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梁文真向许太公许良建议,改变销售策略,到镇上开店铺,将玻璃品分成上中下三等,以不同价格销售。果然将货物拉到镇上,百姓好奇,纷纷购买,所获颇丰。上次被梁文真教训过的泼皮刘二,有改邪归正之心,求跟随梁文真混碗饭吃。梁文真见其人可用,安排他负责原材料采挖。梁文真无意中,在许府门口树下露出功夫身手,被护院钱奇看见。钱奇有意试梁文真的功夫到了何种地步,心下明白,自己师父的水准,恐怕都比不上。告知蒋兆,蒋兆不信,准备找梁文真比试。
话说蒋兆听闻梁文真深藏不露,将信将疑,决心要跟他试试身手。遂向徒弟二人交代一番,兀自进了院子,去找梁文真。梁文真虽已今非昔比,但是他依旧住在许家的客房里,房中摆设也是一如从前,并无添置甚么,因梁文真于生活起居一贯要求不高。
蒋兆急匆匆去敲梁文真的门,却迟迟不得回应,正纳闷,不觉间敲得快了许多,也加大了力度。啪啪啪啪间,却听得一句懒洋洋的“谁啊?”,想是那梁文真过分操劳,如今正在睡午觉。蒋兆寻思,这时找人比武,学武之人来看,并不算无礼。如若这个就在不久前,还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海外小子梁文真,当真是深藏不露,倒可以一试便试出他的斤两。只须看他能在自己手下走过几招,若只是花架子功夫,钱奇看走了眼,倒是闹出笑话。于是随口答道:“梁公子,是我!蒋兆!”“哦,所谓何事啊?”梁文真清醒了许多。
“梁公子且出来再说。”蒋兆道。梁文真已经大抵明白蒋兆来意,本欲继续睡去,又觉太过失礼,遂起身穿衣,开了房门。蒋兆迎上去道:“梁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蒋某人特来讨教几招。”
“蒋护院是一等一的高手,我不过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蒋护院还是莫要与我为难罢。”梁文真道。这般说话,可不是自谦客套甚么的,尽管练功已有些时日,但对于蒋兆这般多年的练家子,梁文真还是从心底觉得自己太弱,并非人家对手,要远逊于人。
“梁公子休要自谦,一脚能将半丈高的树枝踢落下来,这个蒋某人可做不到。梁公子功夫,当可能在蒋某人之上哩。”蒋兆虽对钱奇所言将信将疑,但他言之凿凿,不来试试身手,学武的他是心不甘的。
说梁文真功夫在他之上,倒也未必,不过他还是觉得功夫修为不仅仅讲求力气,还有招式和应变。这个梁文真小小年纪,即便得了上乘功法,对于招式的应用,搏击的应变,应当还是十分欠缺的。
梁文真听蒋兆说先赞扬自己或在蒋兆之上,以为是蒋兆自谦。但想起在之前踢打落枝条的那一幕,觉得这倒是值得一试的。况且这身手已漏,恐怕日后是纸包不住火的。于是道:“既然蒋护院执意要与我切磋武艺,那梁某人只好献丑了。”
二人遂于院中站定,各个摆好架势。蒋兆的功夫,果真不是一般,出手迅捷如风,并不曾出十分功力,梁文真已觉穷于应付。那拳脚如狂风骤雨,扑棱棱直往上来,蒋兆越发自信,使出了浑身解数。梁文真左躲右闪,前挡后退,身姿迅捷,动作矫健,居然全给避开了去。由于蒋兆的功夫是以快为首,先发制人,纵然是连消带打,攻守合一的咏春拳,一旦被对方抢占到先机,也会落尽下风。
梁文真心知自己的咏春拳,长于近身搏斗,因此想方设法,要靠近蒋兆。可护院蒋兆的拳脚,大开大阖,拳直腿长,梁文真被远远挡在一边,无计可施。幸而咏春拳用的是省力的打法,几十招下来,蒋兆渐渐乏了,进攻的势头渐渐弱了下来,拳脚也不似前般迅雷不及掩耳,给了梁文真一些反击的时机,趁防守之便,反击回去,甚至还能主动发起攻击。
只见那蒋兆狠狠一腿踢来,不过是半个呼吸之间的停滞,梁文真却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用手一勾,立时勾住了蒋兆踢来的脚踝。蒋兆赶忙一个回旋,梁文真把持不住,蒋兆便凌空抽出脚来。梁文真迅速朝前,欲再次抓住蒋兆的双脚,蒋兆双腿往后一伸,忽而伸直,来了个空踢。
梁文真继续纠缠上去,蒋兆调整身姿,准备双脚着地,正腾空使不出力时,却被梁文真近身以肘相击,蒋兆连连后退。梁文真揉身而上,使出日字冲拳,蒋兆经受不住,摔倒在地。梁文真上前抓住蒋兆衣领,一拳挥出,到面门收住,却没有砸将下去。
蒋兆气喘吁吁,回过一口气,道:“梁公子果然好身手,蒋某人自愧不如。”蒋兆嘴里虽如此说,心中还是万般不服的。
