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梁文真听了镇上闹鬼之事,打算插手。天色已晚,正欲告辞,怎料阴起,鬼声肆掠,众人惊恐不已。梁文真虽也被骇了一跳,定下神来,却准备出去查看一番。
梁文真出了那门,循声三弯九折,只见那萧瑟的街景,街上空无一人。阁楼上,稀疏散落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来。
明月略缺,寒光照影,衬了那恍惚如冥府的暗淡灯光,在地上投影下深深浅浅、重重叠叠的影子,斑斑驳驳,光怪陆离。
虽是酷热之日,但业已退热,阴风阵阵,倒是令梁文真不觉心头一紧,生出三分畏惧;加之那声声啼哭,断断续续,凄凄惨惨,更令梁文真脸上爬起一阵又一阵鸡皮疙瘩。
“这世上哪里来的鬼!”梁文真自言自语道,“顶多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尽管这样自我安慰着,他还是禁不住一阵又一阵颤栗。
阴风更紧,乌云遮月,四下渐渐暗淡,只依稀可见那幢幢楼影,恍若阎罗十殿。树影婆娑,却似有什么活物攀援,寒气升腾,又似黄泉路上。梁文真独自在这街上行着,恐惧一阵强过一阵,但一贯的理性思维的他,因着思维的惯性,对这“鬼”仍不是十分相信。
转过一个街角,却见满地纸钱,在阴风拂动下,一翕一合。梁文真往左望了望,远处恰是一个下坡,一股弥散的烟雾,恍恍惚仿佛引向另一个世界;两侧的楼影,隐隐间森然可怖。
梁文真转过头来,却见远处纸钱漫天飘散,似被地气托着,缓缓落下。梁文真下意识跑了过去,乍一看,却是空无一物。
阴风没有方向胡乱吹来,薄翼般的阴云飘飘忽忽,凄寒的冷月明明灭灭。梁文真打着哆嗦,叹了一口气,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一双恐怖的眼睛,在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梁文真顺着纸钱,往右一转,顿时心里一紧,骇得不轻:那二楼回廊的围栏上,居然坐了一个人形的东西,一袭白袍,披头散发,被阴风吹乱,映着惨惨淡淡昏黄的月色,又与那森森然如鬼府的阁楼相与为一,加之不远处红得凄然渗人的灯笼,冒出令人发指的寒光。那东西明明坐着不动,却从身边纷纷扬扬散落些纸钱出来。
这场景与那恐怖片中厉鬼出现的场景如出一辙,且更加真实恐怖。梁文真愣住了,一阵又一阵鸡皮疙瘩从脚趾尖儿一直爬满头顶,今生今世从不曾有过的惊惧。那鬼脖子一拧,似要转头来看梁文真,梁文真只觉一阵腿软,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阴风又一次袭来,梁文真咬咬牙,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瞬息间,那鬼已然消失不见。梁文真瞪大双眼,果然阁楼上空无一物。但他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往前方一看,那鬼却在瞬息间,已经稳稳当当立在了他的正前放。
梁文真吓出一身冷汗,眼睛一闭,右手一拍额头。这一拍,他倒是清醒了不少:族长不是说过吗?这冤鬼虽然对小镇下了恶毒的诅咒,誓要杀光全镇,但对外来人员,却不损丝毫。
这样一想,梁文真便坦然了许多,决定上前与那鬼攀谈,问清这谶语的缘故。梁文真打定主意,便欲要上前去,但一抬眼,却不见了那鬼的踪迹。
梁文真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路上,他都在回想刚才的一幕幕,欲从中找到些线索。但思前想后,却没有半点头绪:不仅没有证明这鬼是假的,反而让自己对鬼的存在,将信将疑。至于这个“恶鬼”要杀光全镇的原因,更是没有半点头绪。
一路思量,倒是把刚才的惊惧,遗忘得七七八八了。行至方才的堂中,进门却见众人一脸惊惧,待看清是梁文真以后,才渐渐舒缓。白玉娇与华素梅更是靠了梁文真左右,紧紧抱了梁文真左右臂。
“大官人,情况怎么样。”族长迎上前去,急切询问道,“有把握将那冤鬼除掉吗?”
