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陈秋月与许凡二人于村口茶寮饮茶时,听一中年男子说起村里今日来了个神婆,颇有些本事,正在祠堂中摆台。于是,陈秋月提出给潘金莲问神,许凡顾忌犹豫,被激后生起英雄之气,一同实施问神计划。
二人很快回到了宋太公家,径自行到潘金莲门前,敲了门。丁妈应声前来开门,见了二人,忙轻声言说经过诊治,潘娘子已然睡下,不好打扰。
“怎的了?”潘金莲听得门口声响,有气无力问道。“没事,”丁妈恐惊扰潘金莲,一面伸手阻拦许凡陈秋月入内,一面轻声道,“快走快走,骚扰了潘娘子可不好,她正需休息呢。”
“丁妈有所不知,村上祠堂来了神婆,正好可以给潘姐姐问问神,对她的病定有好处,再说,机会可不容易碰上,不好错过的。”陈秋月说时,猫了身,一下从丁妈的手臂下钻了进去。丁妈忙回身阻拦,许凡得了便,也跟了进去。
“别动我,你个蠢婆子懂的甚么,要误了潘姐姐的病,你可要作死的。”陈秋月一边甩开了丁妈,一边道。到了潘金莲床头,改了轻声轻气:“潘姐姐潘姐姐,我带你去问神,听说可灵啦,让我背你去。”
陈秋月看起来是个柔弱少女,想不到力气不小,也许长期乡村生活,免不得要做些农活,身体里便藏了许多力气。只见她拉起潘金莲,背过身去,反手一带便把潘金莲背上了身。许凡见了,也赶忙过来帮扶一下。“不用去,不用去的,奴家已没事了。”潘金莲气若游丝,一声低过一声。许陈二人哪里肯听,背了潘金莲就望门外走。
“你两个小孩子,真不懂事,老身这就去找梁大官人,到时责罚你们,可别哭鼻子。”丁妈见拦阻不住,跺跺脚,嘴里唠唠叨叨,也出门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梁文真与白玉娇、华素梅闲坐房内,百无聊赖。潘金莲的病魔终于去除,心头大石放下,不由心情畅快,欢喜兴奋。此时三人面面相觑间,梁文真气血上冲,心旌摇曳,揽二位美人入怀,轻抚冰肌,浅吻香泽。二位美人被他撩动,面带桃色,呼吸湍急,与梁文真厮磨。
正当此间,忽然听得一阵敲门声,梁文真心里一惊,顿觉无趣,无精打采问道:“谁?”“梁大官人,我是宋家家丁。太公叫我禀告你,朱都头前来拜访,愿与梁大官人一见。”来人回道。
“知道了。你去回禀,梁某人稍后就到。”梁文真答道。心想,这朱都头,莫非是······浅笑着对二位美人示意。白玉娇莞尔一笑,起身整理衣冠;华素梅却脸一沉,将衣衫往上一拨,气冲冲起身,呼了口大气。
梁文真整理好衣冠,与二人美人道了别,便一路急匆匆去了客厅。远远便见厅上坐了位面如重枣、目若朗星的男子,颌下一副虎须,长一尺五寸,很象关云长的形象,料定必是美髯公朱仝无疑了。
梁文真上前作揖道:“太公有礼,贵客有礼。”。太公笑盈盈道:“梁大官人快请坐,休要客气。老夫请你来,正是要介绍这位贵客与你认识。这位是朱仝,朱都头。”
话间,梁文真已然坐下,微笑着与朱仝示意,却对这朱仝无甚好感。朱仝敷衍一笑,道:“听太公说,梁大官人与宋江宋兄私交甚密,不知宋兄是否有甚么家书,或者口信。”
梁文真笑道:“我来此处,事出偶然,宋大哥并不知晓,哪里来家书口信呢。”朱仝略一点头道;“那宋兄可还好?”
