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领着众证人与犯人一齐到了堂上,武松跪在左边,潘金莲与王婆跪在中间,众邻里跪在右边。
“威~武~”衙役拖长声音,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低沉的声音,阴森森,如阴朝地府一般骇人。那水火棍哆哆哆瞧着地板,整个公堂仿佛都在震颤。
嘭,惊叹木一拍,知县道:“堂下所为何事,且道与本官。”
“小人武松,来此目的有二。一为家嫂与人通奸,合谋奸夫西门庆以及卖茶的王婆,谋害我哥哥性命。请县官大老爷为小人的哥哥武大郎伸冤。二来,小人为兄报仇,手刃了那贼人西门庆,愿领罪。”
“啊,端的好大胆子。”县官大骇,那西门庆不但巨富之人,背后更有靠山,如此被人杀了,案子非同小可。定了定神,道:“有何证据,快速呈上。”
武松不慌不忙,说时呈上武大骨殖,以及潘金莲与王婆的供词,那师爷和县官看过以后,又听何九叔一番证词,咬定西门庆与谋杀武大郎有关。
县令沉思许久,道:“西门庆谋害武大,当是证据确凿。但这王婆倒是认罪了,但这潘金莲却不曾认罪。且这供词上还有一大片与潘辩解之词,这······”县官从未看过这样的供词,里面为潘金莲辩解之词比整个供词还多。
武松骇了一跳,怒目瞪着那胡正卿,道:“胡先生是糊涂了吧?怎么尽胡乱写些个?”
王婆自知罪责难逃,却处处要抢占先机,道:“县官大老爷,我王婆自知罪责难逃,但请大人明鉴,我是受那西门庆胁迫,又被这荡妇苦苦哀求,才促成他与恶人通奸,间接害死了武大,至于下药一事,我实万万不知。”王婆且说且哭,一脸哀怨。
“犯妇潘金莲,这王婆所言可属实?”知县盯着潘金莲问道。
潘金莲被人玷污名节,又被诬告谋杀亲夫,自家叔叔更是对自己横刀相向,早已经是万念俱灰,百事无心。她呆呆跪在那里,仿佛得了失心疯,目无所视,充耳不闻。那落寞神情,妩媚容颜,活脱脱勾勒出一个世外仙子的形象,叫在一旁看着她的梁文真心旌摇曳。
县官见潘金莲对其视而不见,立马翻脸,拍着惊堂木,大喊道:“大胆犯妇,本官问你话,如何不回答?来人,给我重打五十大板!”语毕,便有差役上前。
梁文真听了,心头一紧,赶忙向前爬了爬,道:“大人且慢,大人且慢。”
知县认得梁文真,只一挥手,那前来行刑的差役便退回。知县顿了顿,道:“梁大官人,你有何事要说?”
“第一,县官大老爷既然还没有定她的罪,如何叫她犯妇?既然都叫了犯妇,便认定她有罪,她又能说啥?”梁文真心头小鹿乱撞,怨潘金莲如何在此时失声。顿了顿,他接着道:“这第二嘛,武大嫂的供词,大人早已经看过了,她不会翻供,大人也不必再问。大人如对供词的真实准确有疑议,我等众邻居,倒是可以证明的。”
梁文真一番说辞,有理有据,据理力争,虽他心中惶恐,却做出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县官顿时傻了眼,只一个“这”字,半晌无语。公堂上下,众人却议论纷纷。
“这梁大官人,真是了不得。生意经是风生水起,如今公堂之上,也是巧舌如簧啊!”“当真还不知道吧,这梁大官人,方才从打虎英雄刀下救出这俏娘子呢。”“哟,这潘金莲,真了不得,莫非是狐仙转世,本县两大富户,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肃静,肃静。”县令迟疑片刻,将那惊堂木拍得震耳欲聋。四下顿时鸦雀无声,静得可以听清楚每一个人的呼吸声。
“方才梁大官人所言,可是属实?这潘金莲拒不认罪。”县令道。
那四下邻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随意开腔,又不约而同瞟了武松,瞥了瞥梁文真,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且实话实说。”武松一脸严肃,面无表情。
“啪”,一声惊堂木,“有知情的邻居人等,可传上做证。”知县沉声道。
此时,才有几个胆大的邻里,分别上前道:“正是。”有的说“确然如此。”
“这王婆与潘金莲,各执一词,如何是好?”县令向旁边的师爷招了招手,师爷快步上前,县令耳语道。“那西门势大,大人还是看清了判的好。”师爷低声向县令建言。
“大人可别忘了,供词上还有另外两位的话。”梁文真这次变得不卑不亢,底气十足了。
“哦,”县令将那供词仔细又看了看,道:“何团头,这事居然也跟你扯上干系啦?”
