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欲火焚身的西门庆见潘金莲不从,强行对潘金莲施暴,猫捉老鼠一般,将潘金莲撕扯得衣衫褴褛。潘金莲终于无力反抗,西门庆施展淫威,上下其手,不顾外头失火的呼叫。待察觉浓烟进屋,西门庆欲要夺门而出时,发现门被王婆反锁,情势危急。房门最终被王婆打开,屋外聚集众多街坊邻居,见西门庆与潘金莲前后脚出来,大肆调笑。武大郎挤进人群,见自家娘子狼狈,不知何故。梁文真来到,将武大郎潘金莲领出来,去到武大郎家门口。梁文真差点误事,乃是因许凡未及时将潘金莲失手打到路人的讯息,告知梁文真。得到消息时,事情已经万分火急,梁文真当机立断,与许凡和郓哥一道,分工合作,郓哥将王婆调虎离山,许凡放火,实施破坏西门庆好事之计。
王婆茶铺的火已经灭掉,梁文真走在回新府的路上,心情颇为沉重。潘金莲虽不曾主动与人勾搭,却给奸人以可乘之机,发生今日的不愉快之事,如何面对武大郎。想必此刻,潘金莲因清白名誉被污,心中定然难受,按这个时代的贞洁观,只怕寻死也说不定。梁文真寻思到此节,心中着慌,赶忙返回到武大郎家。路上见许凡郓哥沿街行走,梁文真招呼二人,一起去大郎家。
敲门进去,梁文真见武大郎满面愁容,打开门后,又黯然做回桌边。“武大哥何事愁眉不展?若有困难,不妨说出来,兄弟或可为你分忧。”梁文真明知故问道。“这种事情,教我如何说得出口?嗨,家门不幸!”武大郎一脸茫然无助道。
“武大哥,任何困难,多一个人分担,便少一半烦恼,我又不是外人,但说无妨。”梁文真恳切道。许凡和郓哥拿水壶和碗,给各人倒上水。“我那娘子,平日里温良贤德,如今不知为何鬼迷心窍,与人通奸。也算老天有眼,遇上失火,奸情得以败露。只是邻里皆知,我武大是颜面丧尽。”武大郎突然忿怒起来,嚷道。
“武大哥息怒,如此说来,武大哥在乎的,到底是你娘子的清白,还是坊间的流言呢?”梁文真劝说道。“都道是人言可畏,但我武大这等人,从来不为人所瞧得起,人情冷暖经历得多,哪里还在乎他人说三道四。”武大郎说时,眼眶红起来,挽袖抹泪。
“武大哥当真相信,或是在意流言,岂不是说,你当真相信嫂子与人通奸?”梁文真手扶武大郎的肩膀,关切问道。武大郎沉默半晌,道:“由不得我不信,许多街坊邻里都亲眼所见。”“亲眼所见?”梁文真一脸狐疑,道,“莫非是捉奸在床?”
“那倒不是。只是人人亲眼看见,他二人衣冠不整,先后从王婆房里出来。我娘子更是头发蓬乱,满面通红。”武大郎情绪稍缓道。“如此说来,并没有甚么确切证据,证明武大嫂与人通奸!”梁文真道。武大郎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郓哥凡哥,你们两个且告知武大哥,今日这一场大火,是如何发生。”梁文真抬头向桌对面的郓哥许凡道。“是梁大哥授意我二人放的火。”许凡一副事不关己的脸孔。“正是!”郓哥点头道。“是梁兄弟让你们放的火?梁兄弟为何要这般做?”武大郎疑惑问道。梁文真心下寻思,先前告知潘金莲,自己乃是海外之人,能预测吉凶祸福,如今做戏做全套,也用这个借口搪塞武大郎便是。
“唉,不瞒武大哥,我本来自海外,能知晓过去,卜算未来。皆因我算出西门庆这厮,对武大嫂生出歹心,亦已提醒过武大嫂几回,只是不曾道破。坏便坏在我最近忙于新宅改造,不曾留心此事。”梁文真长叹一声,徐徐道来。
“我算出武大嫂必有一日,不慎失手跌落窗户叉杆,正好打中路过的无赖富户西门庆,交代过大嫂,千万注意,莫要失手。也是人算不如天算,事情还是发生,因我多日都是一早便去新宅,忙于办理各中事项,大嫂见不到我,只见到凡哥。凡哥听到大嫂说起此事,只当是玩笑话,今日才跟我说起。因事出经济,匆忙之间,考虑不周,虽说坏了西门庆那厮的好事,却也毁掉大嫂名声。”梁文真将实情道出,指望武大郎好过一点。
“梁哥哥当真能未卜先知?哎呀,我只道梁哥哥是哄骗人哩。事情差点坏在我手上。”许凡听梁文真说完,后悔不已,举手打自己两个耳光。“凡哥休要自责。原来事情竟是这般曲折,我错怪我家娘子了。”武大郎既惊且喜道。这么多年逆来顺受惯了,本来并不在乎他人如何看,如今知晓自家娘子是清白的,并未与人通奸,武大郎心中自然舒畅。
