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梁文真一行长途跋涉,这日黄昏去到一座大山下的村寨,恳求投宿。守寨之人担心是贼匪,初时不肯,再三说明自己一行从东京来,才进到寨中。相问之下,此地原来是独龙山前的扈家庄,东边还有两个村寨,一叫祝家庄,一叫李家庄。梁文真暗自心惊,担心碰上宋江三打祝家庄。扈太公答应梁文真等人借宿,扈成出来反对,但见到如花似玉的白玉娇从马车上探身出来辩解,忙改口同意。晚饭过后,梁文真等人在僻静处练功,四个女眷关门打马吊,五万北风点炮声中,被过路巡视的扈三娘听见,以为贼匪作乱,闯入房中。几言不合,许苗茵和扈三娘大打出手,正在许苗茵危急时候,梁文真赶到,逍遥棍抵敌住扈三娘的日月双刀。相斗之间,扈三娘站立不稳,要从高墙上跌落,梁文真伸手去救,双双跌下山冈。扈成带领村民出外搜寻,许大小姐心忧梁郎安危,要跟去寻找,被许凡阻拦。
话说梁文真伸手去拉扈三娘,扈三娘慌乱下扯到梁文真的衣袖,惯性之下二人一同向下跌落。扈家庄周围的石墙表面看高丈余,但因建在山冈之上,寨外边的高度,则远不止一丈两丈。丛林深处,沟深涧陡,从墙头算起,高低有七八丈不止。
所幸有树木枝条缓冲,梁文真抱住扈三娘,跌跌撞撞,落地后因地势倾斜,向下滚去。待停住时,四周黑漆漆一片,树林茂密,遮住了月光。梁文真回过神来,借助微弱的光线,看见怀中的女子正表情扭曲,显是已跌伤吃痛。见自己左手上竟还抓住逍遥棍,未曾丢弃,梁文真抽出手来,右手去扶,谁料扈三娘失去支撑,复又跌到梁文真身上。不巧的是,二人的嘴刚好碰在一处,结结实实似男女恋人亲吻一般。
梁文真一时慌乱,赶忙推开,右手刚好贴上扈三娘的胸前。扈三娘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一巴掌扇向梁文真。“哎哟——”梁文真吃痛,惨叫一声。“啊——”紧接之下,更是惊叫。原来,梁文真与扈三娘二人落下所停位置,恰是山涧岸边,下面是颇深的沟壑。梁文真向下跌落,双腿还压在梁文真身上的扈三娘自然被带出,也跟随落下。
好在沟壑侧壁有个坡度,扈三娘在上,梁文真在下,二人又抱住一块。轰地一声,水花四溅,双双落水。落下处是个水潭,虽水深仅有几尺,幸好有所缓冲,二人没再受伤。梁文真以逍遥棍一撑,从水中钻出,抹去脸上之水,才知水潭并不深。却听到扈三娘叫“救我”,赶忙伸手去拉。费了一番手脚,二人上到另一侧岸边。
此时是十二月,天寒地冻,一身湿漉漉的梁文真扈三娘被冷风一吹,瑟瑟发抖。“我们须尽快找条路回去,不然要冻死在外。”梁文真道。“你这,你这个流,流ll氓无赖!”扈三娘颤声骂道。“我好心救你,你不领情便罢,怎的还要骂人?老师没教你要讲文明礼貌么?”梁文真气恼道。话毕,梁文真起身,以铁棍为拐,要走出树林,寻路回到寨门去。
“唉——,等等,没良心,哎哟——”扈三娘吃痛,一跤跌回地上。“怎的?哪里受伤?”梁文真回过身来,上前问道。“我的脚,我的脚扭伤,你——”扈三娘本想叫梁文真扶,话到口中,想起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男女授受不亲,赶忙住口。“你不要我帮忙,那我先走了。”梁文真听扈三娘吞吞吐吐,好不耐烦,便又要离去。
“你这个人当真没有良心,便不能扶你姑奶奶一下么?”扈三娘气恼道。“你不说,我又如何敢扶,说不得又挨你一个大耳光,莫非我天生贱胚,你打我左脸,我还送上右脸给你打?”梁文真没好气道。扑哧——,扈三娘听得有趣,笑出声来。“好,这位公子好心,扶本小姐一下。”扈三娘换了口气道。“快点哩,冷得要死!”扈三娘见梁文真磨磨蹭蹭,不满道。“来罢!”梁文真搀起扈三娘,拄了逍遥棍,便山外走去。
