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梁文真一行因与张文远起了争执,将其打伤。张文远招来朱仝,要去县衙裁断,梁文真暗示朱仝私放宋江。朱仝被胁迫,只得骂张文远惹是生非。一行人回到客栈,谁料客栈发生命案,梁文真以为死的是潘金莲,肝胆俱裂。许晋潘金莲等男女各一队人,皆被衙差押往县衙,等待县令断案。
话不絮烦。话说衙门公堂门口,围观人众挤了个水泄不通,此种人命大案,其时并不多见,百姓自是要来看热闹。梁文真一行人也在其中,他们进到了门内,抢占了视角较好的位置。
县令时文彬的惊堂木啪啪啪啪,一阵响过一阵,一个个客栈之人审了过来。“你就是姓郑的那个都虞大人?”轮到都虞时,县令问道。“禀知县,本官姓郑名秋,为东京禁军都虞。”都虞肥胖的身躯往前一站,气定神闲,不慌不忙。果然是见惯了世面,还是官场中人,气势自是不同。哪里象前面审过的平头百姓,跪在地上仍然战战兢兢,哆哆嗦嗦。
“大人问话,何不下跪?”师爷在县令边上,坐了张太师椅,翘着二郎腿,喝道。“郑秋乃是朝廷命官,按例无须下跪。”县令道,“请将当时情形如实陈述,晌午时分,当时一名女子被杀时,都虞身在何处?所为何事?”
“容禀,本官其时在客房午息,泡了一壶龙井,正欲饮过几杯之后,小憩一阵。”都虞神色自若,如实陈述。“可有人证?”县令又问。“这个,本官是独个房中,并无他人,哦,中间有个差人,自阳谷同来的阳谷县公差,曾送热水到我房中。”都虞应对自如。
“非是本官要针对于都虞大人,出了人命大案,可怠慢不得。现前面多个证人,皆录下口供,道都虞大人晌午之前,曾**于死者,公差得报到场,都虞大人可是赔了十两白银的,可有此事?”
“这个,这个,其时本官是和那娘子开玩笑,其他人等认为过了,本官亦不愿意纠缠,确是赔了十两银子与她。可杀人之事,端的不关本官事。本官是朝廷命官,晓得律法,唯知为民请命,如何反去害民性命。”都虞两相权衡,两害相权取其轻,赶忙认了**之事,那杀人的事,可开不得玩笑。
“都虞大人的俸禄,想必也不会高本县多少,十两纹银可不算少。现有多人指证,郑秋身为禁军都虞,**良家女子,因忿报复杀人。来人,把郑秋收入监牢,待明日核实清楚,再行发落!”两边衙役上前,一左一右拖了都虞下去。“冤枉啊冤枉!”都虞此时有些怕了,大叫。
梁文真见都虞这般样子,不像是装的,仔细一想,都虞此人身负使命,要把潘金莲押送东京,于客栈**良家女子是事实,但为了十两银子,就杀人报复,于情于理都不合。梁文真想到此处,挤开人群,上前道:“知县大人,这位都虞大人,以及前面审过的许捕头,乃是与在下一同前往东京的同行。都虞大人身负使命,断不会为了十两银子杀人,还请知县大人仔细勘查。”
“啪”惊堂木响起,“无关人等退下,不得扰乱公堂,否则乱棍打出。”县令口气威严,冷声道。梁文真只得悻悻退下。
之后从客栈带来的最后几个人,一一录了口供,将无嫌疑人等放回,交代再审之时,必须到堂。知县宣布退堂,围观人等散去。
梁文真汇合了许晋、潘金莲等人,一道回客栈。“金莲,我当时,当时以为是你出事呢,吓死我了。”梁文真走到潘金莲跟前,欣喜道。“梁郎,奴家没事,以后奴家自会小心。”潘金莲见情郎担心自己,无限宽慰。一边又和方琴白玉娇华素梅陈秋月等厮见了,欢声笑语,各个话不停口。
梁文真见许晋忧心忡忡,不停叹气,安慰道:“许二爷休要烦恼,这是个命案,还需确凿证据才能定案,都虞当不是凶徒,我等从长计议,事情应有转机。”“也是,事情既已至此,急也无用。”许晋见识过梁文真的足智多谋,不由心下稍宽。
刚到客栈的门口,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消失在客栈深处。梁文真愣了片刻,立时追了上去。
梁文真转过回廊,便见后院空空。满园翠绿倚叠,幽静极了,桂花飘香,芙蓉正旺,梁文真寻寻觅觅,却不见期待中的倩影,一转身,恍惚间便见那一袭熟悉的衣裳,顿时满心欢喜,随口呼出:“苗茵,苗茵。”
梁文真正欲揽伊人入怀,定睛一看,这人却不是许苗茵。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一院子幽景,顿时变成寂寞色,绿肥红瘦,不知心中的人儿,是否无恙?
