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晏十八挑了挑眉梢,在场的几位,别人都有时间,就算是沉默的坐上三天三夜也没什么,可他不行啊。
本来按着他的计划,他和他的手下,这会都应该在船上吹风看星星了,可谁知道自己的老友,找来的帮手,果然不是软脚虾。
就眼前这个冷着张脸的什么寒宁先生,居然是将他的计划全然看透,不但是给破解了,还来了招祸水东引,险些就把命给送了。
要不是自己当时带人拼死保护衡毅的举动,还算看进了韩宁的眼中,估计不用宣平侯的人动手,这位就能先让人把他给灭了!
晏十八却是不知道,韩宁就算再想捏死他,也不会真的要他死的,不过让他受点皮肉之苦,那还真是一句话的事儿。
“算了,不想了,已经是落在人家手里了,还是不要浪费时间,速战速决,赶紧想办法脱身才是正经。”晏十八既然明摆着拖不起时间,那只能是率先开口了。
他直截了当的对齐玄辉言道:“齐公子,在下和衡毅在临分手前,他是抓紧时间跟在下,捡要紧的说了说。”
“在下也知道了,只要您救了在下的性命,那么在下这下半辈子,就得要为您办事了。”
“嗯,您要是不嫌弃,我晏十八就在您手下做个大掌柜的,也无妨。”
齐玄辉闻言轻轻颌首,眼神毫无波动,就静静的瞧着晏十八,等着这位把未尽之言都给说完喽。
“此子好沉稳的心性啊......”晏十八看着这样淡然的齐玄辉,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有点没底了。
能在江州城的地界里,从宣平侯的虎口夺食,自然是有所依仗的,可是怎么这一个二个的,看起来都如此的不俗呢?
一个韩宁先生就已经够让晏十八忌惮的了,这会子又来个明显不是草包的齐公子,晏十八说话的底气,可就越来越显得不那么足了......
他不觉是咽了口口水,咬了咬后槽牙,还是把最着紧的那句话给说出来了,“只不过,您怕是也看出来了,在下招惹的麻烦,有点大,这万一被人瞧出来行迹,怕是要将灾祸带到您家里去了。”
“您可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又怎能只顾自己暂时能有个容身之所,就做出这样令人不齿的事情呢?”
齐玄辉听晏十八这一番推脱之词,说的还真是顺溜的紧,而且人家说的都是大实话,他得罪的人还真没人敢惹。
他要真是个做生意的富商,估计哪怕是富可敌国呢,也是不敢要他这个烫手山芋的。
可惜,齐玄辉偏就不是个富商,人家的有身份,有靠山,来江南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辗转间,却是阴差阳错的知道他这么个存在,就等着人到手了,好从他这里得到点有用的情报呢,这煮熟的鸭子,怎么还可能让他飞了去?
齐玄辉在心里嗤笑一声,温和的劝道:“晏先生的意思,本公子明白,你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拖累我们,的确是有担当。”
“但是你和子虚,衡毅都是知己好友,这俩人为了救你,可以说是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衡毅为了求寒宁先生出手,可谓是跪地痛哭,让人看的着实不忍。”
“你可能还不知道,此行前,子虚还特意叮嘱,一定要将你带回家,好让你们这二十载未见的好友,能重新相聚。”
“只要晏先生你相信本公子,那么一个安全之所,本公子还是给得了的,至于你的身份,呵呵,不是本公子夸口,只要是我齐家要保的人,就绝对不会出状况!”
寒宁先生本来是打定主意不开口的,但还是忍不住被齐玄辉这个理直气壮的‘我齐家’,给逗的扯了扯嘴角。
心想:“我的王爷千岁,您这话可说的真实在,要是您齐家要保的人,出可什么状况,那还不得出大乱子啊?”
韩宁本来这心里,可真是郁闷的不轻,他这经过大风大浪的老油子,居然差点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给耍了。
虽说最后还是他棋高一着,将人给捞回来了,可是这口气一时半会的,他不是还顺不过来么?
但自打齐玄辉来了之后,先是二话不说的,就让晏十八给他行礼谢恩,这会又绵里藏针的,将个晏十八往瓮里逼。
真是看的韩宁好不解气,连带着他的心情,都好了些。
他这心里舒坦了,那边晏十八愣神了。
他刚才说什么,分别之际,张守正跟他叮嘱了要紧的话。
其实事实的情况就是,那会子的张守正失血过多,人都都昏昏沉沉的了,拉着他的手,就只说了一句,“我答应救你之人,咱们俩以后都供他差遣,万不可食言。”
这一句万不可食言,真是重如千斤啊!
要是他没有仇人,那晏十八真就按着张守正的承诺来了,毕竟男人么,就讲究了一个‘一诺千金’。
可问题是,晏十八不但是有仇人,还对宣平侯这个仇人恨之入骨,经过十几二十年的纠葛,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找到外间的援手,联手给宣平侯来个疼得,甚至都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了。
这种疯狂的状态下,晏十八那里还能耐烦,窝在大户人家里当清客?
本来想着拿宣平侯的名号,来当挡箭牌,可惜对面这年轻小子,压根不吃这一壶啊。
真不知道是要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说这位憨大胆,压根就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晏十八眨了眨眼睛,就着八仙桌上的粗瓷灯盏,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对面的齐玄辉来。
这一看之下,饶是晏十八再心高气傲,也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句:“好一位兰芝玉树的翩翩佳公子!”
他的生死之交张守正,善于相面之术,虽然碍于师门规矩,不得传授他人,但是这俩人呆的实在是太久了,晏十八又是长了玲珑心的主儿,倒也学了几分皮毛。
马上就明白了,张守正为什么只见了一面,就敢死气白列的求人家出手,还将自己两人后半辈子,都给轻易的许了出去。
原因无他,眼前这位齐公子,可不仅仅只是长了一副好皮囊那么简单,他的气质也是万中无一!
