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梁文真在东京安顿下来,等待都虞和蒋兆消息。怎料二人迟迟不来,梁文真心慌慌意乱乱,做了个噩梦。醒来才知蒋兆已探得潘金莲无恙。待都虞前来,二人一番商议。第二日,潘金莲顶着盖头坐轿入得太尉府内,太尉见其身姿,被撩动。盖头一掀开,却大失所望,逐她离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东京国子监中,柳昆御史正自唉声叹气,林枫上前,问道:“大人,何故如此失落,唉声叹气?”
“眼看和牌,十三幺,大杀三方,”柳御史说时突然兴奋,转而低落,道,“可惜吃得是诈和,赔三家,你说亏不亏,叹不叹?”
“哈哈,有趣。”林枫淡淡一笑,柳御史瞄了他一眼,埋怨道:“小子,真有你的,我如此难过,你却在那厢幸灾乐祸。”
“晚生不敢。”林枫淡笑道,“只是御史大人说话,实在有趣。晚生忍不住,便笑了出来。说实话,晚生并未听懂御史话里意思,是说到嘴的肥羊飞了,反惹了一身骚么?”
“可不就是如此,”柳御史叹气道,“我在阳谷之时,见一奴籍女子,美艳不可方物。于是便告知与高太尉,太尉费尽心机将那女子调来东京。谁知各花入各眼,美女倾国倾城,可偏偏倾不了高太尉,好心被雷劈,挨了一顿臭骂,你说可气不可气?”
“真是可气。”林枫略一思忖,道:“大人是说来自山东阳谷么?不知这女子是不是由阳谷县的差人送来东京?”“那还用说,”御史好奇道,“你问这个却是为何?”
“我是想知道这押送差人中,可有许姓之人?兴许是我亲戚。”林枫道。时隔一年有余,自己连续闯过乡试,高中举人,会试殿试过关斩将,高中二榜进士,入了翰林。如今正是少年得志,春风得意马蹄轻,渐渐在东京站稳脚跟,身边自不乏美女相伴,艳姬服侍。可是,林枫偏偏忘不了青梅竹马的许苗茵,日思夜想,对梁文真的介入依旧耿耿于怀,盼望着表妹回心转意。所谓初恋最是难忘,几千年来,人皆如此。
如今听阳谷来了差人,想起自己的二舅许晋,在山东阳谷当差,身为捕头,便想打探许晋是否来到东京。当日自己被逐出许家,许晋也在场,如能从许晋入手,修复与许家关系,亦无不可。自家如今有了出息,说不定许家会不计前嫌,成就他与表妹许苗茵的好事。至于那梁文真,横刀夺爱,拆人姻缘,恨不得挫骨扬灰,将他碎尸万段,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个我可就不知了。”御史说完转身,踱去其他同僚处。御史的话,令林枫顿时失望,强笑道:“哦,如此也罢。”心里有了心事,失魂落魄走开了。
“少年得志,年纪轻轻,便入了翰林,这小子祖坟冒青烟,运气忒好。只怕少时了了,大未必佳。”御史暗自嘀咕,心情却好了许多,仿佛不愉快的情绪统统都传给了林枫。
潘金莲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为何太尉却不为所动,反而避之唯恐不及,还迁怒于推荐人柳御史,将其呵斥一番?且听我细细道来。
却说丁妈扶着潘金莲下了轿子,心中百感交集。梁文真与潘金莲几经波折,郎情妾意,感情甚笃,此中种种,在阳谷已然被传为佳话。如今潘金莲被献给太尉,丁妈自然要扼腕叹息一番。
但潘金莲姿色,有如狐魅,又正值青春,只要是男子,见了无不被勾了魂去。加之歌艺舞技,样样不差,琴棋书画,多有涉猎,想必定能将太尉牢牢套住。自己一路照顾潘金莲,渐渐生了些感情,总不免要寄望奴凭主贵,将来在富贵豪门有些地位。
丁妈一面寻思一面跟在都虞后面走着,总觉路途过于曲折,绕来绕去。行至一间厢房前,都虞贼眉鼠眼,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敲了门。
嘎吱门一响,迎面出来的却是一个锦衣华服,面容姣好的妇人。妇人正值青春,又生的灵性,颇招人喜欢。丁妈不明所以,却被都虞一把拉进了房里,潘金莲将盖头一掀,亦是快步入内。
一进房,丁妈顿时傻了眼,里面居然有一个与潘金莲一样身材,一般穿戴的女子。身姿绰约,窈窕可人。谁知待那女子一转身,丁妈顿时便傻了眼:莫说与潘金莲比,即使与开门的妇人比,这女子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哥哥,还不快快行动。”那女子一脸急切,道,“事不宜迟,拖得太久弄不好要生出事端来。”原来那人正是都虞的妹妹。郑都虞点点头道:“且安心,我即刻调换人,送她过去。”
