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潘金莲的粥被下毒,所幸猫儿贪食,打翻偷嘴,命毙当场。众人都怀疑贴身伺候潘金莲的丁妈,一番审问,排除嫌疑,欲揪出下毒者,却苦无头绪,只得作罢。
下毒者之所以神出鬼没,不留任何蛛丝马迹,乃是因为下毒者竟然是负责押送潘金莲的都虞。保护潘金莲,本是都虞职责所在,况美人如此,何以狠下杀手,这个中情由,自有一段故事。
这都虞姓郑,名秋。本是个京城的读书人,却屡试不第,加之家道中落,不得已混迹于烟花柳巷,街头赌场,在不断的打架斗殴中,得同伙指点,习得些拳脚。
后来,郑秋的妹妹郑水仙因为相貌出众,琴棋书画皆有所通,被一达官贵人看中,纳为妾室。郑水仙通晓历史,对官场那一套颇有心得。加之自知以姿色见长,仰仗夫君,唯恐年老色衰,抑或郎君驾鹤,自己便会落得孤苦无依的下场,一心要扶植亲信。怎奈家中人丁稀少,更无才俊,唯有哥哥郑秋,有些学问,且会些拳脚,费尽心力,施行枕边功夫,大展床上拳脚,为他谋得都虞一职。
怎奈好景不长。郑秋刚做都虞不久,囊中依旧羞涩,官场上更是毫无建树,便有人推荐阳谷教坊佳人潘金莲与权贵姐夫。郑水仙得了风声,如临大敌,寝食难安。最后只得孤注一掷,力荐哥哥郑秋领下运送潘金莲的使命。
因郑水仙心机颇深,演技绝佳,一番言辞切切,情义拳拳,权贵相公窃以为她善解人意,贤良淑德,故应允了她的请求。
郑秋临行,郑水仙与他送行,涕泪相加,千叮万嘱:若潘金莲只是一般姿色,便送了来邀功;若潘金莲真如传言所说,美若天仙,倾国倾城,便半路解决她,绝不可让她抵达东京,威胁郑水仙的地位。
郑秋知妹妹心中早有弃车保帅的打算,却也明白树倒猢狲散的道理,为博一线生机,不得不铤而走险,依妹妹所言行事。谁知潘金莲的美貌,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路上多次错失良机,终于暗下决心,却遇馋猫捣蛋,功败垂成。
莫非潘金莲命不该绝,郑都虞心里寻思,如今打草惊蛇,恐再难下手,念前途难料,吉凶未卜,不禁悲从中来,悔不当初。却只能静观其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第二日午时,便是开字花的当儿。梁文真、许凡、许晋、蒋兆与一众女眷都买了字花,押送队中也有不少人前去凑热闹,买上几两碎银。
字花将开,字花铺子前早已经是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因为华素梅的强烈要求,梁文真一行早早便来了,说些闲话,在百无聊赖的苦等中,眼看众人围将上来,听得各人对题目的见解。
开字花的汉子端立在一方木桌前,身后的檐上悬挂一个瓦罐,罐子里正是早已经写好的字花答案。周围人声鼎沸,一波盖过一波,有高谈阔论,大抒己见的;有评头论足,对别人的答案或褒或贬的;有纯粹无聊,来此凑热闹,胡言一通的······百态尽显,不一而足。
“字花马上就要开了。还要买的赶快咯!抓紧时间,良机莫失咯。······”那开字花的汉子不断吆喝着,时不时有三五个还没有投注的,从人流当中挤过来投注,开字花的笑盈盈张罗着,递出一张张凭据。
午时渐进,烈日当头,一阵阵热气腾了上来,白玉娇一边擦着汗,一边埋怨道:“早知道是不应该出来这般早的,活受罪。”华素梅听了这话,脸色突然有些变化,白玉娇有所察觉,自知失言,笑着圆场道:“不过体验一下个中滋味,倒也是别有一番情趣的。”
梁文真也热得难受,白玉娇一席话兼职将他的心声与顾虑一并倒了出来。他叹了一口气,却道:“说不定老天怜惜一众美人不辞辛劳前来看开字花,让我们中大奖也说不一定。”
“梁大哥倒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方琴嘟着嘴,道:“如果上天真的怜惜我们,就不会出这么大太阳了。”语毕,白玉娇与华素梅都经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华素梅大笑间不经意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之色。
“诶,你们说这‘似花非花,一词以辨’到底该是哪位古人呢?”方琴偏着脑袋,若有所思,道:“真是莫名其妙。”
白玉娇莞尔一笑,道:“答案到底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不过我买的是赵高。”梁文真偏过头来,道:“那为何要买赵高呢?”
