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许苗茵小姐出走的第二天,许府上下就乱了。许太公赶紧召集大家,一面jing告众人千万不要走漏风声,怕人言可畏,平白玷污了名声,一面又与许良商议,四下派人寻访;胡老猜测那夜从后门出去的便是小姐与那夏荷丫环,却不敢声张;新护院黎海,以及钱奇、周匡暗地里讨论,都觉得不可思议,断言定是从后门走失的;一屋子家丁丫环老妈子暗地里早就将剧情猜了个透:小姐与梁文真虽无苟且,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小姐心仪梁文真,料想小姐是去阳谷找梁文真了,却都只敢私底下议论。
许多天不曾打探到消息,许太公、许晋一干人等都急得团团转,围坐一起来商议对策。
“这苗茵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凭空消失了。我私底下派人四处打探,却得不到半点消息,这可怎生是好?”许太公道。
“这如何走失倒是小事,如何寻得才是当务之急啊!”太夫人道。
“母亲此话不假,但孩儿已经想尽办法,却一筹莫展啊!”许良道。
许良的夫人,早已经是哭成泪人儿了,在一旁抽泣着,却并不说话。
“修书一封给晋儿,一来家中之事,他有权知道;二来望他出出主意。没准他有什么高见,立时便寻了回来。”太夫人道。太夫人也猜到许苗茵对梁文真的心意,但不好明说。思量再三,考虑道许苗茵应该不会直接去找梁文真,而定会到阳谷叔叔处落脚;纵然她冒冒失失,独自上了梁文真的门,也必然瞒不过许晋,因而出了这个主意。,
众人深以为然,太公示意众人散了,自回房写家书与许晋。
这太公的玻璃生意,声名远播,财富与ri俱增,已是清河县公认的首富。钱一多,人自然就乐善好施,捐钱,造桥铺路,接济穷人自不在话下。如今也是得了个大善人的头衔。
许太公刚罢笔,却是有人来找,太公急忙迎出去,却是乡绅会的李员外,李员外连忙作揖道:“太公有礼了!”
许太公迎了上去,还礼道:“李员外有礼了。”
“太公这生意,蒸蒸ri上,ri进斗金,名冠乡里。你那准孙女婿梁公子,满腹经纶,又颇善经商。太公如今在这清河县,当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啊!”李员外道。
太公本想辩解,梁文真与许苗茵并无瓜葛,但这番说辞,说得太心花怒放,倒是真的生起将许苗茵许配给梁文真的念头。稍顿,太公道:“李员外过奖了。今ri前来,有何贵干?”
李员外笑着捋捋胡子,昂首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ri前来,确是有要事与太公相商啊。”
“所谓何事?”自打这玻璃生意有所成,乡绅会就越发与这许府亲近,不外乎要捐几个钱,再无其他。许太公心生不悦,如今这乡里,大半的捐款都是许府给的,太公却没有捞着丝毫的便宜,在乡绅会并无太多话语权。太公隐而不发,道:“且讲。”
“一来,确实不好意思开口。乡里的几座桥需要修缮,银两不足,本无脸再向太公讨要,奈何实在凑数不齐??????”李员外道。
许太公自知这捐钱推脱不过,非出不可,不待他说完,便抢先道:“哪里话,这是应该的。我立马带你去账房取300两纹银。”
李员外满脸堆笑,道:“太公果然不愧为清河县第一大善人,也不负众望啊!你且听我说这第二件事。”
“还有第二件事?”许太公满脸狐疑,茫然不知。
“恭喜太公,”李员外笑道,“太公慷慨,众人皆知。如今这乡绅会的牵头人张员外,早已经是失了民心,我早就寻思推太公做新的牵头人,却又怕张员外面子上过不去。今ri他亲自说,愿退位让贤,让太公做这个牵头人。我一路筹款下来,一一问了乡绅意见,无一反对,个个都拥戴太公,以太公马首是瞻。”
许太公听闻,大喜。却故意推辞道:“老夫年事已高,且没什么能耐,如何但此重任?”