梁文真放开蒋兆,起身作揖道:“承让,承让。”心中捏了一把冷汗的他,此刻终于放松,不觉喘了几口粗气,对自己练功成果十二分满意。
蒋兆寻思:论招式的力道,论临场的应变,论身体的资质,等等等等,他哪里差过梁文真了?可偏偏梁文真的打法太过省力,自己一开始的时候竟不曾全力以赴,若甫一开打便拼尽全力,或然可以赢了梁文真。但他要的不是或然,他要以压倒性优势打败这个小青年,一雪前耻。
输给一个不久前还十分看不起的外来人,一个看起来并不十分强壮的后生,便是没人晓得,蒋兆也觉脸上无光。自家的功夫苦练多年,此番不敌,定是拳法哪里练得不够精,不够得法。如此一寻思,蒋兆盘算得空去找师父,让师父再指点一二,学些更厉害的招式,打败梁文真,出胸中这口恶气。
话不絮烦。一晃便是半个月光景,却说那梁文真正在玻璃店里摆弄货架,店里的客人也正自顾观赏玻璃制品。突然间,店里走进来一个老道,身穿黑袍,一头黑发里夹杂一些灰白银丝,满面皱纹纵横,高颧骨,瘦削脸,胡子眉毛乱糟糟混了一通。
老道进道玻璃庄店中,左右看过,便是一阵感叹,道:“妖孽啊,妖孽!是谁造出这等妖孽之物啊!”旁边一个顾客不解问:“这位道长,敢问此话怎讲?”
梁文真见情况不对,分明是踩场赶客,过来赶道士走人。“走走走,”梁文真道:“我们这里打开做生意,若是不卖,且去别处游玩。”作为二十一世纪之人,也曾见过江湖术士的招摇撞骗,一般都是施以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态度。梁文真因此并不把眼前老道当一回事,不客气地赶他出去。
老道士连连摇头,不住叹气,悻悻地离开玻璃庄,扬长而去。有些个好事的顾客,悄然跟了出去。店中其他顾客,见似有事情发生,也前后脚跟出去,见不远处老道周围,几个人正听他说话。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不多时,老道士周围越来越多人。“道长你说妖孽之物,莫非镇上出了妖魔鬼怪?”一个汉子缩着脖子,神色紧张问道。“贫道说的是玻璃,那边店铺所卖货物,模样通透之物。”老道意味深长,续道,“世人只为肉眼所迷,不辨是非善恶好坏,把那不祥之物,当了稀世之宝,造孽哟造孽!”
围观众人一听,玻璃竟是不详之物,不免大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老道士疯疯癫癫,胡说八道!”有的道。“道长说的不错,早觉那玻璃十分怪异,果然不出所料。”有的道。“这般通透,当真邪门,不可不信!”又有的道。各中想法,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玻璃是妖孽之物,却是甚么道理?道长既是得道高人,还请道长为我等解释一番。”一名中年乡绅捋了捋胡须,恳请道。“你等乡民有所不知,此物名唤玻璃,一体通透,须以妖术练就而成。”老道抑扬顿奏,仿若真有其事一般,续道:“玻璃通透空灵,却非仙界之物,必然诡异。其澄澈透明如水,自然须借妖邪之法所化,不明之人,摆放家中案头,必定破坏家宅风水,吸取人身精气。”老道扫视众人,神色凝重。
众人各个倒吸一口冷气,原来看起来新鲜神奇之物,十有**暗含邪门,买东西当真不可贪图好看。老道士叹一口气,又悲悯道:“唉,世人眼光短浅,只看当前,破坏风水,岂是立竿见影。须知风水好,泽被子孙,福荫万代;风水不好,人丁日少,家道渐落。妖孽之物摆放家中,每日虽慑人精魄不多,但日积月累,却妨害性命。人之精魄摄取过多,死后灵魂孱弱,飘荡天地之间,游弋五行之外,永世不得超生啊!永世不得超生啊!”
老道口里一声一声叫唤“永世不得超生”,出了人群,行到街边,纵身一跃,飞上屋顶,再一跃,消失不见。
众人惊诧道:“神仙啊!神仙啊!”纷纷扑倒在地,朝那道士消失的方向磕头作揖。适才对于老道说法不屑一顾,甚至颇为怀疑的人,如今见了这般情景,已是心服口服,心中暗自祈祷神仙不要见怪。
镇上独此一家,别无分店,近来声名赫赫的玻璃庄,来了个道家神仙的事情,很快在镇上传开。与此消息一道传开的,还有关于玻璃乃是妖孽之物的离奇传言。
来到大宋的梁文真,本想利用现代知识,烧造玻璃发大财做土豪,但哪里能够料到,宋人没有见过玻璃,当成妖孽之物,梁文真恐怕要吃官司,坐大牢都说不定。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