“等等,”那如潘金莲一般装束的女子道,“奴家只收得百两银子,只管演戏,不管结果。若到时候奴家被人拆穿,要打要杀,奴家无奈说出实情,却是不关奴家事。”
都虞的妹妹一听,顿时有些后怕,心想,都怪哥哥心慈手软,妇人之仁,若早些解决了这个祸害,不就一了百了么?如今却要受这个青ii楼女子的威胁。
“哈哈,你可知道你要欺骗的人是谁?”都虞冷笑道,“乃是当今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权倾朝野的高太尉。你只管好好演戏,我保准出不了岔子。若出了岔子,你可脱不了干系。”
那女子顿时有些怕了,本以为不过是掉个包,骗个人,轻松赚到一百两,现在才发现自己进了火坑,不得不乖乖合作了,道:“奴家不过是开个玩笑,奴家一定尽力。”
混迹青ll楼的,除了靠姿色,便是靠心机。梁文真千挑万选,故意找了个姿色平平却八面玲珑,混得左右逢源的,乃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梁文真果然没看错人,那女子下巴一仰,面无惧色,道:“那还等甚么,走罢。”仿佛被献给太尉的,正是她本人,而非代替她人。
丁妈是个下等人,连骨子里都是。知道这番算计,心中惶惶,面无人色。都虞的妹妹喝道:“老妈子你给我小心点儿,若你捅出篓子,不光是我,梁大官人那边亦不会放过你。”
“是,老身不敢。”丁妈应诺。浑浑噩噩,恍恍惚惚跟着都虞自去了。后面情境,自不必赘言。只是,那抬出去的,已然是假潘金莲。真潘金莲换了着装,被都虞妹妹遣送出去,在一家客栈候着。
待假潘金莲被驱逐,两轿齐驱,一并入了教乐坊,假潘金莲先入房,真潘金莲混迹进去换出假潘金莲。如此里应外合,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潘金莲既已经全身而退,都虞便立时来报告给梁文真。二人对坐,梁文真大舒一口气,道:“总算是有惊无险。这次多亏了郑兄与令妹愿意里应外合,不然这事还真不好办。”
此时,华素梅已然斟好了茶,白玉娇奉上些甜点。二人呷着茶,
“哈哈,”郑都虞道,“梁兄弟客气了,若非得了梁兄弟偷龙转凤之计,我等还不知如何应对呢。梁兄弟足智多谋,家妹十分佩服,让我前来道谢。”
“道甚么谢啊。”梁文真笑道,“若非郑兄手下留情,我恐要痛失红颜,抱憾终身了。郑兄违背令妹的意思,擅作主张,先斩后奏,与在下合作,实在是感激不尽呢。”
“哈哈,梁兄弟客气了。”郑都虞叹一口气,道,“我还要感激梁兄弟既往不咎呢。况且梁兄弟的谋划,不仅保全了家妹的地位,还令我不至于犯险,当时我感激梁兄弟才是。”
“这么说来,此次谋划,收到了一石二鸟之功。我这里却还有一事,想请郑兄帮忙。”梁文真为难道,“不知郑兄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所为何事?”郑都虞自知与梁文真相去甚远,梁文真都办不到的事情,自己也恐难以办成,因试探道,“若我力之所及,当效犬马之劳。”
“对郑兄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梁文真笑道,“教乐坊,实是是非之地,我不放心金莲,想借郑兄之力,将方琴妹子送进去,以保护金莲周全。”“方琴小娘子可愿意?”郑都虞道,“若她不情愿,却是不好责难于梁兄弟的,反而要嗔怪起我来。”
“这个郑兄放心,”梁文真笑道,“方琴妹子在阳谷时,就曾混入教乐坊,保护金莲。如今,也是她毛遂自荐,欲故伎重演,深入教乐坊,贴身保护于金莲。”“如此当是无有问题。”郑都虞点头,笑道,“不过总得事出有因,方才不露马脚。”
“哈哈,”梁文真笑道,“这个不消郑兄提点,我已经想好了。就说是郑兄相好的远房亲戚,因家贫无以谋生,做了歌姬,卖艺不卖身,后来蓄了些家资,赎身欲从良,辗转来了东京。谁知遇上劫匪,钱财散尽,愿在教乐坊谋个生。如何?”
“这个说辞很好,”郑都虞笑道,“就按梁兄弟的意思去办了。”因领了方琴,将其荐入教乐坊,还以同是阳谷之人为由,安排在了潘金莲旁边的厢房里。
教乐坊旁边,正有一处梁文真的药店。梁文真思忖,此间药店须得安排几名功夫高手,随时准备与方琴接应,以保潘金莲万全。
东京,我已然到来,在这世间最繁华的都市,任他前路漫漫,江湖险恶,要生存,就须接受狂风骤雨的磨砺。一个小坑已经跳过,前面尚有无数拦路巨石。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