一双璀璨星眸中蕴含的眼神,沉稳,内敛,充满了岁月积淀的睿智,完全和他那年轻的外表,矛盾到了极点。
如果单论齐玄辉自信的谈吐,和他那天生高贵的气度,晏十八觉得此子的身份,绝对不会只是一位富商那么简单。
但是,在他仔细的观察下,发觉此子年纪绝乎不超过十六,若真是京城达官显贵家的公子,他家的长辈又怎么能放心,让一个如此年轻的孩子,独自出门千里之遥呢?
说句真心话,这样处处充满矛盾的人和事,晏十八还当真是从来没有见过。
这诡异的违和感,就像是六月天里的一盆冰水,从头到尾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总算是让他那颗激动的复仇之心,暂时性的冷静下来,至少,晏十八是不敢小瞧这位神秘的齐公子了,他不由得想到:“要是衡毅在这里就好了,再不济,子虚在也可以啊......”
“有他们俩在的话,起码也能给我点暗示,至不济也能帮着打个圆场啊。”
只可惜此时此地,没有张守正,也没有高登善,不过却有一位超脱俗世外的广思师父。
这位在没出家以前,身上还有着一种读书人固有的死板,和天性不羁的晏十八,并不是一路人。
不过自打他跟随普光大师之后,随着眼光的开阔,他也从固有的模式里蜕变了许多。
对于这位原本的天之骄子,为了他们那一代人所蒙受的冤屈,一直坚强不屈的,和宣平侯周旋了这么些年,他是由衷敬佩的。
他刚才一直在认真的聆听着,不管是晏十八的话,还是齐玄辉的话,他都听的很明白。
将此刻双方的谈话,跟那些他所听到的传闻一联系,广思师父真心觉得,与其让晏十八和水匪之类的纠缠不清,还不如就跟随这位气质不俗的齐公子呢。
再怎么说,这位也是正经人,不但是头顶青天,脚踏实地,最主要人家还不怕事,主动对麻烦缠身的晏十八伸出了橄榄枝。
广思大师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大和尚,他不会什么未卜先知,更不会看相,但是他会细心观察。
齐玄辉一行人来到宏若寺,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据他平日里的观察所得,齐玄辉这个人的身份很特殊。
首先是了然大师对他,不像是对待施主,也不像是对待晚辈,反而是像朋友一样,那种喜爱都不是高看一眼可以形容的了。
至于曹三老爷和崔二老爷对待这位的态度,就更要表现的明显一些,这两位明明是长辈,但是做什么事情,却还总要征询下齐玄辉的意见如何。
崔二老爷和齐玄辉说话的语气,根本就不是长辈的温和,而是透着由衷的恭敬。
曹三老爷就更矛盾了,广思师父曾经无意间看到,这位瞧着齐玄辉的眼神,充满了挑剔,没错,就像是买东西,在看值不值这个价码似得,真正是诡异的很。
就这样一位让人着实看不透的齐公子,明知道晏十八得罪的人,是江南的土皇帝,却还是风淡云清的表示,愿意收留这个大麻烦。
那么很有可能,这位的身后也有不小的靠山,甚至他身后站着的人,要比宣平侯还要有权势些。
若非如此,他的底气怎会如此的足呢?
想到这些,广思师父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双手合十,低声唱了个诺,对晏十八言道:“十八,本来贫僧已是出家人,不该参合你们俗世里的事情,可是谁让我的心里还有不甘?”
“我和你一样,同样痛恨那个老匹夫,这种明知道仇人是谁,却无法让其付出相应代价的感觉,真心是锥心刺骨,痛不可当。”
“我的师父警告我很多次,时时刻刻都在提点我,不要被一时的仇恨蒙蔽了心眼,要放下才能得到解脱。”
“但是,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难,我想,恐怕只有你的心愿达成,我才能彻底放下这个心魔,做到真正的超脱。”
“可我虽然寄希望与你,但却不愿意让你和水里龙这种匪类打交道,我觉得,眼前的齐公子,才是你该有的正确选择。”
晏十八瞧着广思师父,看的很认真,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来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嗨。”良久,晏十八叹了口气,无奈的对广思师父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有君子在,奈何还要与贼为伍乎?”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君子如玉,易碎,我等应该珍之,护之才对,而贼人本就该死,何不利用之?”
这话里的意思,却是不想牵连齐玄辉,是打着要驱虎吞狼的主意了。
广思师父明显被他这护玉之说,给绕进去了,原本清晰的思路,瞬间就变成了一团麻绳,顿时就纠结起来。
这位干脆再不说话,当下就闭目诵经,陷入了理清思绪之中。
晏十八两句话就搞定了广思师父,眼神中迅速的闪过了一丝歉疚。
他握了握拳头,打起精神,看着齐玄辉言道:“齐公子,在下明白,您对晏十八有救命之恩,而衡毅对您更是事先承诺过。”
“俗话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要算话’,在下也是圣人的学生,知道什么叫一诺千金,更知道要知恩图报。”
“可是,我......我与此人仇恨不共戴天,不亲自为当年的数百学子找回公道,不亲眼看着此贼伏法,怎能心安?!”
“人都爱抱着大树好乘凉,但对于救命恩人,十八岂敢生出利用这等龌龊之心?”
“请齐公子容我几年功夫,若是......”
“本公子看晏先生也算是消息灵通之人,那有没有听说,宣平侯在虞城瞧中了一座铁矿?”齐玄辉没听晏十八说完,就淡淡的问了他这个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