梁文真还没回过神,边听一声:“苗茵。”抬眼望,却是许晋跟了上来。梁文真冷冷一下,淡淡说了句:“不是,苗茵,二爷你也认错了。”
“怎么可能!”许晋迫不及待上前,定睛一看,确实不是许苗茵,目瞪口呆,上前去拉扯那女子的衣服。女子尖叫一声,护住胸口往后退。梁文真骇了一跳,上前阻拦道:“二爷,你这是?”心下却想,不知是招惹了什么晦气,都虞胡作非为也就算了,一向举止得体,颇有德望,如今也······
“你想到哪里去了?”许晋叹口气,道,“我只是要确定这衣服是不是苗茵的。这衣服是定制的,我敢打包票,一定是苗茵的。”
梁文真这才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真吓死我了。可这衣服怎么会在这位小娘子身上呢?”许晋白了梁文真一眼,道:“问问不就知道了?”
“小娘子,你这衣服是从哪里来的?”许晋迫不及待问那女子。那女子扑哧一笑,眨巴着眼睛打量着二人,道:“这衣服是我官人送我的。”那语气幼稚而羞涩,语毕还咯咯咯笑将起来。
梁文真用右手食指点点自己的脑袋,示意许晋这小娘子脑袋有问题。许晋斜着眼点点头,示意自己也看出来了。“这女子应跟苗茵有很大关联,我等要寻到她,倒应该着落在这女子身上。”许晋道。梁文真叹一口气,道:“可惜不过是一个傻子,问她也问不出甚么,还是不要管她了。”许晋点点头。
谁知这女子一听“不要管她了”,一下子哭了,道:“不要啊,不要啊。梁英官人,你不要不管我啊!”然后哭哭啼啼,泪流不止。
梁文真一听“梁英”这个名字,心下便想起《神雕侠侣》里小龙女因过儿姓杨,故称自己姓柳。这个痴痴傻傻的女子,说她的官人叫梁英,又穿了许苗茵的衣服,是否有可能许苗茵浪迹江湖,改从了自己的姓,化名梁英呢。又觉得此事太过离奇,如此猜想实在是虚幻。因对许晋道:“我看此女子身上必定有苗茵下落的线索,我等不可让她自去了,须安置好她,慢慢再找其他线索。”
许晋点点头,梁文真谎称带女子去寻梁英,将她哄着去交给方琴,由她安顿一切。
第二日,梁文真许晋等人正要去县衙,方琴慌张跑了过来,说那个傻女子早上梳洗后,不知所踪。许晋一听坏事,侄女许苗茵的下落,正要着落在这女子身上,如何让她丢了。赶忙和梁文真四下里寻找。梁文真估摸走失时间并不长,理应就在附近,跑到客栈后面河边寻找。一来二去,已过了一个时辰,才在河边一处灌木丛中,发现那女子呆呆地往着河水,嘴里念念有词,“官人不要我了,官人不要我了。。。。。。”
耽误了不少时间,梁文真许晋一行来到县衙,远远便见公堂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一行人迫不及待挤了上去,却听知县惊堂木一拍,道:“李元状告郑秋杀人一案,据各证人口供,郑秋因奸未遂,杀人报复,罪名成立,现在本官宣判······”
“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许晋摇头道,怎料梁文真已经是上了公堂,一声“大人,且慢!”令一众人等,都傻了眼。看客们议论纷纷,“这人是谁啊?”“都已经证据确凿,不知他来捣什么乱。”“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堂下何人,竟敢扰乱公堂。”县令惊堂木一拍,神气十足,道,“来人,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说时便有一众差人上前,一众看客都等着看梁文真挨打,许晋一行却唉声叹气,嗔怪梁文真太冲动。
“慢着,”梁文真上前跪下,伸开双臂,道,“今日有这么多郓城百姓在场,大人若胡乱判案,冤枉了好人却走了凶徒,日后只怕要丢了身家。”
“哦,你有甚么证据,说本县胡乱判案?”知县正迟疑,师爷便上前,耳语道:“大人,这人不卑不亢,气宇轩昂,必有一番来头。万不可随便打了。为保万全,先听他说说又何妨呢?”