“只怪武大我鲁莽,还得感谢梁兄弟,能够未卜先知,破坏西门的恶行,帮了咱家的大忙。梁兄弟,请受我武大郎一拜。”武大郎起身,面对梁文真下跪磕头。“使不得,使不得,武大哥快快请起。”梁文真慌忙拉起武大郎。“大郎饮水。”郓哥将碗端到武大郎面前,关切道。
此刻,潘金莲洗漱之后,换过新衣,又倦又困,在楼上卧房床上入睡。突然,潘金莲惊醒过来,迷糊之中睁开双眼,只见四下里烟雾弥漫,不知身在何处。眨眼间,一个人头从左侧探出来,大呼道:“美人儿,美人儿。”潘金莲骇得不轻,慌乱逃跑。那汉子却紧跟其后,追赶过来。
突然,潘金莲的长裙被脚踩住,被绊住的潘金莲往后欲倒,口中惊叫。嗤——,裂帛之声传来,长裙被撕下一角,潘金莲心如鹿撞,继续往前狂奔。身体越来越疲乏,眼前越来越累,稍一分神之间,突然一只大手抓住她的右臂。潘金莲来不及惊恐尖叫,那名汉子扑上身来,将潘金莲压倒在地,拼命撕扯潘金莲身上衣裳。潘金莲哀嚎惨叫,欲要挣扎,却已动弹不得,被人翻转过来,压在身下。
正当此时,清风吹过,烟雾四散,潘金莲恍惚中看见四周人头攒动,尽是四下街坊邻里。那名汉子起身冲出人围,逃得无影无踪。“淫妇,淫妇,淫妇,淫妇。”七大姑八大姨围在潘金莲四周,凶神恶煞,都一脸鄙夷厌恶之色,指手画脚,呼叫声不绝于耳。众人渐近,脸形扭曲,越发骇人,潘金莲瑟瑟发抖,欲哭无泪,绝望至极。
“啊——”潘金莲一声惊呼,再次惊醒过来,却见自己躺在家中的大床上。原来刚才是一场噩梦,漫长而恐怖。潘金莲坐将起来,背靠墙面,绝望地嘤嘤哭泣。刚才真的是梦么?可是梦境竟这般真实,仿佛是从她接下来的生命中抽取一段,与她预演一般。人言可畏,往后还有甚么面目活下去。
今日众邻里的目光,与梦中人群的鄙夷厌恶,相像得一般无二。大郎的面色,狐疑的眼光,显现在眼前,让潘金莲心如刀割,继而万念俱灰,身体兀自瑟瑟发抖,不由自己控制,仿佛生命真的已经到达尽头。
潘金莲突然从床上爬下来,神情落寞恍惚,朝窗下的梳妆台狠狠撞过去。“砰——”的一声,潘金莲的头上,即刻流出鲜血。梁文真武大郎郓哥许凡,听到楼上巨响,吓了一大跳,立即纷纷往楼上跑去。
梁文真一进到房中,便看见潘金莲黑瀑一般的长发散乱,脸色惨白,淌下鲜红血液,原先俏媚无比的容颜,另有一番风情。“娘子,你怎能做傻事?!”武大郎急唤道,上前抱住潘金莲,让她在床沿坐下。潘金莲神情痴呆,好似入定一般,武大郎一脸焦急,欲哭无泪。“武大嫂受伤了,哪里有干净棉纱?”梁文真问道。“这里有。”郓哥看见针线笸箩,拿过一团棉纱来。梁文真即刻动手,处理潘金莲的头上的伤口,一边嘴里哼起《外婆的澎湖湾》小调。
说也奇怪,潘金莲听到悠扬的曲调,脸色慢慢平和下来。“武大嫂,何必呢。一切都已经过去,忘记罢。”梁文真包扎好伤口,拉过梳妆台边的木椅,坐下面向潘金莲道。潘金莲抬头,看见梁文真一脸关切,目光温柔如水,嘴角含笑,似在告知自己,万事都有我在。
“梁兄弟说得有理,娘子,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教我如何活下去。”武大郎道,一边哽咽。潘金莲仍然沉默,泪水却在眼眶中打转。“大郎!”潘金莲转头面向武大郎,终于开口。“梁大官人。”潘金莲又掉转头,望向梁文真。此刻的潘金莲,心底升起一股暖流,梁文真对自己无限温情,夫君武大郎也关心之至,不曾责怪,人世间的一切人言与目光,又有甚么要紧。
“娘子,梁兄弟已经告知于我,一切都是西门庆暗地里使坏,必是王婆帮他,娘子才不小心落进他们的圈套。”武大郎道。“都怪奴家太过相信于人。”潘金莲自责道。“娘子,错不在你。即便娘子真的被人污辱,那也是奸人心计太深,为夫必定站在娘子一边。娘子务必宽心。”武大郎动情道。潘金莲连连点头,泪水不由自主滑落。“官人,官人。”潘金莲饮泣,将头靠在武大郎肩膀上。
上次与叔叔武松的一段乌龙之后,梁文真说过一番劝慰的话。潘金莲此刻想起,似有所悟。婚姻与爱情,果然大有不同,自家心底对梁大官人确实动心,却也明白既已为人妇,对夫君武大郎的责任,不可忘记。
树欲静而风不止,西门庆与王婆这对最佳拍档组成的反动势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而梁文真占尽先机,能否扭转乾坤,让武大郎与潘金莲就此相濡以沫,白头偕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