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梁文真与许凡、许晋、蒋兆出去逛街,蒋兆赌钱,梁文真识破庄家出老千,以寸劲功夫暗中拍桌,反转出千,帮蒋兆赢了大钱。
于是,四人便去高级酒肆大吃了一顿。席间,梁文真不仅撞跌了菜碟,眼皮还不停跳,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一顿酒足饭饱,四人且行且散步,往客栈走去。
远远便看见方琴在门口树荫下候着,一见众人,便赶忙迎上前来,神色慌张,道:“不好,出事了,出大事了。”
四人骇了一跳,梁文真道:“到底出了何事,如此慌张?”方琴也不明说,只道:“还是进去再说吧。”
众人点头,方琴引着一行四人,往潘金莲房里走去。进了门,见一行人等都在潘金莲房里立着,不知所措的样子。
梁文真扫视着,去寻潘金莲的影子,却见潘金莲坐在床沿,被华素梅、白玉娇左右拥着,一脸惊慌错愕之色。见几位女眷都无大碍,梁文真这才舒了一口气,道:“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只见那呆在墙角的丁妈被一对官差押着,听梁文真这么一问,慌慌张张左右看了一看,拼命挣脱。官差知她逃不出,倒也不阻拦她,松了手。
丁妈脱了束缚,跑上前去,跪下来抱着梁文真的小腿,脸贴上去大哭。梁文真被丁妈的举动骇了一跳,无限错愕,呆立着。
“大官人啊,不关老身的事啊,老身实在是冤枉啊。”丁妈泣不成声道,“大官人明察秋毫,一定要替老身洗脱冤屈啊。”四下静静的,大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梁文真缓过神来,扶起丁妈,道:“丁妈,你先别慌,到底怎么回事,先把话说清楚。”
丁妈被扶着,顺势起身,道:“潘娘子中午想吃粥,我便与她弄了一盅。所幸粥太热,她搁置了一会儿,与我出门走将一阵。谁知回来时却见粥被猫儿打倒了,那猫儿吃了些粥,倒地爬不起来,挣扎一阵,竟是死翘翘。”
丁妈且说且哭。梁文真见她一脸惊恐无辜之态,心生怜悯,且她与梁文真母亲,一般年纪,梁文真自然不想为难她,一面以言语宽慰,一面道:“已经确定猫儿是被那粥毒死的吗?”
“确实如此。”丁妈缓过一口气,吸吸鼻子,道,“许捕头已用银针探过,粥里确实有毒。”梁文真眉头微皱,心中寻思。丁妈补充道:“且看,那打翻的粥和死去的猫儿,都不曾动过。”说着,顺手一指。
梁文真顺着丁妈的手势,便见桌角处果然有一滩浓粥,旁有一只猫儿。猫儿明显挣扎过,四肢僵直,把那粥黏了一身,还将瓷器碎片儿拨弄得凌乱。
梁文真骇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拍拍胸脯,又觉畅快许多。若这粥真被潘金莲吃了下去,恐怕华佗再世,亦无力回天了。梁文真一阵后怕,脑子早已经转了千百转,嘴角浮出一丝微笑。
“这一碗粥,是在甚么时候被人下的毒?丁妈,你应该有所计较明白才是。若确实与你无关,自会分辨明白。”梁文真眉头微皱,直勾勾盯着丁妈问道。
丁妈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道:“老身也不太清楚。但是老身在送粥之时,恰巧因为内急,曾将粥在大厅放置片刻,离了去出恭。那时当有机可乘。我与潘娘子出去走动时,歹人亦有下毒时间。”
梁文真几次被高手跟踪,破坏他营救潘金莲。可那高手的目的是要将潘金莲送往东京,与如今这个欲意谋杀潘金的,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难道真的是丁妈下的毒?丁妈照顾潘金莲的起居饮食,多的是机会,若要下手,怕是早已经成功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呢?梁文真如此一想,便觉得丁妈虽是最有嫌疑,细思却也是最不可能。
“我看这单事与丁妈无关。”梁文真道,丁妈闻言,自然是面色斗转,笑容绽放起来。但梁文真叹了口气,又道:“不过,这丁妈嫌疑难脱,日后不便再照顾金莲,都虞,二爷,你们怎么看?”
