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者困也。设局者如同推动磨盘旋转,让当局者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若无寻着生门出路,即便费心费力依然如同在圈内奔跑,不可脱困。
这黑袍人虽未曾与李杰有任何正面接触,但实际上两者之间已经有了数次交锋。
在起初,黑袍人只不过通过寥寥数语即煽动起樊於期将军内心的不忿,虽表面看来只杀了一个秦舞阳角色,但是却使原本的历史剧本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首先,这个秦舞阳本就是刺秦剧本上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如今秦舞阳的死亡直接导致上咸阳大殿只剩下荆轲一人而已。让荆轲起了退却之心,且即便到了咸阳大殿上有多少的变数尚未可知。
再则,通过樊於期之手杀害了秦舞阳,间接导致原本同一战线的两方成了对立面。而且樊於期踏出了这一步,就再没有回头的可能。两者之间的矛盾已经是不可调和的了。
荆轲的刺秦之行两大助力全消,还无端端多了个强大的敌人。这个就是黑袍人所设的“局”势。
反观李杰:来时一团迷雾,首先得破“迷局”。尚好,知晓历史的他寻根剥茧的确定了一切的变数在樊於期身上。此为李杰的第一次努力,成功的破除了迷局。
去往将军府,一为确定凶手与心中肯定。但肯定的同时也给他提出了新的挑战。如何的规劝樊於期?李杰尝试了,但失败了。樊於期的敌对已经无法挽回!
若就此放任下去,轻:荆轲刺秦之行就此作罢,重:樊於期派人将荆轲一干人等全部除掉都是有可能的。
如何的改变局势?如何从黑袍人所设的局中脱困?
李杰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句话:水中涟漪层层,无法用蛮力破坏。但却可以用另一圈涟漪将其打散……
来到太子府外,荆若寒不放心的声叮嘱李杰道:“若有危险,你朝外大喊我即刻进去救你。”
李杰笑笑,摸了摸鼻子翘起大拇指让其安心。踏步随管家进入府内。
自李杰离开后,太子府大门紧紧关闭。荆若寒面若寒霜,反手持着游龙剑。一动不动的立在门外,一双冷目将太子府的院墙以及门口守卫尽收眼底。
府内庭院深深,曲折路绵延不绝。但却看的出来,府内毫无奢华之物。相较之下,那将军府比太子府不知气派多少。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临近书房就听见一阵朗读声。
管家轻声叩门,通报道:“门客李杰来访。”
“进来吧。”屋内人回话道。
管家将木门打开,展手请李杰入内,随后自己则转身离开。
进入屋内,李杰见室内陈设简单朴素。唯有一桌两椅一床一书架,那窗下桌旁坐有一锦服男子,正是燕国太子燕丹。
太子丹见李杰进屋,和善的起身请其入座。随手将桌上茶杯斟满,歉意道:“李杰突然来访,未曾准备。唯有清茶,不要介意。”
李杰一边低头饮茶,一边偷偷的打量着这位在刺秦历史中起着重要推进作用的太子丹。从某个角度来,无论是立意、选人、准备还是结果的承受,太子丹才是刺秦的主角,那荆轲无非是太子丹的一把刀而已!
观太子丹此人,不过三十多岁,面颊消瘦,下颚三缕短须显得甚是文雅,但眼神中内敛无法见其喜怒。初见之下只觉得此人面容亲善,为人毫无架子。与李杰心中那些狠辣的君主模样大相径庭。
李杰不话,太子丹却是在问:“李杰才来此地,还未好生招待。听闻荆上卿所言,你与他是同乡故里?”
李杰笑笑头。太子丹也是笑笑,转而打开话腔开始跟李杰攀谈。所言之事虽多,但都是些拉家常的琐碎寒暄。
李杰也是不急,一口口的饮着茶水。听太子丹提到荆轲,遂问道:“在太子丹心中,荆轲如何?”
“忠勇义士!”太子丹毫无犹豫的下了个评语。随即盯看李杰一眼后笑道:“记得荆上卿与其妹刚来此地时,曾仅凭两人之力连败数十勇士。其妹的武技高强无可挑剔,荆上卿虽未曾出手,但我观他那副稳重模样,必然也是深藏不露的一位高手。其妹尚且如此,其兄必然也是更高一筹!”
