,闹着要把所有东西,都必须要准备双份。
曹棠还理直气壮的不行,“有我的一份,就得有清表姐的一份,要不然到了江南,我有她没有,岂不是好生难堪?”
“既然是好姐妹,那就得为对方着想的周到才行,要不然,清表姐不是白疼了我一场么?”
她这一番言论,把个曹老侯夫人喜的不轻,这讨要物件的是她嫡嫡亲的孙女儿,而要送给物件的那个,也是她嫡嫡亲的外孙女。
手心手背都是肉,本来不用曹棠说,她也会给崔婉清准备一份,现在曹棠亲口提出来,更显的她们表姐妹俩的感情,是特别的要好。
乐观其成的老人家,不乐的合不拢嘴,才奇怪呢。
好在这出行的日子是定在三月初,眼看着就要到来,这要是定的再晚些,明安侯府都要被她折腾的翻天了!
这会曹棠一听崔婉清,要和她说话解闷,她那憋了一肚子的话,顿时便毫无顾及的倾泻而出。
崔婉清含笑做倾听状,时不时的‘嗯’一声,点个头的,看着很是认真,可其实脑子里早就跑神,跑到天边去了。
看着数量不少的车队渐行渐远,齐玄辉只觉得,自己的魂魄,也已经上了崔婉清所乘坐的那辆马车,跟着她走了。
什么叫做失魂落魄?这会只需要看齐玄辉那恍恍惚惚的模样,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睿王爷见状,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笑着应付过了身边的奉承人等,就拉着自己的傻弟弟,上马回京。
来的时候,齐玄辉是一马当先,那马鞭子甩的那叫一个响亮。
可是回程么,齐玄辉就像棵蔫巴巴的大白菜,骑在马上,木呆呆的一字不发,手脚都不怎么动弹,就由着马儿自己随意的小跑。
他坐下的马儿慢吞吞的跑,睿王爷自然也是迁就弟弟,这位更绝,干脆连马缰都不拿,双手枕在脑后,悠哉,悠哉的欣赏起官道两边的美景了。
崔长健跟在他们俩的后面,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仔细一看,他的嘴唇偶尔还会蠕动,却原来是喃喃有词的在背诵书文呢。
后面跟着的侍卫们,一见这三人各自的做派,心里都是偷偷的笑,反正马也跑得慢,有的还并骑在一起,交头接耳起来。
这样一行人,那里还有刚才的逼人气势?
反而像是闲来无事,出来踏青春游的贵家公子哥儿了。
别看齐玄辉看着像是没什么大事,睿王爷却是看的清白,崔家这个小九妹,在自家弟弟的心里,占得份量可真不小。
此番崔婉清远去江南,两人得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这样的状况,对齐玄辉来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眼看着前面,隐隐约约的都能看到城墙了,睿王爷扯了扯马缰,靠的离齐玄辉更近了点。
他伸手拍了拍齐玄辉的肩膀,笑道:“嗨,十三啊,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想想啊,等个两三年后,这小九儿一回来,嗬,从黄毛丫头摇身一变,就成了窈窕淑女了。”
“你想要求娶,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到哪会,你们俩就可以天天间的呆在一处,多好啊?!”
齐玄辉听他说的还算有理,但那模样和语气充满了调侃,显见那特有的不正经,又自动自发的蹦出来了。
当下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转念一想,却是挺了挺腰杆,把缰绳在手里挽了一圈,不咸不淡的说道:“怎么着?晚上陪弟弟我喝一杯?”
齐玄礼一看他这幅表情,顿感一股冷风袭来,忍不住的蹙了蹙眉峰,认真的寻思,到底是那里不对劲?
只不过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这会也不好深究,转脸对着自家弟弟笑了笑,“好啊,喝酒就喝酒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你只管说,是想在家里喝,还是出去到酒楼喝?地方随你选,好酒随你点......”
“怎么样,我这当哥哥的,够意思吧?”
齐玄辉斜了他一眼,轻笑出声,转眼看向远处的城门,并不言语。
心里却在认真的寻思着,晚上要怎么跟自家九哥来通这个气。
他别的都不怕,就怕这位一听之下,就要跟着自己一起行动,非闹着和他一起南下不可。
江南之事,齐玄辉虽然是胸有成竹,处处想的周全,可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经过上次凤筠山的惨事,他怎敢带着齐玄礼,千里迢迢的同去冒险?
