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梁文真去了县衙,查阅了卷宗,却是一无所获,因当日便是六月十五,便与许晋形色匆匆,赶回了风林镇。
一回到镇子,梁文真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看那老道。“道长,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得如何了?”梁文真道。
“启禀梁大官人,你要的符咒已经画好了,应该足够。”老道士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道,“我修道多年,只知符咒可以驱邪避祸,却从不曾用它驱鬼,官人确定有效吗?”
梁文真一脸神秘,凑过去,对着老道耳朵,轻声道:“你的道行,与我相比,自以为如何?”
老道想起那日,女子误食外用药,自己无计可施,梁文真只拿两个鸡蛋,做些仪式,便起死回生,救了那女子性命,因道:“大官人道行高深,老道士望尘莫及。”
梁文真大笑,却并不说什么。顿了顿,问道:“对了,我叫你备的物事,就是那方便追踪的东西,可有头绪了?”
“哈哈,”老道捋捋胡子,仰天一笑,道,“我自是备了。”
“哦,”梁文真有些好奇,问道,“以何物追踪?如何追踪?”
道士淡淡一笑,道:“我所备的,乃是荧光石粉。这荧光粉能在暗处发出光来,最宜在夜里追踪。”
梁文真满意地点点头,道:“如此说来,那算是万事俱备了。”
“非也。”道士道,梁文真不解,道士补充说:“这荧光粉对于活人、动物、器物,都是有效的,至于鬼魂,那就不得而知了。”
“哦,”梁文真若有所思,叹口气道,“这倒也是,但我等还能有甚么好办法,只能但尽人事,至于是否成功,看天意罢。”
当下,梁文真叫许凡买了许多烟花,又召集了众人,分发了符咒和烟花,许凡,蒋兆,许晋,梁文真各带了两个衙差和一个胆大的乡民,分四个方向去巡防,一有情况则燃放烟花示警。
乡民们都按照梁文真的吩咐去做了,一场人与鬼的较量,即将上演。
夜色渐渐四合,梁文真一行在镇子里四下搜寻,静待良机。众人因得了梁文真“施法”的符咒和荧光粉,心中倒不是十分害怕,梁文自己心里却没谱,胆战心惊,却故作镇静。
一片片黑影如墨汁泼洒,浓淡交叠,明晃晃的月光清清冷冷,寒光掠影,不明方向的阴风,吹得树影婆娑,沙沙作响,颇为碜人。
镇子南门方向,伴着一阵阵哀嚎,一个可怖的身影,轻盈地飘进了小镇。一袭白衣,长发飘飘,阴森恐怖的脸,恍恍惚不可见,正是那恶鬼。只见恶鬼拿了一把大刀,那刀在一轮圆月下,闪着凄惨惨冰冷冷的光,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恶鬼飘飘忽忽,到了就近一家的墙外,一个纵身跃进了墙,径直往主人卧室去了。那阴风阵阵,吹得那鬼的衣袂与乱发胡搅一通,凌乱中更添几分骇人的氛围。
吱嘎,门响了,恶鬼哀嚎着往床边去了,举起拿刀,便往床上胡乱砍去,且砍且呼叫,身嘶力竭,歇斯底里。
砍将一阵,那鬼似乎觉得有些不对,掀开被砍得千疮百孔的棉被,却见里面空无一人。恶鬼自知人们躲藏了,悄悄然往门外自去了。
躲在衣橱里的主人,从衣橱的缝隙中,借着暗淡的光,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骇得不轻,几欲昏死,待在衣橱里,手中拽进灵符,拼命压低呼吸。一想到梁文真说,灵符可以避过恶鬼的追踪,心中不觉放松了些,尽管藏着。
许凡第一个有所发现。那十字路口,窄巷子中,借了月光,看见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一身白衣,头发蓬乱,那歪歪斜斜的身影,正如刚从地府受难恶鬼。
一阵阵阴风没有方向地吹来,地气生出些凄迷,晃晃然如阴曹。
许凡不觉一阵阵冒着冷汗,握了握手中的灵符,对身边的人一阵交代,迫不及待放了烟花示警,壮着胆子,远远尾随。
众人闻讯,都赶了过来展开围堵。大家都不曾见过鬼,好奇心作祟,又因有了梁文真的灵符护体,各个并不十分害怕,却是迫不及待,想要一睹冤鬼真容。
众人从三面围追堵截。那恶鬼已然被断了退路,远远地,歪歪扭扭,口中念念有词。
阴风习习,寒月照影。众人心中一阵一阵颤抖,拽了灵符,又彼此壮胆,一点一点往前行着。
终于离那鬼影两丈之外,却听一声“哎哟”,众人骇得不轻,连连倒退。接着便是一阵“嘻嘻哈哈”的怪笑,笑声未绝,又是一阵呜咽之声。
众人心中惊骇,试探性进进退退,一时局面僵持。
梁文真由于去了趟小解,稍有迟缓,因此这时才赶了过来。远远看着那身影,却也是打了个寒战,但也只能硬了头皮,展开攻击。梁文真飞身上前,一脚踢了过去。“啊——”一声惨叫,那鬼就此倒地。“哎哟,谁袭击大爷,哎哟,痛死了。”那鬼躺在地上叫痛。
梁文真上前一看,倒还真是一个鬼,却不是恶鬼,而是个醉鬼。
“没事,是个醉汉。”梁文真对众人道,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舒一口气。
梁文真心下颇为生气,这醉鬼在镇上游荡,让一众人等误以为是那恶鬼,费了周折,只怕要耽误正事。因怒问道:“你这厮起来,看看,天上是月亮还是太阳?”