李杰头。之前接触那荆若寒,明显看得出就是一位武艺高手。而且在将军府被士兵团团围住时也是处乱不惊,必然是经过大战洗礼之人。至于荆轲,刺秦勇士,若无所依仗敢闯咸阳大殿?
李杰见太子丹语言忠恳,谈内心想法时也是直言不讳。心中大生好感,遂直言道:“来时,荆轲跟我了刺秦之事,我也有意随其一同前往。”
“果真?!”太子丹面露惊喜道:“有勇士相助,真是我太子丹的大幸!”当即起身就要拜礼。
李杰没料到这做太子的居然会如此礼贤下士,赶紧还礼:“其实,我今日来就是为刺秦之事而来的。”
太子丹拍着胸脯道:“但无妨。只要我燕国有的,无论你与荆上卿提何要求,我一俱答应!”
李杰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太子知不知道,秦舞阳几日前突然死了。”
“什么!”太子丹的面容定格约有三秒,随即大呼道:“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
一直在仔细观察其模样的李杰猛的一愣,心中却是起了警觉。
以前在家的时候,李杰没什么喜好,只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看电视剧。他曾记得,在某部国外电视侦探剧中过这么一句:当一个人的惊讶表情超过一秒钟,那就是装出来的。事后李杰还特意查过书籍,书籍上对心理的描述确实有这么一条……
这太子丹的惊讶何止超过一秒?三秒都有了。之前太子丹那副贤君形象瞬间就在李杰的心中瓦解!这个家伙早就知道秦舞阳的死了,故意的装作不知。若是推论,那他应该就是知道秦舞阳的真正死因,所以才有隐瞒的意义……
李杰盯视不语,太子丹却是不知他心中所想。不停追问道:“荆上卿可曾知道,这秦舞阳是怎么死的?”
李杰继续试探道:“秦府宣称秦舞阳乃是病逝,但实际上是被人所杀。”
“果真如此?”太子丹怒目道:“何人敢在我燕国境内杀害忠良。你可查明是何人所害吗?我必将其绳之于法!”双眼紧紧的盯看着李杰。
李杰摇摇头,太子丹面露忧色不停叹气:“秦舞阳无端被害,荆上卿也是危险。是否需要我加派士兵守卫与他?”
李杰笑道:“我想不用了。要是几个毛贼荆轲兄妹还解决不了,谈何上殿刺秦?”
明显的太子丹眼神中闪了闪光,刚刚的话语在李杰心中分析不过是试探荆轲的反应。若是李杰露出害怕担心之意,太子丹就要重新审量这刺秦的人选了。所以李杰的态度以及话语,正是恰当好处的化解了太子丹心中疑虑。
当然,李杰清楚的知道:这太子丹之所以要在他面前不停的演戏,疑虑绝对不止一个。
想要劝服太子丹,关键就在于针对太子丹内心的顾虑一一击破,这样才能让其为了刺秦而做出更大的努力。
李杰忽的问道:“太子认为,荆轲刺秦的把握有多大?”
太子丹城府很深的笑了笑。反问李杰道:“荆轲兄妹武艺高强,若是上殿自然能够刺杀秦王了。我的可对?”
李杰猜得没错,这太子丹的顾虑之一就是荆轲刺秦的把握有多大,值不值得他付出?那要解此顾虑也简单,就是证明给他看:只要刺秦可行,那秦王必杀之。
啪的一声,李杰从怀中掏出一物按在桌上。
太子丹不识,盯看半响,好奇道:“此为何物?看其轻巧,似钢铁所制,不知有何用途?”
“这个叫m89!”李杰将手枪握起,起身开门后,手遥指前方道:“你来看!”
太子丹紧跟其后,见李杰将手枪单手握起平举,对准门外。
“砰!”一声巨响若同平地炸雷。
惊得太子丹浑身一怔,赶紧的扶椅坐下,不停抚胸惊叹道:“此物声响如此巨大,至若雷声!真是惊骇我了。”
李杰笑笑,强拉太子丹站起,再指着前方道:“你看对面。”
太子丹眯眼望去,就见百米之外,花园中一高耸的花瓶如今已经碎裂一地。
“难道是此物发出的暗器击碎了花瓶?!”太子丹顿时惊骇不已。
李杰头:“你现在觉得,刺秦把握有几分了?”