若是在江南,不伤筋不动骨,轻轻松松的就立下大功,那感情是再好没有了。
他和齐玄礼处的最好,两人对对方都是真心实意,哪里会害怕九哥分功?
但若是稍微有个什么闪失......
这位可是太后亲子,皇帝亲弟,齐玄辉自问,担不起这个干系,扛不起这个责任啊!
要说江南,那可是一块大饼,再来三五个齐玄礼之流,也足够吃个饱腹了。
齐玄辉觉着,只要在最后收网的关头,齐玄礼能占个边,那也就算是成了。
反正最后决定如何封赏的,乃是当今圣上,只要让齐玄礼擦边参与进来,齐玄禛对于自己的亲弟弟,自然不会薄待的。
因此上怎样劝说的齐玄礼,安心留在京城,便成了当下的首要大事。
齐玄礼在旁边,一直都在暗暗的注意着齐玄辉,见这个弟弟一直是低头深思,越发觉得有鬼,“想来晚上这顿酒,大概自有名堂,怕是不那么好喝呢......”
崔婉清离京,齐玄辉心情大大的不好,也没什么心思往外边跑,反正睿王府里的厨子,手艺不是一点点的好。
做出来的饭菜合胃口不说,材料还要比外面酒楼里的足些。
睿王府的地方又大,景色又美,几乎随手一指,就有能喝酒赏景的地界。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舍近而求远?
兄弟俩回到王府,在回院子的路上一合计,就将饮酒之地,定在了后花园的龙翠亭。
那里面向滴翠湖,背靠仿江南的假山亭台,现在这个天气去,最美不过。
齐玄辉在自己屋里梳洗沐浴,从里到外都换了干净衣裳,少不了的坐在牀边,在床头的抽屉里,将崔婉清给他做的小物件拿出来。
一一的看一遍,摸一遍,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放回原处,原定将崔婉清送他的玉佩戴好。
这才悠悠哒哒的往目的地而去,一路上的风景虽妙,但却是进不到齐玄辉的眼里。
他走着走着,猛地脚下一顿,扭脸对跟在他身后五六步远的梁栋一招手。
等梁栋快步走到跟前了,齐玄辉凑近问了句,“你把咱们南边接头的那套东西,可都给你媳妇儿教会了?”
“王爷,我们俩都还没成亲呢,这就叫人家媳妇儿,不大好吧?”梁栋摸着头,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了句,显然没抓住要点。
你家主子实在问你,接头的东西,金铃可都全学会了?
你只管纠结一个称呼,这是要闹哪样啊?
果然,齐玄辉登时就来气了,他是没好气的瞪了梁栋一眼,斥道:“真是没出息!瞧你那胆子!比耗子也大不了多少,出去可别说是爷的人!丢人不丢人啊?”
齐玄辉说了几句,突然觉得不对啊,怎么自己也跑题了?顿时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清了清嗓子,沉声言道:“少扯那些有的没得,快说,她都记熟了没?”
“记熟了,卑职喊她背出来听的,一字不差,绝对都记住了。”梁栋稍一愣神,就明白自家主子的焦躁,从何而来了。
他的脾气温和,也不着急,反过来还好言好语的劝说道:“王爷,您只管放心,金铃,玉玲的身手,您也是亲眼看过的,等闲壮汉,一二十个都不在话下。”
“聪明机警,您也是亲自考验了一番,你不亲口说都合格了么?”
“她们姐妹俩齐心合力,定能将九小姐照顾的妥妥当当,您可就安心吧。”
齐玄辉一听手下还安慰起自己来了,顿时就郁闷了......
不禁在心里嘟囔了句:“这可是我心尖子上搁的人,我能不惦记担心吗?我能不胡思乱想么?”
可这话,他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罢了,那里好意思和手下的人真的说出来?
他是凉凉的瞥了一眼梁栋,加快脚步,往龙翠亭而去。
后面紧跟着的梁栋,脚下不慢,心里却在寻思,“刚才王爷看的这一眼,究竟是个啥意思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