何九叔有点儿畏惧武松,也怯梁文真。如今之计,只有依实而说:“正是。那日不巧与梁大官人在王婆茶铺喝茶,目睹王婆换药,在下不知其故。那日正是武大殒命之日。当时不明所以,如今细想,实是王婆下毒的可能性极大啊。”
县令听了,深以为然,道:“如此说来,这事与潘金莲并无瓜葛?”
“大人明鉴。”梁文真道,“这王婆心狠手辣,设计暗算潘金莲,让那西门庆得机会奸uu淫,因事不成,令西门庆怀恨在心,踢伤武大。武大伤得不轻,王婆又恐武都头追究起来自己难辞其咎,蛊惑西门庆毒害武大。如今又来嫁祸潘金莲,实在可恶,罪不容诛。”
“这,”县令微皱眉头,道:“你刚才所言,全部属实?可有证据?”
“这西门庆踢伤武大郎,郓哥亲眼所见;那日大火,潘金莲与西门庆双双从王婆家逃出,众人所见,还因此毁了潘金莲名声;王婆换药,亦有我与和团头亲眼所见。”梁文真言之凿凿,咬牙切齿。
此时,众人见许晋捕头招了师爷到角落耳语。
县令叫带郓哥,立即传了郓哥上来作证。郓哥上前也说将一阵,与梁文真所言,大同小异。于是县令惊堂木一拍,道:“好,本县判决:这王婆十恶不赦,教唆诱人通奸,又下毒谋害,判其剐刑。武都头虽杀了西门庆,其情可悯,待我稍作盘算,再行定夺,至于那潘金莲,既然有证据证明她无罪,那么。。。”
“大人且慢。”正当梁文真松了一口气,却见师爷喊了一声且慢,从旁走到县令身边,低声道:“王婆换药固然是真,但如何得知换的乃是**,为何不是潘金莲另加了下去,其罪嫌疑甚大。”
“这样啊。”县令闻此,不由踌躇,想及西门庆已死,就算有靠山,也无须顾及。潘金莲的清白,好似已经证据确凿,但此等人命官司,单凭几个证人证词,实难以脱罪,师爷经验老辣,不可不听。
“海外之人辛普森者,既然人人皆知其谋杀其妻,只要有所证据,如何可判无罪,任其逍遥法外,荒唐可笑。吾朝以德治国,唯圣人之言行事,受圣人仁德教化,岂可糊涂判案,辜负圣恩。”县令收起犹疑,高声淡然道。
“啪——”又一声惊堂木,“现本县判决如下:潘金莲既为人妇,不守妇道,多生事端,亦有谋害亲夫嫌疑,现判其终生为奴,入教乐坊劳役。”知县终于乾坤独断,下了判决。
梁文真眼看救出潘金莲,许晋不知找了师爷耳语了甚么,又来横生枝节,真是又气又恼。但是,毕竟是自己负了许苗茵在前,又没法去责怪许晋,此时落井下石,只是人之常情。梁文真百感交集,头疼欲裂,其脸上耸着眉毛,表情扭曲,似乎要掉下泪来。
县令本想卖个人情给梁文真,只心里恼火,作为阳谷县数得着的大户,哪里如西门那般有眼识,居然至今不见供奉,真是不知好歹。现在见了梁文真这般状态,心里甚是得意。
而许晋看着梁文真难受的表情,想起昔日的情分,不但没有报仇雪恨的快意,反而是无限的怀念与凄苦。
四下沉默。此时师爷出来吹捧道:“我们不能滥杀无辜,也不应该放过有罪之人。潘金莲乃一个失去名节之妇,兼带了杀夫嫌疑,判她教坊劳役,终生为奴正好。一来彰显大人慈悲为怀,二来杀鸡儆猴,令良家女子守三从四德,不敢不忠。大人判决英明。”
县令惊堂木一拍,道:“既如此,武松收监,日后再判。退堂。”
“威~武~”水火木哆哆哆作响,众人余兴未尽,怏怏散去。梁文真若有所失,终又喜上眉梢,虽然并没有得到无罪释放的最好结果,总算是救下潘金莲的性命了。叹一口气,随着人流出去,心下盘算着在这乱世,如何保得潘金莲的周全,把她从教乐坊救出来,达成自己的心愿。
那县令敬重武松为人,又感恩东京为他跑腿,百般设法,判得他发配。
而潘金莲打入教坊后,又有何事发生,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