“宋大哥仗义慷慨,誉满天下,各路英雄都十分敬佩,格外关照,怎会不好?”梁文真答道,心底却为这吹嘘拍马之词深感恶心,心想,要尽快逃离此地,不然口是心非,惹一身鸡皮疙瘩事小,被人识破,当众出丑事大呢。
朱仝与宋太公听梁文真这么一说,都似有悦色,连连点头。梁文真却如坐针毡,心里直发毛,目光略一扫视,却见门外丁妈正来回走着,一脸焦灼,似有事相告。梁文真不管三七二十一,顺水推舟道:“丁妈,你有事来找我?”不住跟丁妈使眼色。
丁妈本就有事,见梁文真那副样子,反而不知所措。朱仝与宋太公目光投来,更令丁妈浑身不自在,皱着眉头苦笑着,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
梁文真见势不对,起身道别道:“太公,朱都头,下人没见过世面,二位休要计较。我自去问问,二位失陪了。”二人点头示意,梁文真这才松了一口气,示意丁妈望外走。
迈出十来步,梁文真正要询问,丁妈上前,在梁文真耳际道:“大官人,秋月小娘子和那许凡,把潘娘子给背去,说是去甚么问神。老身拦他们不住,这才赶快儿来向你禀报。”
梁文真一听,心里一紧,喝道:“你真是误事,不是交代你要保证潘娘子休息的么,万不可让人进去打扰。出了这等重要的事情,又如何不尽早禀报,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心下担心潘金莲有所不测,快步望外,却才走了几步,又站定转身,问:“他们去了何处?”“祠堂,对了,村里祠堂。”丁妈忙不迭回道。
梁文真到得祠堂,只见里面站满了人,遂不敢耽搁,连忙挤了进去。只见大堂正前面一张长条案子,上面一个焚香炉,点了一对蜡烛,好几柱香,旁边摆了几碟水果,一个铜盘装满了白米。近前的一两米开外,摆了一张八仙桌,四周各有一张条凳。八个人围坐了,都是两手放在桌上,头枕在手上,脸朝下。看衣饰和模样,潘金莲赫然坐在右侧的位置上。
一个身着黑衣、满脸皱纹、身板瘦小倒是挺直的老婆子,站在案子和八仙桌之间,面朝桌子,正在喃喃自语,手里一个拂尘,挥来挥去。
梁文真扫视到站在潘金莲身后的许凡,许凡也正好望过来。梁文真狠狠地瞪了一眼,许凡吓的伸舌,赧然一笑,低眉顺眼起来。今次是一时大胆,被陈秋月撺掇了,背着梁文真干出此等事情,只怕逃不了一番责罚。陈秋月也在许凡身边,看了看梁文真,却是视若无睹,气定神闲。
此时,却见神婆从案上铜盘中抓了把米,嘴里念叨:“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快快下凡来显灵。。。。。。”说时,手中的米撒向了八仙桌。靠在桌上的八人,各个头上都稀稀落落的落下了米粒。
梁文真见了,立即感觉场景熟悉,这不是小时候家乡村中的问神么?其时年纪尚小,看到问神的过程,实在惊奇和震撼。巫婆似乎能催眠靠在桌上的人,逐个问他们甚么,他们便答甚么。有的会把阴间的见闻讲出来,令人毛骨悚然,好似鬼魂就在现场。因为说的话,确实不同于平时的话语,被催眠问神的那一人,在一旁的家人可以证明所说和事实吻合,包括是哪个祖先的要求等等。
“我倒要看看,这个催眠之术,到底有多大的效果。”梁文真此时放下心来,专注地看着巫婆的一举一动,不再担心潘金莲的安全。
奇了,和小时候所见一样,靠在桌上的人的两只手,手指在桌面敲了起来,每个人都一样,频率和力度却有不同,于是“嘚嘚-嘚嘚。。。”的声音杂乱起来。大堂中,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旁观众人都一时紧张了起来,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只见巫婆右手几个指头并拢,捉了一撮米,嘴里念念有词,撒向了其中一个女子头上。“你见到了甚么?”巫婆问。“看不见,好多雾,不知道在哪里。”那女子答。巫婆继续念念有词,又过了会,继续问:“现在看见了甚么。”“爷爷,我见到了爷爷。”女子答。她身后的家人立时兴奋起来,凑过头来要听的更仔细。
“你爷爷说了甚么?”巫婆又问。“他问他还欠宋猴六的半贯钱,还了没有?”女子答。她身后的家人一听,忙道:“还了,还了的,叫他放心。”巫婆复述一遍,那女子说爷爷放心了。又道:“爷爷说,他住的老屋东墙上有三根钉,靠门的一根上挂了个牛鼻子钩,要拿来用,别浪费了可惜。”
女子家人各个一脸欣喜,带着无限的虔诚,哽咽着说晓得了,晓得了,叫爷爷放心吧,过节会多烧些纸钱去。旁观人等此时亦人人神色肃穆,有的交头接耳,评论灵验程度。
问神仪式继续进行,每个轮到的,无非也是些鸡毛蒜皮或家中未尽事宜。等到潘金莲时,问及见到甚么,潘金莲道:“阎王爷,我见到了阎王爷。”众人吓了一跳。巫婆问:“阎王爷说了甚么?”“阎王爷说我命长,还要活几十年。”“多少年呀?”“阎王爷说天机不能泄露。”
问神的八个人,其他七人都是问到自家祖先,唯独潘金莲问到阎王爷,这是非常奇异的事件。此事作为村民的谈资,流传了好多年,这是后话。
所有八人问过,巫婆又念起咒语,撒了一把米,八人即刻醒来,茫然不知所措。梁文真确定,巫婆的手法,必定是催眠术无疑。仪式已毕,三人赶忙上前扶了潘金莲返回宋太公家。
陈秋月和许凡两个,一路上喜形于色,叽叽喳喳,说问了神才晓得潘姐姐能长命百岁,这下放了心。二人自觉功劳巨大,在梁文真面前放肆谈笑。梁文真知晓他们的心思,一时拿不出话来责怪,只得把气沤在肚里:“这两个小鬼头,真拿他们没有办法,他俩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刚安顿好潘金莲,宋太公家的家丁又来请梁文真,说是宋太公说有贵客求见。到底是甚么人出场,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