穿林越坎,二人只看哪里好走,便往哪里去,一走一个时辰,便是看不到正路,哪怕是平日猎人打猎走的山道。树林灌木之中,月色晦暗,辨不清方向,本来距离寨门,不过两盏茶功夫的路程,结果又走又远。梁文真心焦气躁,听得身边的扈三娘牙齿打架的声音,心知这般下去,天亮也走不出去。
“你是扈家庄的人,打小在此长大,莫非不认得一点路么?”梁文真问道。语气中颇有责怪之意。“我在这里长大,便该当认得所有的路么?”扈三娘本来便既冷且慌,没好气回道。“这般继续下去,不累死也要冷死!”梁文真道。“你是个汉子,却要我想主意?”扈三娘道。“嗨,我原来有火石。”梁文真放下扈三娘,去身上摸出一包东西,打开来看,所幸没有浸湿。“我们在此生火,否则冷死去。”梁文真道。立即在近旁扯了些干树枝,凑成一堆,又费了一番手脚,生了火。火越来越大,梁文真不断添柴,总算可以御寒。二人在火堆边烤过一阵,虽已不觉到先前寒意,但身上衣服还湿,颇不舒服。
梁文真解下外衣就火堆烤,渐渐干透,一件一件烤过,剩余身上的内ll衣,也在火边干了。重新穿上之后,梁文真总算一身舒爽起来,转头望向扈三娘,火光掩映下,那身手强横的女子,却原来这般俏丽,不施粉黛,天生丽质。此刻,那女子伸手在火上烤,牙齿仍在打架,不时哆嗦。
“你不烤干衣服,还是会冷,我可是好心提醒你。”梁文真道。“既然晓得,还不去远点,待我烤,烤好衣服再过来。”扈三娘杏目圆睁,瞪了梁文真一眼道。“哦,好好,你自便。”梁文真省过来,起身去到不远处。
见梁文真走远,扈三娘迅速宽衣解带,卸去披甲,将一件件衣服脱下,在火堆旁烤。此刻,扈三娘身穿一个红色肚兜,一条亵ll裤,露出白藕一般的臂膊,冰肌玉肤,火光映照,更见身姿动人,勾魂摄魄。
半柱香已过,离了火堆的梁文真越来越觉寒冷。“小姐,烤干没有。”梁文真的声音从林中传来。“多等等,给点耐心。”扈三娘应道。只见她手脚麻利,左右换烤,也想尽快烤干衣服。烤好一件,又从地上抓起一件。
“啊——”一声惊恐尖叫划破夜空。梁文真一个激灵,吓了一大跳。起身飞快返回火堆,只见上身穿红肚兜的扈三娘,惊恐万状,跌倒在地,抬手颤抖指向一边。梁文真瞥见一头野兽,收住脚步细看过去,只见一只吊睛白额大虎,站立在一棵树下,正虎视眈眈,朝火堆方向看来。梁文真心头大骇,来到这个时空,还是第一回跟山中之王面对面。其时生态环境尚好,没有受到破坏,猛兽极多。武松在景阳冈打过虎,自不必说,解珍解宝在登州猎大虫,被毛太公贪衙门赏钱赖掉,还有黑旋风李逵的老娘,在沂岭被大虫吃掉,李逵怒杀四虎。
心念电转,梁文真一个箭步,到火堆边操起逍遥棍,缓步走向大虫。若是自己一个人,只要拔腿便跑,逃出虎口,不是难事,可还有一个美娇娘脚扭伤,如何逃得出大虫一扑。见人走前,大虫呲牙低声咆哮,作势要扑过来。梁文真停下,与其对峙,手中举起铁棍,一旦它扑来,便狠力击打。武松用木棍打虎,木棍断成两截,之后是赤手空拳,将猛虎打死,自己一条精钢打制的铁棍,难道还不如武松。梁文真思虑之间,定下心神,瞪视大虫。
大虫有些惧意,却不甘心离去。突然,大虫窜起,两个前爪向梁文真扑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梁文真挥棍猛击。马步早已扎稳的梁文真,铁棍挥出时一个变换步伐,同时避开大虫扑击。回头看去,大虫落地滚了两滚,低嚎一声,随即向外窜出。显然,适才的一棍势大力沉,大虫吃痛,不敢恋战,逃命而去。
扔下逍遥棍,梁文真快步过去,将扈三娘扶起。“穿上衣服罢。”梁文真不敢直视扈三娘,转头道。扶住扈三娘时,手碰到她的肌肤,滑如凝脂,温润如玉,梁文真的手指如触电一般,赶紧移开。“多谢公子相救。”扈三娘低声道。脸色酡红,生出一片娇羞,跟先前的声色俱厉,英气爽朗,自有不一般的风情。