醉鬼抬头望了望,然后摇摇头,说:“请原谅!大爷我如何晓得,本大爷又不是本地人。”
众人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刚才紧张可怖的气氛一扫而空。
梁文真看他那副样子,应是醉的不浅,对众人道:“不过是外乡来做生意的,大家不必理会,仍各自分头巡查,但须小心谨慎。”
众人散去,继续分头巡查。许凡,蒋兆等还在各自之前分配的范围,许晋也赶往自己负责的方向去,而梁文真念及自己曾夸下的海口,越发焦急。
此时已近子夜,大伙神经紧绷,寂静的小镇在月光掩映下,越发阴森。许晋带了三个人,在一处矮墙边隐藏。突然,许晋猛一抬头,赫然看见一个白衣乱发,森然恐怖的身影,站在矮墙之上。此时恰有一片薄云,被阴风一吹,将那清亮的月光遮了,四周登时黑了许多。许晋骇了一跳,愣了片刻,终于还是拿出手中的灵符望了望,又拿了枝烟花点了。
那恶鬼见了烟花燃放,知道自己行踪被发现,转身往另一边飞奔。梁文真本就在相隔不远的一条巷子,闻讯赶到,只见前面黑影闪过,立马施展轻功飞奔追击。
不多时,已然迫近恶鬼。此时阴风正紧,寒光倾泻,犹可以分辨,那恶鬼一袭白衣与一头乱发飘飘然,借着夜色的烘托,更觉碜人。
尽管十分害怕,连心都快跳出来了,却因一股血气方刚,英雄气概,以及承诺覆水难收,强忍着那份恐惧,紧追上去。
那恶鬼似乎知道梁文真等是不相干的人似的,见梁文真上来,却并不伤他,反而躲开。
梁文真见那鬼并无心和自己相斗,还处处忍让,便不那么恐惧了,更大起乘胜追击之心,跟着那鬼飞檐走壁,爬墙上瓦,一阵纠缠,却见那鬼进了一间屋子。
那屋子漆黑一片,森然可怖。梁文真在门口呆了了片刻,心中迟疑片刻,追了进去。
梁文真点起火折子,四处查看,只见四下都是一片凌乱,还不时踩了什么东西,在寂静中发出刺耳骇人的声音。
因不见恶鬼踪迹,回到门边,梁文真正要开门出去,却发现门被锁了。这才知自己着了道。“该死的鬼怪,和大爷我玩这一套,等会逮到要你好看。”不得已,忙找了个薄弱的窗子,破窗而出。
那恶鬼自以为摆脱了梁文真,却不晓蒋兆紧跟梁文真后面,在他算计梁文真时,蒋兆却埋伏好,待到他甩开梁文真,出来锁门时,蒋兆战战兢兢,壮了胆子,往那鬼身上撒了荧光粉,那恶鬼并不发觉。蒋兆见得了手,蹑手蹑脚在后面跟踪,只盼其他人马快点过来,一起围堵。
乌云遮月,阴风呼啸。寒冷的地气腾腾升起,身上沾上荧光粉的恶鬼,像着了鬼火,更加透出一种阴森可怖的氛围。
“不行,其他人等务必要一起围堵,方能不让它跑了。”蒋兆一想,当机立断,又燃放了一枝烟花。
众人见到了讯号,都往这边赶来。梁文真最先赶到,看到了那迅速移动的荧光,示意蒋兆一起追击。其他人虽慢了一步,但荧光在夜里十分显眼,亦在后追来。
那鬼早已察觉被多人追踪,向一处破庙逃去。因在之前的追踪里,恶鬼并不曾伤人,众人都以为梁文真的灵符十分奏效,便也胆大起来,不多时赶到了破庙,将那鬼围堵在庙里边。这庙已然十分破败,早已没有了香火,因此并无庙祝打理,周围杂草丛生。
四下里是死一般的寂静,那一轮圆月透过薄薄的云翳,露出淡而清冷的光。阴风吹拂,树影纷纷乱,一片凄凄迷迷,隐隐冷冷中,众人围在那破庙四角,等候梁文真发号施令。
这场人鬼大战,将要如何收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