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清心中几乎可以确定,自家这位迂腐古板的小学究四表哥,绝对不会被睿郡王和齐玄辉看重的。
这其中的道理真的非常简单,曹铭一门心思的崇拜古礼,心中肯定只会认定了,皇帝亲立的太子殿下,才是国之正统。
而这两位贵人,在不久的将来,那可都是要跟着晋王谋夺皇位的从龙重臣,两下里压根不是一路人啊,又怎么可能会看对了眼?
程妈妈安抚完了曹二夫人,也不敢再耍贫嘴,怕耽搁了正事儿,那可就不好了。
连忙欢喜的接着先前的话茬子说道:“不是老奴夸嘴,这两位贵人,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品行,谦虚有礼就不说了,最难得的是一点都不是鼻孔朝天,唯我独尊的做派。”
“这不,郡王爷还特意的嘱咐老奴,让老奴跟您说,侯夫人和太后都是手帕交,过年过节的总往雍和宫去,早就见过好些次了,还请您不要拘礼,万万不要折腾自己个才是。”
曹老侯夫人的确跟太后相交甚笃,要不是她和大靖皇朝最尊贵的女人,有这层关系,当年明安侯也不可能在群狼环伺之下,顺利的承袭了爵位。
要知道,老明安侯的兄弟可还多着呢,当年为了这个爵位,那可真是翻了脸,不认亲情的。
好在关键时刻,太后老人家开了金口,在圣上跟前不轻不重的劝了句:“俗话说,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这个做主子爷的,在孩子艰难时帮扶他一把,他将来成了器,能不誓死效忠你?”
当今圣上听了太后这话,私底下也很是斟酌了一番,也就顺水推舟的成全了明安侯,这其实也就是为什么明安侯府,只效忠皇帝的根子了。
曹老侯夫人闻言也很淡然,她本来就知道今日有客人到,穿的就是见客的衣裳,精心打扮绝不失礼。
后来就算听了有皇子到访,也没有再刻意的回房换过,她心里怎能不知道有时候太刻意了,反倒会让人看白了的道理?
这会也是笑的随意的说道:“我一个老婆子家家的,就算是再换十套衣裳,也还不是一脸的老褶子罢了?才不费那个心思呢,你算算时辰,两位皇子还得多久过来?”
程妈妈早就算计好了,因此事张口就来:“应该也就是盏茶功夫了,您看还需要布置什么吗?”
“不用,两位贵人既然是微服来访,咱们也就当是贵客人相待就成了,要不然倒怕他们二位心中不喜。”曹老侯夫人理所应当的挥了挥手。
她最是知道这些龙子龙孙的通病,明明是高高在上的所在,可是偏又爱矫情的装成普通人,想要享受正常人的生活。
天知道,在那个全天下最大的宅院里,从来就不会让人有片刻喘息的机会,你一旦放松警惕,说不定就要吃上一个终身难忘的大亏去,轻者让你没个几年都缓不过来劲,重者怕是当时就要了你的命去了。
她在心里冷冷的哼了声,扭脸望向马妈妈,和颜悦色的问道:“大夫人那边可还妥当?”
马妈妈一见自家老太君总算问道了自己,忙屈膝笑道:“回老太君的话,大夫人那边均已布置妥当,午间的宴席干脆就摆在紫和院。”
“几座沿湖的亭子,都用双层帷幔拢起来了,升起炭火驱了寒气,书案,八仙桌,笔墨纸砚,茶水糕点样样齐备,咱们跟您老秉事的当口,咱家大夫人怕是就应该回来了呢。”
跟着能干的主子,做奴才的也觉得倍有面子,马妈妈本就长得好,这一番免不了得意的话说出来,更是神采飞扬,面若桃花。
程妈妈瞧着这位,眼神不由得黯了黯,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她也曾经这般年轻过,只是她年轻的时候,却并不曾这般的风光,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夫人放着稳重老成的妈妈们不用,偏就信重这么个轻狂的?
曹老侯夫人对自家大儿媳妇的办事能力,还是深信不疑的,闻言笑着连连点头,挥手让她退下,接着便又跟没事人儿一样,接着和孙女们顽笑了。
果真,不大一会,明安侯夫人便赶在贵人到前先行回转,这位的打扮明显和刚才的不一样了。
不但是换了件宝蓝锦缎绣金线菊的褙子,就连头发也换了个雍容的发式,簪了整套赤金镶翡翠菊花的头面,看起来比早前少了几分温和,却多了几分贵气华美。
崔婉清暗地里赞了一句,自家这位大舅母,现今看起来,还真是不失为一位很称职的侯府夫人,可叹当初自己因着三舅母的刻意引导,总是对她防备之心甚重。
现在看起来,大舅母和那位几个月都没露面的六姨母加在一起,怕都不及一个曹三夫人有分量。
现在想起来,六姨母的失宠,可不就是从自己身上来的?这怕也是某些人早就谋划好的,就是不知道,六姨母一个外嫁女,又碍着那位什么事儿了?