“还没请教公子高姓大名。”穿好衣服的扈三娘,拨旺了火堆,问道。“在下梁文真,山东阳谷人氏,做生意为业,今次是从东京回乡探亲,路过贵庄。”梁文真坐在火堆对面道。有时梁文真说自己的乡下是清河,有时说是阳谷,对来自现代的他来说,没有不同。有时想到潘金莲也是从清河去到阳谷,不由感叹莫非上天注定,要让他碰上潘金莲。
“我是庄上太公之女,叫我三娘便可。”扈三娘道。“三娘,你叫三娘?你便是一丈青扈三娘?”梁文真吃惊,连连问道。“梁公子有甚么好奇怪的。此间方圆百里,谁不知我扈三娘大名。”扈三娘道。“这个,这个我却不是听人说起小姐的大名,方才晓得,而是。。。。。。”梁文真支吾起来。
“而是甚么?”扈三娘疑惑问道。“而是,而是小姐你这个名号,于你十分不利,应一桩大灾祸。”梁文真胡扯道。“梁公子适才还道自己是做生意之人,怎的还会给人算命?”扈三娘浅笑道。梁文真出神地望向扈三娘,之前和她打斗的场景,此刻似乎颇不真实,没穿甲胄的扈三娘,此时看起来便如邻家小妹一般。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凤眼顾盼,灵动有情,白中透红的脸上,粉嫩肌肤似掐得出水来。言谈话语之间,露小家碧玉之态,惹人怜爱。神情端庄之中,又见大家闺秀之气,却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
“三娘的脚还痛么?”梁文真柔声问。美人总是让人生出一亲芳泽之念,血气方刚的梁文真,虽在男女观念上算得上保守,但绝不会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在现代之时,也曾恋爱过一回,看起来,现代美女如云,各个时尚,但往往失之内涵不足,开口说话,便见粗俗。因此,美女虽多,却难碰到投缘的。现代追名逐利,实行拜金主义,社会风尚如此,大环境之下,饮食男女自难以免俗。若说现代生存竞争激烈,以致风尚如此,但又哪个时代竞争不激烈。归根结底,还是文化传承教化不同,百姓有所信仰,心怀敬畏,方才自尊自爱。
“行走时便十分疼痛,只怕天亮之后,还须公子扶我寻路。”扈三娘抚摸右脚道。“在下懂点推拿之术,可否让我试试,或可减轻三娘的痛楚。”梁文真问道。过去在拳馆学咏春时,因练功受伤在所难免,师傅是必须教弟子推拿方法,因此梁文真懂得一些,平日跟许凡赵民等练功,也多是他来疗伤。
“梁公子尽管一试。”扈三娘转身伸出右腿道。梁文真坐过去,拿起扈三娘的右脚,放在自己腿上,慢慢按压推捏。温暖有力的手指推拿之下,一阵阵舒服感传来,扈三娘心中大感惬意。眼前的这个少年郎,功夫高强,面容俊朗,自有一股阳刚之气,却又温文尔雅,谦恭有礼,性情率真。先前自己跌落高墙,这个梁公子不顾自身安危,伸手相救,极是一个磊落君子。自家由爹爹做主,早已定下隔壁祝家第三子祝彪,作未来夫婿。那祝彪身长体壮,彪悍如虎,功夫了得,却粗俗不堪。往日见他时,便装腔作势,口气夸张,哪里有半点君子之风。
“如今感觉如何?”梁文真问道。“好得多了,多谢梁公子。”扈三娘语气极温柔道。梁文真放下扈三娘的脚,活动一下四肢,继续烤火闲聊,只盼慢慢长夜过去,天亮便回。寨中众人必定心焦自己安危,但如今形势如此,哪里顾得了许多。
“梁公子是否已经婚娶?”扈三娘望向近旁的梁文真,感觉与这个少年郎经短短相处,心已贴近许多,遂关切问道。“在下为生意奔波,却还未娶妻。”梁文真如实答道。“我也是一般,因喜爱舞枪弄棒,还未嫁人。”扈三娘脸上飞起红晕道。
“还嫁的甚么人,三娘你的未婚夫祝彪,不久便要死于非命。”梁文真不由脱口哂笑道。“公子此话怎讲?”扈三娘惊问道。
梁文真与扈三娘熟络起来,相谈之间,因可怜扈三娘的悲惨命运,道出未来即将发生之事,吓得扈三娘花容失色。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