梁文真沉默着,心下寻思:若将刚才一幕告知众人,定会增加众人的惊恐,却无实际的意义。愣一阵,才在众人期待的眼光中,缓缓吐出:“哦,什么也没有看见。大家不必惊慌。目前还不能证明,制造出这恐怖氛围的,他就是鬼。是人搞出来的也不一定。”
梁文真语毕,众人似乎稍微放了些心。
“此事还望大官人鼎力相助啊,我等定将感激不尽。”族长道。
“这···”梁文真想起刚才的种种,有些迟疑。但他扫视到处,都是村民们饱含期待与渴求的目光,梁文真一横心,道,“既然大家如此看得起我梁某人,我必当倾尽绵力,在所不辞。”梁文真一时心软,夸下海口。
村民们各个都情不自禁,露出死里逃生的微笑了,“大家跪下,感谢大仙冒死相救。”不知从哪传出一声,众人便纷纷下跪,大呼:“谢过大仙搭救之恩。”
梁文真赶忙让众人起身,由于担心同行的,众人留他不住,告了辞,带着白玉娇与华素梅折返客栈。
月上梢头,梁文真搂着白玉娇与华素梅,在空荡荡的街上行着。那街灯依旧昏黄,那残月依旧明明灭灭,幢幢阴森的旧楼,交叠着光怪陆离的黑影,婆娑树影,地上冒出浅淡而清冷的雾气。
两位女子瑟瑟发抖,仅仅把住梁文真的手臂不肯放开。梁文真心有余悸,也颇有几分害怕,但在自己女人面前,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啊,”白玉娇一声尖叫,一跳爬上了梁文真的身子,道,“公子你看,公子,你看。”
梁文真和华素梅都被白玉娇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谁知梁文还没反应过来,华素梅也尖叫一身,瘫软下去,紧紧抱着梁文真的大腿,瑟瑟发抖。
梁文真感到背后一阵凉风,转头却什么也不见,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到底怎么?”
“纸钱啊,满地都是纸钱啊。”白玉娇道。华素梅更是惊恐,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瑟瑟发抖。
四下雾气升腾,围着一行人,在森然可怖的木楼间,在凄凉月色、昏黄灯光的映衬下,在深深浅浅错落的黑影中,三人呆立了。
“纸钱而已嘛。”梁文真道,“只不过是些平常的东西,不足为惧。再说,世上本来就没有鬼魂。”梁文真嘴里这样说,心却是悬空的。
“那可不是呢,奴家四五岁时,发生过一件事,却是真切的。”白玉娇想起幼时故事,边行边说。“你其时那么小,如何记得那些事情?”梁文真质疑道。
“哦,其时奴家尚年幼,按理不应记得,乃是到奴家十岁上下,听爹娘所述。四五岁那时,有一次回到家中,爷爷病重,爹娘在屋里侍候,奴家不愿意进去,说屋里很多人,爹娘问奴家到底多少人,奴家说有八个人,爹娘知晓奴家其时已识数数,即不再让奴家进去,认为奴家所见多出之人,便是鬼魂。”白玉娇回忆起旧事,心下更觉恐怖,几乎是带着哭腔道。
梁文真本来还不是十分害怕,听了白玉娇这段亲历,想起方才追鬼所见,不觉冷汗直冒,上下牙都在打架了,却还强撑着,没事人一样。
三人一路向客栈行去,梁文真知这样的恐怖氛围,始终不好,道:“我跟你们说个笑话吧。”“什么笑话?快说来听听。”二位佳人的注意力果然转移了。
梁文真顿了顿,续道:“一个王子被施加了巫术,每年只能说一个字,他五年没说话,攒够了五个字,对公主说:‘公主我爱你’。公主只说了一句话,王子当即晕倒。你等知道公主说了什么话吗?”
白玉娇和华素梅二人异口同声:“什么话呢?”“你们猜猜啊。”梁文真卖起了关子。
两位佳人猜了半天,梁文真都说不对,为了不使美人厌烦,终于揭了谜底。
“公主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梁文真甫一语毕,“咯咯。。。”两位佳人欢快地笑将起来。
一路谈笑,“有间客栈”已然就在前头。白玉娇搂紧梁文真,哀怨道:“公子还是不要管别人的闲事了,我等明日一早就走,离开这里。好不好呢,公子。”回想这里的鬼怪,到处透出的阴森恐怖,不由丧气。
“正是,我等还是走了的好。”华素梅附和赞成。
“这······”梁文真若有所思,沉默许久。
梁文真到底会不会临阵脱逃,弃镇民的生死于不顾,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