崔婉清瞧着自家大舅母,笑容满面的跟几位初来的娇客说话,一一送上准备好的见面礼,行事周全妥帖,大有让人如沐春风之感。
她突然觉得,大舅母貌似比初见时,心情开朗了好多。
那时节,大舅母虽然也总是笑的,但是那笑意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就是豪门贵妇最通用的,那种敷衍式的假笑。
可现在,你瞧瞧她,眉眼生动,一对眼睛神采飞扬,举手投足间都洋溢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大舅母最近遇到什么好事情了?怎么变化这般大?”崔婉清用手托着香腮,嘟着嘴巴颇为好奇的笑着摇了摇头。
齐玄辉跟着自家九哥踏进屋内,看见的恰好就是这么一幕,他看着崔婉清这个娇俏可爱的小表情,不禁是心中微动,眼神足足在崔九小姐身上停顿了两三息,这才转向正前方。
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先被崔婉清所吸引了,却是都没有顾得上瞧一眼,崔婉清上首坐着的崔婉云。
曹老侯夫人一见贵人到了,赶忙就要站起来见礼,这时候,皇家良好的教养,在睿郡王和十三皇子的身上,就体验出来了一个十足十。
只见平日里玩世不恭的齐玄礼,拉着自家十三弟往前紧走两步,先一步给曹老夫人拱手请安。
这皇子行礼,曹老侯夫人哪里敢受?
扶着明安侯夫人就闪到了侧边,待两位皇子起身了,她这才又正经的给睿郡王兄弟俩见礼。
睿郡王上前两步,一把扶住老人家,笑道:“老夫人莫要多礼,我们兄弟俩可都是您眼看着长大的呢,您这礼,我们哥俩要是受了,回宫就得被皇祖母礼骂一遭,还是免了吧,哈哈,老夫人快坐,坐。”
因着齐玄礼坚决不坐主位,便和齐玄辉在左手官帽椅上坐了,厅内众位女眷,这才都齐齐的上前见礼,齐玄礼笑着伸手虚扶,“都起来吧,今日我们兄弟乃是微服出游,无需拘礼,都坐吧。”
崔婉清见他这般正经有风度,不禁有点想笑,“这人还真是会装样,怪不得良王爷前世里,对他最是防备的厉害,总是在圣上跟前和他争个长短高下呢,想来还不是为他太会装了?”
她这里弯着嘴角憋着笑,还没落座呢,就听着这位装样的人在点自己的名字了,“嗯,崔九小姐,你上回送给了然大师的糕点,很是被大师和十三弟称赞,你可不要忘记当日的承诺呦。”
崔婉清转身屈膝笑道:“臣女片刻不敢忘怀,我家外祖母的小厨房,用的厨娘也是手艺高超,管保郡王爷今日满意而归。”
睿郡王就喜欢崔婉清这自在不拘礼的做派,看着崔婉清一点不紧张,站在那里侃侃而谈,不由得更是大乐,拍手笑道:“好,好,好,本郡王今日可就等着尝尝你的手艺了。”
他这里说完了,崔长健和孟泽朗这才恭敬地上前给给各位长辈见礼,这一轮礼下来,又是盏茶功夫过去了。
崔婉云心中本就失望,自己最是欣赏的晋王没来,却是来了两个小正太,虽然也是很养眼啦,但是压根不是自己的菜好吧?
再加上这拜来拜去的好不啰嗦,厅里的四角又都燃着炭火,人不多的时候,这屋里的温度倒还刚合适,可这会人一多,又不停的动着,她这身上都出汗了。
不禁是撇着嘴角小声嘟囔道:“我的妈呀,这你给我见礼,我给你请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这腰杆也受不了这番穷折腾啊。”
崔婉清听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瞎说话,不由在心里犯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轻声安抚道:“五姐姐稍安勿躁,想必郡王爷在这里呆不了多会的,园子里早就已经准备齐整,他们两位很快就要移驾了。”
崔婉云心里一阵突突,终是忍不住在崔婉清耳边轻得不能再轻的问了句:“睿郡王和晋王爷是亲兄弟,怎么今日只有弟弟来?做哥哥的却是没有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