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梁文真断定潘金莲是感染了蛔虫,想起记忆中母亲以桃树叶为自己治疗,如法炮制。谁知潘金莲拉了一整夜,形容越发憔悴,面无人色。梁文真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宋太公。
梁文真急匆匆去到宋太公房间,太公刚起床,听得“太公,救命啊”的呼喊,一面急匆匆往门外跑,一面慌张张整理着衣冠。
太公开了门,才知道那呼喊之人乃是梁文真。太公猜想,梁文真此次前来,一定是邀他与潘金莲诊治,本想一口回绝,谁知太公还来不及反应,便听一句:“太公,情况危急,请恕梁文真冒犯了。”一语未尽,梁文真扯了宋太公衣袖,便往潘金莲房里跑去。宋太公一把年纪,踉踉跄跄,叫苦不迭。
众人听得梁文真的呼喊,三三五五都围在潘金莲房外,又恐惊扰,不敢入内,亦不敢喧哗。只有方琴与潘金莲情同姐妹,进去相伴。
一众差人,各个都忧心忡忡,唯恐出什么意外,交不了差。尤其是那带头的许晋,更是满脸焦灼,面无人色,手心脊背都虚汗淋漓。
白玉娇、华素梅聚在一处,相互依靠了。白玉娇与潘金莲并无深厚感情,只知梁文真对她情深,便也爱屋及乌,心里默默祈祷她没事。华素梅却是一面希望死对头潘金莲结局悲凉,一面又恐梁公子伤心,莫衷一是。
那郑都虞,一副愁肠分两段:如若潘金莲死了,对妹子总算是有了交代;可那绝色佳人,我见犹怜,又怎的忍心她撒手人寰?若如潘金莲不死,兄妹两个恐怕都将前途尽丧,只能见步行步,但望船到桥头自然直。
陈秋月见了这等场面,只觉心中郁郁,胸口烦闷,一个人躲到天井院子里透气。许凡心底关切陈秋月,总是注意她的行踪,跟上前去,却只是远远看着她,不知做些甚么。
“快,开门!”梁文真远远便喊出声来,众人都往边上挪了挪,方琴赶紧上前开了门。梁文真拉着宋太公一股烟儿快步进去。到得潘金莲床前,方放开宋太公,扶住了宋太公站定。
宋太公惊魂甫定,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喘着粗气。梁文真不住道歉:“太公,对不起,冒犯了,叵耐事情实在紧急······”
宋太公连连摆手,示意梁文真不必道歉。心下却想,既来之,则安之,况这位梁小哥是宋江的朋友,替他的亲友把把脉也好,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待宋太公一看潘金莲气色,立时就想掉头走人。昨日已有性命之虞,今日面色如此,恐仙丹都救不回了。但就此走人,怎么也说不过去,便伸手上前。
方琴和丁妈此刻都是机警:方琴立时搬了凳子叫宋太公坐,丁妈却将潘金莲的手递与太公把脉。不把不知道,一把吓一跳,只见宋太公一脸错愕,道:“奇了,奇了!”
梁文真见此表情,心中已然有数,但还是心神不定,忙问:“太公,这位娘子是怎的状况了?”屋里屋外,一众人都屏住呼吸,尖起耳朵听宋太公细细道来。
“从面色来看,这位娘子确实是比昨日更加虚弱了。”宋太公一语,说得众人的心,更是提的老高。谁知太公捋捋胡子,呼了一口气,又道:“只是,老夫刚才替她把过脉,发现她只是虚弱,却是已无大碍,开几副补益的药,很快便会恢复。”
梁文真神情激动,道:“谢谢太公,谢谢太公。”心下却想:果然是桃树,自己没有记错。看来这次是有惊无险,差点儿就把自个儿吓死了。方琴与丁妈,紧绷的脸上,不觉浮出一脸笑意。
其余众人听了,也都松了一口气。许晋擦擦脸上的汗珠,挪着酸软无力的脚步,自顾自回房去了。华素梅和那郑都虞,却喜悦中带了一丝失落。
宋太公开了药,叫方琴去拿。自己却问梁文真道:“大官人,老夫有一事不明,这娘子的病,怎的就在一夜之间好了呢?是否服过甚么药来。”丁妈正要插嘴,梁文真盯了她一眼,道:“大概是神明庇佑吧,吉人自有天相,阎王爷不敢乱了礼数。”
宋太公将信将疑,起身道别,摇头晃脑,一路寻思着离去。梁文真吩咐众人各自回房,切勿打扰,自己交代了丁妈好好照看,也自回房去了。
因着潘金莲的病情,一路人搁在宋太公家,无事可做。陈秋月闷得慌,兀自出门去,想四处看看。出门行了约百米,总觉得似乎有人跟着自己,迅捷一转身,果见一道影子闪过,躲在大门外一丛灌木后。
“会是谁呢?”陈秋月满脸**,自语道。她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主意,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突然,陈秋月往右一偏,“哎哟”一声,一个踉跄坐倒在地。“小娘子,你没事吧?”一句急切的问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陈秋月还来不及转过头来,那个少年已然站在她身前,俯下身子,伸出手来要拉她了。
“许凡,怎的是你?”陈秋月并不伸出手去,而是直勾勾打量着许凡,问道。许凡眼神忽闪,不敢直视陈秋月,脸微微侧了,道:“甚,甚么,甚么是我啊?”
