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梁文真一行至乱石村,于村口榕树下歇脚,准备熬粥就着干粮填肚子,怎料莫名其妙冒出一个俊美少年。众人都不认得这少年,梁文真却呵斥这少年“回去”。
面对梁文真劈头盖脸的呵斥,少年憋红了那一张白净的脸蛋,撅着嘴,气嘟嘟挤出一句:“我不回去啊,我就要跟着你们!”
许凡一听这声音,便觉得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熟悉感,却说不上来,脑子里兀自寻思着。
“一个女孩儿家,这样毫无矜持,随便跟了男子走,成何体统?”梁文真呵斥道,“还不快快回去!”
这话将一众人都惊呆了,许凡却立时明白过来:这所谓少年,乃是梁文真所救女子,陈秋月。许凡怜惜顿生,欲意留下她却不知如何开口,皱着眉头,心猿意马。
梁文真与许凡侧对着,一眼瞄到许凡的表情,心中暗暗发笑。那低头不语的陈秋月,突然将帽子一摘,头发一甩,青丝如瀑,粉面相称,隐隐约约已然露出一种韵味。
“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亲既然将奴家许配与你,奴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休想随意赶奴家走。”陈秋月突然胆大起来,字字句句,都是铿锵有力。那宛转蛾眉,红唇皓齿,却与一张铁嘴搭配,颇有一番风韵。
梁文真隐隐有了一丝心动。这俨然一个二十一世纪职场女性的范儿,美艳皮囊与逼人气势相得益彰,给人一种自信而独立的美感。但那一番言语,却又是依附男人的封建思想,兀地生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别有一番风味。
众人都认出是陈秋月,三三两两说着些什么。不外乎是评价外表,艳羡梁文真桃花运旺,一行女眷与许凡,却是看出了梁文真脸上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各怀心事。
华素梅嫉妒心最盛。她表面不露声色,心中却已经暗暗咒骂陈秋月“不要脸”。小小年纪,便如此不懂矜持,虽烟花女子所不及,真是个骚狐狸精。但愿公子不要被她的清纯外表所迷惑。
潘金莲隐隐生出一些醋意。但她因梁文真不嫌弃自己**身份,又关切有加,无微不至,因而对梁文真所做决定言听计从,更不会心生怨念。
白玉娇虽然拱手分了华素梅一杯羹,但毕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华素梅已然令她醋意升腾,而今平白无故冒出个女子,豆蔻年华,青春正好,自然有些看她碍眼。但念及梁文真搭救之恩与平日宠爱,便也想“一根藤上七个瓜,哪个男人心不花”,只要公子对自己好,便也无所谓。
方琴最是大大咧咧,但也兀自生出一阵酸楚。心里惦念的,却是自己姿色虽不差,但相较另几位便是相形见绌。可是梁文真不曾嫌弃自己,想必多了这个陈秋月,亦无伤大雅,便释然了。
许凡少年心动,见梁文真似乎有所动摇,怕自己最亲近的梁哥哥将自己的心上人据为己有,左右为难,万念杂陈。尤其后悔那日没有坦白心事,若然自己将对陈秋月的心意推心置腹说与梁文真,料定梁文真也不会横刀夺爱。现如今却······
梁文真又怎生看不出这一行人的心事?尤其是许凡,跟了自己许久,早已如亲兄弟一般,都快血脉相连了。尽管这陈秋月确实是个好女子,认同却不代表爱慕。自己那一众女眷,哪一个不是天上有,地上没的?又怎会与许凡为难。
梁文真心中暗笑,计上心头,道:“你娘虽然将你许配与我,但我何时答应过?这桩婚事不过是你娘一厢情愿,你还是回去吧!”