“一词以辩,不是说要从一个词上去解释么?这似是而非,我想到的便是赵高指鹿为马,因此买了赵高。”白玉娇说起来头头是道,梁文真和方琴都觉得似有道理,华素梅却淡淡一笑,泼冷水道:“姐姐这个也太牵强了吧?还是别胡乱猜,已经快要开了。”
梁文真点点头,一行人便都不再言语,白玉娇满眼失落地望了望华素梅,叹了口气,无限怅然。
不远处,许凡、许晋与蒋兆也正焦急等待。“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多人,”许凡嘟着嘴,道:“不就开个字花吗?有什么好凑热闹的。”
许晋淡淡一笑,道:“还真没什么好凑热闹的,难为我们凡哥儿如此给面子了。”许凡听着这话不是味儿,正不知如何接茬,蒋兆却插嘴,道:“诶,你们倒是说说,这题目应该开什么?”
许凡偏着脑袋,挠挠后脑勺,道:“这‘似花非花’应该是说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这‘羞花’一词,正是道出杨贵妃的惊世美貌,我觉得应该会开杨贵妃。”
许晋不以为然,调笑道:“这‘似花非花’,难道就不可以解成不男不女吗?我倒是觉得这会是讲龙阳之癖或是宦官呢。”
蒋兆没听出味儿来,道:“可是许二爷不是和凡哥儿一样,买的杨贵妃吗?”许凡已然被许晋气得有些恼,嫌弃地看一眼蒋兆,自顾自转眼看那开字花的去了。
蒋兆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许晋淡淡一笑,道:“莫要多言,还是静观其变吧。”
不觉已经是午时,断断续续还有人来投注。开字花的哪里肯自断财路,为了多张罗,迟迟不肯开。众人焦急等待,有不少人已经心生不满,却隐忍不发。
“怎么还不开啊,午时已经过了。”不知何人一句不耐烦的话,将整个场子搅得一团混乱,“是啊,是啊。”“怎么做生意的?”“真是太过分了!”“······”
各种愤怒与质疑四下里溅开了锅,开字花的一脸谄笑,道:“对不起,对不起。诸位稍安勿躁,我只是希望有更多的人可以买到这一次意义重大的字花。咱这就开,这就开。”说时不断摆弄手势,语毕挥锤,道:“诸位小心。”
众人心头一紧,只听砰的一声,那悬挂的瓦挂便被敲了个四崩五裂,临近的几个人紧张地后倾身子,一张黄锦赫然挂在那里,飘飘然。
“啊。”众人一片愕然。“‘似花非花,一词以辨’怎么会是苏东坡,这分明是坑人嘛!”“是啊,是啊。”“这怎么可能有人买中嘛。”“对呀,对呀。”紧接着便是一片唏嘘,群情高涨,一场纷争如箭在弦。
“谁说不可能买中,我便是买的苏东坡。”华素梅淡笑着,一脸骄傲之色。周遭的几个人都目瞪口呆,梁文真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心中更添三分爱慕。方才还十分活跃的方琴,错愕中更带三分自惭形秽,低头红着不敢言语。
那开字花的如同抓住了一条救命稻草,赶忙应和华素梅道:“对呀对呀,这位姑娘不就买中了吗?”众人一层层将话带出,外围听不清的人都听闻一位绝色女子成为唯一的赢家,佩服之余都想一睹芳容。只见一位容颜艳丽、婀娜多姿的女子上来领奖,庄家收到凭据,大声吆喝:“买中十两纹银,中四百两。”周围人众哄然尖叫,好似自己中了奖一般。那中奖女子在一男一女的护送下,硬是从人群中强挤出一条道来,兴高采烈的走出来。
众人的目光相送,无不对这女子的相貌才情赞不绝口,对群芳环绕的梁文真更是艳羡不已。那灼热的目光中,梁文真一行缓缓出了人群,却久久烙印在一众人的心中。
一路行出去,那空空荡荡的街道,散落三五个过客,都直了目光打量过来,梁文真一行在众人的注目中,往客栈行进。“诶,素梅你如何会猜是苏东坡呢?”梁文真问道。
华素梅淡淡一笑,朱唇微启,字花的答案由来,到底是甚么道理,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