“少装蒜了,”陈秋月一声呵斥,撑地而起,下巴一仰,道,“我知道你在跟踪我,所以故意假装摔倒的。”许凡俯身僵在那里,红着脸,轻声道:“你,你不也装蒜吗?况且,况且我不是跟踪,我只是暗中保护。”
陈秋月听了这话,心底浮出一丝丝暖意。却故意打趣道:“干嘛要保护我?”许凡愣了愣,道:“哦,保护女人是男人的天职,没有为甚么。”“那换了别的女人,你也一样会保护咯?”陈秋月被小小打击了一下,没好气道。“那可不一定了。”许凡直起身子,一拍胸膛,提高嗓子道。陈秋月嘴角微扬,正得意,谁知许凡降低八度,补充道,“如果是换了方琴姐姐,那只有她不自量力,要来保护我的份儿了。”
“你!”陈秋月指着许凡的鼻子,嘟着嘴,气得一脸通红。那粉面佳人,水灵双眼,一副俏皮样,逗得许凡心扑通扑通一直跳的,红着脸轻轻道一句:“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陈秋月苦笑着,将手垂下,一面拍拍身上的灰继续走,一面道:“算了,爱跟着就跟着吧。不要偷偷摸摸就是了。”许凡跟在后面,默默点了点头。
附近既无可看之景,又无可做之事。陈秋月本已无聊至极,加上带了一条尾巴,更觉浑身不自在。行至村前,有一茶寮,便坐上前,要了两碗茶,与许凡对坐着喝茶。
“你等可不知道么,今日村里来了一个神婆,可厉害了。”陈秋月一听,便有了兴趣,转过头去,便见一个中年男子,对着两个熟人,滔滔不绝道,“这神婆是王家庄的,远近闻名,问神端的灵验。而今正在祠堂摆台呢。”
“真的?那还不快走,一同去瞧瞧。”“急甚么,要问神的几家都还没来齐呢,再吃两盏茶不迟。”“王家庄来的神婆?早就听说过,听说十分的灵验。”“邓坊村的叶神婆,不是更准更灵的么?”“你这是老黄历了,现下谁还会去请叶神婆······”
陈秋月略一思忖,心里有了主意,对许凡道:“说不定潘姐姐也是被冤鬼缠上了呢!要不我们抬了潘姐姐,去祠堂问问神,也能晓得潘姐姐能不能过得这一劫。我的主意妙吧?!”许凡一听,急忙摇手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上次风林镇闹鬼的事,你这般快就忘了怎的,梁哥哥说了,鬼神是不存在的。”
“那次是假的,不代表次次都是假的,况且试试也无妨呢,怕甚么。”陈秋月道,“听我的没错。”许凡仍然犹豫,道:“这般重要之事,我们还是找梁哥哥,由他拿主意罢,他的能耐可大了。”
“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小屁孩儿,光晓得跟在梁官人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陈秋月一脸鄙视,道,“哪里象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有勇有谋,敢作敢当。”
许凡听了,低下头,不敢望向陈秋月,嗫嚅道:“甚么呀,梁哥哥确实厉害嘛,我早已经长大,担当了许多事情,还打理各项生意大事呢,不信你问梁哥哥。”“看不出哟,原来已经是个大掌柜了耶。不过这个帮潘姐姐问问神的事,怎的就不敢做呢!”陈秋月伶牙俐齿,理直气壮,不待许凡开口,续道,“好了,好了,你不去我去,真是麻烦。”
“谁说的不敢做,走,我们一起帮潘姐去。”许凡被激,心中郁闷,不由拿出了英雄气魄,走在陈秋月前头,望宋太公家而去。
陈秋月和许凡要给潘金莲问神,问神之术直到二十世纪的九十年代,仍在乡村多有存在,历史悠久。欲知巫婆问神有何神奇之处,潘金莲又能问出甚么,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