那坚决表情与毅然声音,令众女眷大舒一口气,许凡却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梁文真没有将陈秋月据为己有,却将她赶走,自己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由你怎么说,奴家已经打定主意,便不会随意更改。”陈秋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道,“奴家自己的事情,奴家自己做主,奴家要跟着便跟着,奴家要回去便回去,你奈何不得我。”
梁文真偷瞄了一眼许凡,叹一口气,恶狠狠斥道:“你走还是不走!”陈秋月胆大泼辣,双手合抱,下巴微扬,道:“说不走便是不走!”
“哎哟,这小娘子,连梁大官人都拿她没有主意,看来是非娶了她不可了。”“可不是吗?这是个奇女子啊,大官人怎么舍得赶走?”“这不废话吗?大官人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天姿国色的奇女子?”“这一路又要增加不少色彩咯。”四下各种议论,低低絮絮。
陈秋月的话,一字一句,有如尖刀,直刺许凡的心窝。尽管梁文真与陈秋月乃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但陈秋月如此坚决,自己恐怕是没有机会了。许凡黯然神伤,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你是非走不可。”梁文真叹一口气,道,“就算你不走,我们也不会管你。此去路途遥远,你一个弱质女流,看你如何招架得住!”
“奴家······”陈秋月偏着头看着梁文真,泪水扑簌簌往下留着,欲言又止,无限落寞。
许凡见佳人泪落,万般委屈,心疼不已,他虽担心梁文真与陈秋月日久生情,更不愿陈秋月被驱逐回去。“梁哥哥,就让这小娘子留下来吧。”许凡道,“你看她这一路走过来也怪不容易的。”
“你是想让她留下来做你嫂子?”梁文真一挑眉,刻意捉弄许凡道,“你说这番话,不怕那边那几位记恨于你?”
“我······”许凡突然脸上灼热,顿了顿,道,“你带着她又何妨?未必要娶了她,等她慢慢明白你的心意,自然死了心。”
梁文真用余光仔细打量着许凡,见他一脸羞涩,无限焦灼,道:“说得容易,她一个弱质女流,带着也是麻烦。”
“不会的不会的,”陈秋月见有人帮腔,破涕为笑,上前道:“奴家不需要照顾,而且奴家还可以帮着料理饭菜,浣洗衣物。”
“这样啊。”梁文真脸色已然和缓,做沉思状,道。
陈秋月见梁文真似乎要妥协了,赶忙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许凡也帮腔道:“我们这一路,带着白姐姐和华姐姐,也没见增加什么负担,反而生出更多趣味,梁哥哥说,是与不是?”
梁文真低头作沉思状,道:“这······”许凡唯恐梁文真不答应,拉上众人帮腔道:“众兄弟说说,我说的是与不是啊?”
沉默片刻,突然一句试探性的轻声“是啊”,引起片高低起伏的断断续续的“是啊。”
“就把这陈家小娘子留下吧?”“是啊,难得一介女流,有如此胆识与气度。”“嗯嗯嗯呃,我们都会帮着照顾她的。”一众人突然炸开了锅。
梁文真本就有意要为许凡留下陈秋月,现如今许凡亲自开了口,二人自然有了一点儿干系,又有众人帮腔,自己也不失面子,因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便留下她来。折腾这么久,大家都饿了,我们还是生火煮粥,吃些干粮吧。”
众人应和。都虞悻悻地在一角呆着,看着梁文真俨然是一行人头目的样子,心里颇为不爽,毕竟,自己是上边安排下来监督押送潘金莲的,如今却要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左右。
架灶生火,洗米煮粥。陈秋月为留队伍,自然主动帮手,一阵忙活。众人愉悦地享受美味的午餐,谈些闲话。
一路晓行夜宿,又过四五日,前面远处有个湖泊,浩浩荡荡,烟波渺渺。梁文真问:“这是甚么地方?”许晋答道:“前头就是水泊梁山,听闻山贼强占梁山,依赖水泊,打家劫舍,务要小心。”梁文真一听,糟糕,千万别被梁山土匪劫了。
此去东京,必经梁山,又将发生甚么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