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清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震撼,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句古诗,“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世人说到春天,总是觉得这个季节,是那么的朝气蓬勃,万物待发,但是一到了秋季,便禁不住的要感叹花草凋谢,万物蛰伏。
可其实却是忽略了,秋天乃是收获的季节,正是这个季节,将一年的美好渲染到了极致,有它后面的萧瑟冬日烘托着,更让人觉得留恋不舍,甚至期望时光就此停住,不要迈进漫长的寒冬。
“很美,对不对?”崔长健见崔婉清看的聚精会神,弯着嘴角轻轻的问了句,“为兄经常来西山,可每每总会沉醉其间,说来奇怪,不管是那个季节,西山都是美的,美的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崔婉清扭脸看了一眼崔长健,轻笑着言道:“妹妹真是羡慕三哥,想什么时候来,就能什么时候来,不像妹妹,一年到头,也难出来几回。”
崔长健见她嘟着嘴,很是失落,噗哧一笑,伸手拍了拍崔婉清的肩膀,安抚道:“你现在还小,再过两年就要自由的多,咱们大靖朝民风开化,并不像前朝,非把女人拘死在后院里。”
“以后光是各家的诗会,文会就是层出不穷,更别说还有赏花会,庙会之类的了,只怕到时候你还嫌累,不乐意赴会呢。”
这话是实情,崔婉清即将踏入静惠书院,也就意味着,今世里她的社交之路,要远比前世里开阔的多,有一个良好的开端是好现象。
崔婉清瞧着崔长健点头言道:“是妹妹想多了,三哥,咱们家的墓园在哪呢?”
崔长健灿然一笑,侧过身子,伸手遥遥往后一指,只见不远处的密树林间,有高墙隐映,房屋的挑檐也在树梢里若隐若现,却是近在眼前。
兄妹俩相视一笑,一前一后的往那里走去,到了跟前一看,墓园的大门口早有看门的老仆等候多时。
看着他们欢喜期盼的神情,怕也是等得挺久的了,想一想,大概也只有主人家来了,这些人才能捞些赏钱买酒吃呢。
崔长健本就是个出手阔绰的,这些人为了表现,早将墓园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
兄妹俩先去祭奠了崔长健的母亲,随后才来到了曹云岫的墓前。
因着辈分,她的墓室,还要比崔二老爷结发妻子的墓室靠后一些,不过整座墓室都是青石砌成,墓碑挑着高檐,前面祭祀的地面,还有摆供品的长桌,都是白玉所造,看着可要比那座气派的多。
不用说,肯定是那两位爱妹的哥哥,亲自设计监工的杰作。
不多时,跟来的丫鬟妈妈们,就将贡品摆的齐整,香蜡火烛也都一应俱全。
崔婉清和崔长健先是鞠躬上香,接着便一起跪在墓前磕头,两人亲手为曹云岫烧纸钱元宝。
崔婉清无意间抬头,却看见崔长健极为认真的侧脸,心中不由得一动,“看来,请三哥一起来还真是做对了,他总也算是娘亲的儿子,这来扫墓祭奠,没有儿子开纸,总是不像。”
崔家西府连嫡子带庶子,统共也就两个,相比较起来,对于五哥崔长明,崔婉清更加的不熟悉,为了长久计,自己刚才的想法,还真是很有必要抓紧时间实施了。
崔长健本身就准备的丰盛,足足拉来了一大车,崔婉清这边又多备了一份,这烧起来,足足用了一刻钟的功夫,才算送完。
兄妹俩恭恭敬敬的磕了头,崔长健双手抱拳,语气恳切的对着墓碑言道:“云姨在上,长建日后必定会照顾好九妹,您大可放心,还请云姨您保佑我们兄妹俩心想事成。”
崔婉清弯了弯嘴角,也是双手合十,喃喃祷告:“娘亲保佑,这次能顺利的为您报仇雪恨,女儿必定好好孝敬外祖母和两位舅父,您就请放心吧。”
待崔婉清站起来,两人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被打发走了,四下里就剩了他们兄妹俩。
崔长健淡然的说道:“前日说话不方便,今日咱们兄妹,不妨就在云姨跟前商议,商议。”
崔婉清暗叹自家三哥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寻在这里谈事,地界选得真算是安全的紧了,谁能想着到墓园里商议事情?