李员外劝说再三,许太公这才答应下来。
话分两头,这ri许晋回家,正巧遇见家丁送书信,心中大为恼怒。他还以为许苗茵是得了太公恩准,这才来阳谷县寻亲的。如今却知是无故出走,把家里闹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许晋立即修书一封,叫那家丁带回去,书信内容不外乎报个平安,告知许府上下,许苗茵如今在阳谷县,十分安全。
许晋交代那家丁速速回去以后,也出了门,去那医馆寻许苗茵问罪。谁知许苗茵却不在医馆。
这许苗茵到底去了何处?
原来,这许苗茵问慕容大夫,如何为梁文真进补最宜,慕容大夫说:“这梁公子重伤未愈,营养不足,气血瘀滞。若要食补,当调整用药,以活血化瘀之药,辅以人参猪骨汤最为宜。这人参大补元气,猪骨xing温,滋养脾胃,又可以形补形,强筋健骨。”
许苗茵为此千辛万苦,叮嘱大夫调整用药,又按照大夫的指点,jing心煲了那汤。可梁文真听了潘金莲片面之词,还不曾给她解释的余地,便出口伤人,还将那汤打翻,实在令她难以接受。
其时梁文真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却不知为何赖在医馆不走。许苗茵冲出梁文真的房间,本以为梁文真会出来追她,一面流着泪,一面刻意放慢脚步,等着梁文真出来。谁知行至医馆大门,却不见梁文真追她回去。兀自默默溜回梁文真养伤的房间,却听得梁文真与潘金莲相谈甚欢,笑声波涌而出,丝毫没有顾及她。
许苗茵听着那笑声,觉得格外刺耳,回忆起在许府时两人暗送秋波,一路寻来千辛万苦,照顾梁文真无微不至,如今梁文真却只管新人笑,哪顾旧人哭。她越想越凄凉,不觉黯然掉下泪来。
一阵风起,许苗茵衣袂飘飘立于墙角。偌大的苍穹,碧蓝如洗,薄云如纱,秋阳高照,她突然有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她仿佛就是那苍穹上,一轮浑圆却暗淡的秋阳,茕茕孓立,孤然一身;身边的人,却是那薄云一般,若隐若现,时有时无,做着虚无并且并不确切的陪衬。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苍天夜夜心。”她一时感怀,低吟浅唱。她仿佛就是那嫦娥,偷食了爱情的蛊毒,毅然决然飞出禁锢她的牢笼,寻找幸福的归宿。如今,这归宿高不可攀,那个栖身的牢笼也不再想回去——她似乎觉得,她对他的心意,已经昭然若揭,众人皆知,她怀着一种弃妇的心态,慢慢挪步,走将出医馆。
大街上的一切,在许苗茵的眼里都是暗淡的。鳞次栉比的街道,铺面相依,黯然如洞;形形sèsè的路人,千人一面,灰暗无光;连那偶尔穿红着绿的美艳女子,似乎也是蒙了灰,看起来朦朦胧胧,美丽而不真切。
行至河边,见那石桥拱立,雕栏相衬;亭台映柳,朱瓦掩翠;河水和缓,绵绵如愁,竟更觉悲凉。许苗茵梨花带雨,轻步慢摇,引得路人驻足,而她自己,却怀揣一丝凄凉,万念俱灰。
茫茫人海,她却是不知何处容身。她想,要不回去随便找户人家,嫁了得了。一来告诉他,没有他,她依然可以过得很好;二来,也算有一个归宿。
但是,她已经不能想象,自己和除了他以外的男子,耳鬓厮磨,共度此生。她感觉自己未来的道路被堵得死死的。
于是,她决定离开这里,孤身一人,浪迹天涯。一来,她可以逃离这些她不愿意再去面对的一切;二来,她可以有一个未来,一个并不确定,但可以确信会不一样的未来。
许苗茵偷偷回到许晋住处,收拾了随身行李,修书一封与众人,束胸,改头换面,以一个男子的形象,独闯江湖。
许家大小姐不辞而别,这事情如何收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