太子丹眼珠急转,思量道:“此物轻巧便于隐藏,发时虽声响却不见踪迹。那咸阳大殿不过百米方圆。若是能近身之下,再加上毫无防备,必然是避无可避了。”
“那是自然!”李杰满意的笑着,翻手将手枪收起:“只要是百米之内,就算钢铁亦可击破。”
m78式半自动手枪,可是李杰那个时代的高科技枪械,百米之内击破钢铁毫不夸张。只不过这个准头却不是李杰这个新手所能操控的。所以刚刚李杰留了个心眼,开枪前让太子丹看前方却不看何物,打中花瓶后才瞄准的是花瓶……其实李杰方才真正瞄准却是花瓶旁10米的假山。
当然此时不用在意这些细节。毫不知情的太子丹已经被李杰所展露的“神器”深深的震撼了!
思量一时,太子丹猛下决定:“明日……不,今日我即刻增加守卫与荆上卿!”
李杰对太子丹的态度极其满意,他刚刚的决定已经表明了他要不惜一切的保护好荆轲等人。只因李杰让他对刺秦产生了十成的信心。
“不过,此物慎密。不要随便告诉他人。”李杰嘱咐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太子丹言之凿凿,抬头见李杰正凝视自己。不由问道:“李兄是否还有话要?”
李杰衡量了一时,心知此时正是给太子丹下猛药的最佳时机。
“我有一言给太子丹殿下。”
“但无妨!”
李杰凝目道:“那杀害秦舞阳之人,既然踏出错误的一步,就无法再回头。就像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就算大家装作不知,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能杀秦舞阳就能杀荆轲,能杀荆轲就能杀……哼。”李杰顿了顿,继续暗示道:“功高既会盖主,权力掌握在他人手上就像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上一样。对功高者,若无大罪不可除之,但若有大义当前亦可除之,就看把不把握住机会了!”
李杰的暗示越发明显,就差直接挑明:你不杀樊於期,樊於期迟早杀你。他既然敢杀了秦舞阳,就是和你对立,难保哪天不起了反叛之心。现在有一个光明堂皇的理由放在眼前,你要不把握住就是傻子!
太子丹从李杰的话语中已经明白了意思,也感觉到李杰其实早就知道凶手是谁,而且还反应过来这李杰居然是知道自己一直在演戏。
太子丹收起觑之心,默默的打量着李杰。
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争执,甚至有兵刃碰撞之声响起。
正在烦心纠结的太子丹皱眉高宣道:“何人在喧闹?”
就听荆若寒的声音高喊:“李大哥!你在哪?”话音刚刚从远方飘来,就见一道雪白的身影犹若流星一般直冲府内腹地,那沿途守卫纷纷倒地。
荆若寒一眼瞟见李杰,半空一个腾挪,身形飞射而下,瞬间就跃到李杰身旁。手中游龙剑飞快的舞了个剑花,将李杰护在身旁。
太子丹一见忽的笑了:“看来是被李兄的声响所引来的。”转而呵斥侍卫:“都大惊怪什么?荆上卿的妹妹你们没见过吗?不就早跟你们吩咐过,我的府邸任由荆上卿与其妹行走吗?”
侍卫忙上前汇报道:“不怪的们。方才院内巨响,荆若寒突然出手击倒门口守卫,跃身翻墙入内。我等怕有不测,才出手阻拦的。”
“一群没见识的东西。”太子丹怒骂道。随即歉意跟荆若寒拱手道:“刚刚是我跟李兄在聊天,院内假山石崩砸碎花瓶,实则无事。”
荆若寒却不理他,转目盯视李杰道:“你没事吧?”
李杰笑道:“我没事的,害你担心了。”
此刻目的已经达到的李杰不愿在多耽搁,他知道太子丹需要时间来思考。转身拱手行礼道:“太子丹殿下,我们就先走了。改日再聊。”
“恩。”太子丹头,吩咐侍卫道:“送李杰与荆若寒。”
临行前,太子丹突然冲着李杰大喊道:“请回告荆上卿,不日即刻出发!”
李杰停步回头,心领神会的冲着太子丹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