都虞和许晋都点点头,潘金莲却开口了,道:“奴家倒是相信丁妈的。若丁妈要加害于我,奴家怕是早已经命丧黄泉,何以苟活到现在。”
众人点头,潘金莲道:“如今奴家已是习惯丁妈看顾,若要半路换人,恐怕不习惯呢。”
“那好,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都虞道,“日后定要严加防范,切不可掉以轻心。”
一场风波平息,但众人心里的疑问,却难以消除。
究竟是何人,使出这毒计,欲意要了潘金莲的小命?且听后面细细道来。
这一日,已近午饭时候,丁妈问潘金莲道:“潘娘子,今日中午吃甚么呢?”潘金莲蛾眉微蹙,叹口气道:“昨日那一餐,大鱼大肉,吃时痛快,怎晓得吃完以后便晕乎乎,食不甘味,早上吃了些粥,更觉恶心欲吐,头昏脑涨,这一餐,还是免了吧。”
丁妈一听,十分忧虑,道:“要不,老身请个大夫来给娘子瞧瞧吧。”潘金莲摇摇头,道:“这贪吃吃出毛病来,大夫看了恐怕要笑话,况且忍一忍,一时半会儿也就过去了。今儿午饭便不吃了。”
“这怎么使得?”丁妈急了,语气有点儿冲,话一出便将潘金莲吓了一跳。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丁妈捂了嘴,眼睛都瞪大了,缓和了片刻,这才淡淡一笑,道:“啊,老身是说,好歹吃一点儿清淡的,陈皮大麦粥如何?利消化的。”
潘金莲一听,想起以前在张大户家做丫环的时候,宴席最后总少不了这样一款甜品,确实是消食除积的良品,越发觉得这丁妈贴心,淡淡一笑,道:“那就来些陈皮大麦粥吧。”
丁妈笑盈盈出去,去街上买些陈皮大麦,又向客栈借了厨房,一阵忙活,终于将那陈皮大麦粥煲好。
砂锅盖一揭,腾腾热气伴着那浓郁的香味儿扑面而来,丁妈满意地点头笑了,拿出一个盅,盛了一盅,端去潘金莲的房中。
行至后院儿,丁妈感觉有些想小解,踌躇一会儿,将那盅粥联通盘子一起放在了院中心的石桌上。
正当丁妈去放那粥的时候,回廊上恰有一人经过,看丁妈端着那粥,分明是要送去给潘金莲吃的,心中暗暗起了杀机。丁妈急匆匆去了茅厕,并不曾留意这样一个人。
那人站在石桌前,四下望了一望,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药粉,眉头微蹙,叹息再三,终于狠下决心,揭开盖子,将药粉倒入粥中,就着盅里的汤匙搅了一搅,盖好盖子,四下一望,双手背着,大摇大摆走开了。
那人既已经下了毒,心头却满是潘金莲的倩影。眉如柳丝藏春ll色,眼似清泉含秋波;轻舞弄影,若夏花之绚烂;顾盼生姿,胜冬雪之皎洁。
遥想那夜,脑中琴音犹在,魅姿不改。最怜金莲狐仙媚态,绝胜瑶池仙女,又怎像人间姿色?可这绝代佳人,早经已是自个的梦中情ii人,如今却将要香消玉殒,绝命于自己之手了。现代人说喜剧即是把无价值之物撕开给人看,悲剧则是将有价值之物撕开给人看。如此说来,毁灭潘金莲,不正是一出悲剧。
那人思量再三,越发悲从中来,又念及自己处境立场,更是不禁胸中哽咽。“还是自己的前途命运打紧,”那人叹道,“再美终究不是我囊中之物,我这妇人之仁,早已经是让我多番错失良机了。”
“都虞大人,你怎的独个在这儿啊?”一句问候,那人骇了一大跳,定睛看时,却是方琴,因道:“琴儿姑娘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的?怪吓人啊。”
“都虞还真是胆小。前些日子,镇上闹鬼,大人说自家害怕,还情有可原。”方琴顿了顿,道,“如今这恶鬼已经被擒,暴露了身份,原不过是活人的装神弄鬼,都虞大人再怕,唯恐是心中有鬼咯。”
方琴一番玩笑,却将都虞说得脸色煞白。说者无心,却正中下怀,都虞确实是心中有鬼,被逼无奈毒害了潘金莲,唯恐被人识破。待到都虞要解释两句时,回头却见方琴笑声袅袅,已经走远。
都虞被授了使命,此行从东京到阳谷,在阳谷取了潘金莲押送往东京,一番奔波,应该克尽职守不辱使命才对,如何要取潘金莲性命,内中有何情由,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