知县觉得有理,因神色稍解,道:“好,我且让你说一说,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时候罪加一等,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梁文真点点头,道:“是的,知县大人。在下梁文真,乃是被告人郑秋的朋友,今日郑秋杀人一案,实在是有些蹊跷,在下不愿意好人蒙冤,特上前来,禀明实情,请问大人,朋友受冤,当不当替他出头?坏人逍遥法外,又当不当协助调查,还当事人公道?”
看客被梁文真三寸不烂之舌所折服,纷纷会心笑了,小声嘀咕。许晋一行也是愁眉舒展,满脸笑意。“这,”知县一听,不好辩驳,略一思忖,道,“但众人口供一致指向郑秋,除他以外,再无其他人有犯罪动机。”
“是啊,大人。”堂上一人道,“郑秋对我嫂嫂无礼。许多人都看见了,没想到他色心未遂,杀心又起,大人一定要为我嫂嫂讨回公道啊。”梁文真一听,却是那原告李元,死者的小叔子。
“请问大人,你知道梁某人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梁文真扬起下巴,道。围观看客都莫名其妙,知县冷冷一笑,道:“你想什么我又怎么知道呢?”
“大人既然没有通晓人心的本事,如何知道其他人就没有杀人的动机?”梁文真一句话便将那知县问得哑口无言。许凡在许晋耳边嘀咕,道:“梁哥哥真有本事,三五句话,便力挽狂澜。”许晋会心一笑,道:“那可不是。”
“依你说,应该如何定夺?”知县不知如何处理,反倒问起梁文真来。梁文真吸吸鼻子,叹一口气,道:“所有在案发前与死者有过接触的人,都有嫌疑,都应该抓起来,等候调查。到时候,凶器找到,验尸报告出来,才可以下结论。”
“可是,除了郑秋,死者死前便只与店小二、店主、隔壁房客,以及她小叔子接触过。”知县犹犹豫豫,道,“店主与小二怎么会在自家客栈杀人?隔壁房客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若他是嫌犯,早就溜之大吉了。小叔子杀嫂嫂,更是无稽之谈啊!”
“各中或许真有隐情呢?”梁文真眼睛直勾勾看着那知县,道,“就凭这一众人的口供,便宣判杀人之罪,也未免太过草率了。证据不足,就得仔细勘察,找出凶手的蛛丝马迹。因此应将一干人等,全部收监,容后再审。”
“这,”知县十分迟疑。却听得堂外议论纷纷,因怕传出恶名,只得叹一口气,道:“好,把一干人等,全部收监,容后再审。”
“大人,我可是原告啊,大人。”李元十分委屈,道,“怎么连我也收监了呢?”
“贼喊捉贼的多了去了,我管你是原告被告。”知县惊堂木一排,道,“退堂!”一声“威~~武~~”调子拖得老长。一阵掌声响起,众人渐渐散去。原告李元,小二、店主、隔壁房客一行证人,以及被告郑都虞,都被押了下去,其他嫌疑更小的人等,训示不得出离县城。
梁文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力挽狂澜,立时将原告与证人一并打下监牢的传奇,在郓城传为佳话,那都是后事了。
客栈命案,迷雾重重,欲知此案如何了结,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