她先将自己这些日子所思所想所行,全然的如实告知,接着便坦言道:“兄长早前便已经告知,当年的魏小姐,便是郑留覃之妻。”
“说来也是老天爷助我,妹妹都还没来得及登门拜访呢,他们夫妻俩便先一步,到咱们家来做客了。”
“妹妹暗中观其言谈举止,想必是对当年之事知道不少,且还待曹三夫人如同陌生人,她貌似对妹妹颇为在意,还让其女借机与妹妹交好。”
“妹妹当日便趁机与其女定下再见之日,就在去静惠书院进学后的第一个休沐日,到时候三哥不妨一起去?”
崔长健点头言道:“和郑夫人这样顺利成章的结交,是比较稳妥不起眼,但是太费时间。”
“为兄打算先查那个姓李的稳婆,再在市井间找一找太医之子,还有曹家三舅爷的那位小妾,也要想办法当面问上一问才成。”
崔婉清先前没有崔长健做后援,想做什么都艰难,她身边就是这么些丫鬟,妈妈,还不是那一个都能放心用,纵然心中再有法子,也是枉然。
这会见崔长健这般心急,她莞尔一笑,轻声言道:“其实有一个法子,最是简单快捷,只不过,怕三哥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去办。”
崔长健见她笑的诡异,心中大觉好奇,“你说,先把办法说出来,至于人选,咱们跟前就算没有,但是咱们有钱,还怕找不到合适的人手么?”
“妹妹最近为娘亲的事情,夜不能寐,思虑甚多,妹妹想着,这姜姨娘如果真的和曹三夫人,或是崔二夫人有协约,那么她现在的安逸生活,还有她的女儿,必定是她所做一切的回报,换句话来说......”
“她的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子!”崔长健风轻云淡的点头笑道。
崔婉清瞧着崔长健,眨巴着眼睛,叹道:“三哥会不会觉得妹妹太冷酷无情?”
崔长健瞧了眼崔婉清,又扭脸看了看曹云岫的墓室,摇头言道:“要是为兄娘亲的心腹丫鬟,做出了此等卖主之事,怕是只会做的比你更要狠辣十分,妹妹尽管放心,为兄不会伤到她的女儿,只想要听到她说真话而已。”
崔长健说到最后,眼中的平和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尽是决绝之色。
看着崔长健神色间的变化,崔婉清心中突地涌上一阵酸楚,暗叹:“世家大族,从来都不会缺少这些阴司事,不管自己身处那一个皮囊,只要人还在崔家,就永远别想过上轻松的日子。”
“亏自己那时还生出了,想要淡然一生的念头,真真忒是天真可笑了。”
崔长健见崔婉清垂头不语,神色黯然,自己也是大为感叹:“真没想到,当年明安侯兄弟俩,下死力都没查出来个什么,九妹妹居然就这么误打误撞的,就找到了事情的关键,难道是老天有眼?”
“不愿让好人蒙冤?又或者是云姨枉死,在冥冥中指引着自己的女儿,为自己报仇雪恨?”
他可是知道的,九妹妹当初掉进冰窟窿,救出来以后,有一小会时间,都已经没有呼吸了。
可是后来不但又缓了过来,还性情大变,从一个唯唯诺诺的应声虫,变成现在这般聪慧淡定的崔家九小姐。
若是说没有她亲娘的庇护,崔长健都有点怀疑,自家小九妹换了个人。
兄妹俩人沉默的站了良久,崔长健才又嘱咐道:“郑夫人那边也不能落下,她所知道的,定会不少,如果她愿意作证,这份证词可要比一个小妾的有力的多。”
崔婉清早就谋算好了,“妹妹明白,等在外祖家小聚之后,过上两日,妹妹就会借这个理由,登门拜访,若是郑夫人真的有心,自然会想法子和我单独相处,到时候,不管怎么样,我也要求的她为娘亲说真话。”
“说真话。”崔长健苦笑一声,蹙着眉头问崔婉清道:“妹妹可知道,这说真话,却乃是天下最难遇之事?那些愿意说真话,想要说真话的人,想必都已经死了,而郑夫人能安然至今,想必也是有原因的,妹妹,你不要太天真,抱的希望太大了。”
兄妹俩相视一叹,都是不约而同的望向,大书先慈崔门曹氏之墓的墓碑,心中不免对人世的现实,大感失望。
崔婉清深深的吸了口气,“三哥,既然我们已经决定了,要将娘亲的死因差个清楚,那么不管前路如何,咱们都要坚定的走到底。”
“其实你我大可去寻父亲,或是我的两位舅父相帮,但是想必,你的心里想的,和妹妹心里想的都一样,那就是不愿意,让这些已经悲痛过一次的人,再一次的面对这些惨痛。”
“或者是给与他们希望后,又让他们深深的失望,对不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