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沈永祯改变态度,低声下气,近乎恳求地迎自己进去,捧为座上客,现在想想,徐三也是觉得蛮爽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徐三也想过,但拥有强化体质的他,倒不是很担心被人谋害。
……
晚间,柳如是歇在西跨院厢房,叶小纨过来谈话。
叶小纨的脸色闪过复杂,有一种高傲优越,又有一种惊叹羡慕,种种感情汇聚,她也说不出来是何滋味。
“都说蘼芜君眼光高,所选皆非凡人,这次想必是不会错的了,徐公子实乃大才。”叶小纨掩藏了羡慕,端庄有礼。
柳如是也掩藏了窃喜之意,摇头轻叹:“哪里,比不得惠绸(叶小纨表字)是体面人,我原担心你不会接见我呢。”
“什么体面不体面!”叶小纨乌发轻挽,家常的衣裙,却名贵不凡,腰肢细得直逼董小宛,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如今世风大变了,多少人不是贫贱过来的?”
话虽说那么说,叶小纨心里还是有官宦之家的自傲的,言行举止,有意无意之间,带着一种上层阶级对卑贱之人的怜悯或者施舍的感觉。
本来,闺阁女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遑论有什么名气?
但是,其父叶绍袁曾经为叶小纨造了很大的势,作品收进文集,事迹收进族谱,所以,叶家三才女,在中上层圈子,那是真的有名气,名媛,贵妇。
其作品《鸳鸯梦》,就连曹雪芹的《红楼梦》都借鉴过。
而要说名气,徐三、柳如是这两人,并不输给叶小纨,尤其是柳如是特殊的身份,当然这种身份在大家闺秀眼中心里,总是有……有点鄙夷和不想沾染接近。
这就像上等舱的人和下等舱的人,虽然同在一条船,但却是两个世界,两条平行线。
多亏了黄媛介这道桥梁,以及晚明风俗现实对礼教逐渐撕开了一道大口子,要不然,叶小纨可不想和烟花女子交往。
同样是名女人,不免在心里比较男人,虽然,叶小纨看不起柳如是的身份,但是……柳如是这种自由恋爱,她真的很羡慕……
“徐郎输在了年龄阅历上,有时不免心浮气躁,行事张扬了些,见谅。”柳如是游刃有余,自然地笑笑,英姿飒爽。
叶小纨不禁暗赞一声,柳如是身份再卑贱,也是三番五次出入豪门,宅斗技能max、吊男人技能max好么?
瞧瞧人家这份气度。
听到女儿沈树荣的哭闹声,叶小纨才告退,说有什么需要告诉她,出门慢走,叶小纨连这点时间也对月伤神,两个亲姐妹的香消玉殒,才迫使她创作出了《鸳鸯梦》,而如今……沈永祯也是日薄西山的了。
柳如是坐在床沿,抱着双膝沉吟,徐郎捣鼓那些技艺做什么呢?他好像不把心思放在著书立说上了,却也没有考科举或者参军,找个时间,问问他什么心思,这份做法,难道是为民谋利么?
想着想着,徐三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高大了。
……
“墓地人惊倒,顷刻也魂飘。从今后,雁去书难寄,灰寒香怎烧?”
“悲淘,断送金兰约。呼号,摧折吻颈交……”
沈家园子里,家班演奏的是《鸳鸯梦》的一段,昆腔水磨调,叶小纨为纪念亲姐妹而写的,后来又换了一曲《女驸马》,沈永祯嫌词曲太悲切。
这时,沈永祯已经完全同意,与徐三一起合作,只要徐三出资金,一起海贸没有问题,作为交换,徐三交出几份改善织坊机器的图纸。另外,沈家也有自己的私人武装,搞海贸的基本都这样。
“听说东南海域的天下,现在已经归了郑芝龙,朝廷招安了他,他又灭掉了几个海盗头子,不过我们常来常往的,应该没有多大问题,郑芝龙还在和荷兰人争。”沈永祯靠在睡榻上,睡眼惺忪。
徐三点点头沉思。
两个女人变得如家庭主妇一般,只听不说,沈永祯似乎试探似的:“今天传来了消息,督师大学士杨嗣昌入蜀,总兵官左良玉、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大败张献忠于太平县玛瑙山,张献忠妻妾被擒,逃亡,闯贼音讯全无,看来形势一片大好,徐兄以为如何?”
形势一片大好?徐三嗤之以鼻,明末已经烂到底了,你们不知道吗?徐三淡淡道:“我觉得不容乐观,常年天灾**,张献忠、李自成输得起,输了一次,还可以再来一次,每次只要登高一呼,就一呼百应,而杨嗣昌输不起,多少人在背后弹劾他……还得多亏皇帝信任他,然而他才能也有限。”
杨嗣昌最为人诟病的,就是加收剿饷、练饷,使得大明本就瘫痪的财政、痛苦不堪的百姓再一次雪上加霜、火上浇油,然而不收税哪来的军饷后勤补给?打战不也是打钱吗?但是江南大喷子怎么能忍?
其父杨鹤与家人一死,东林复社必然会弹劾他不丁忧守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非也!张居正不丁忧,就差点被喷死了!更何况杨嗣昌?
而且徐三知道杨嗣昌的性格很有问题,存在那种文人惯有的毛病,丝毫驾驭不了左良玉、贺人龙,反而让两名大将恨死了他,战还怎么打?
杨嗣昌接下来的底牌,一招比一招烂,输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崇祯怎么看上他的,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孙传庭之所以现在还待在天牢,就是因为杨嗣昌一句话的事情。
文人,就是内斗厉害。
“噢?”沈永祯讶异,虽然徐三的分析不是那么深刻,但是徐三说“杨嗣昌输不起”,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鞭辟入里,大明的每个总督不都这样?沈永祯道:“徐兄也是和复社的说法一般,杨嗣昌毫无成效?反而使得百姓怨声载道?”
“这倒不是。”徐三一脸肃然:“杨督师提出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还是很有效果的,只不过仅限于此。纵使张献忠、李自成死了,治不到根,百姓没法活,还不是照样会有千千万万个李自成?”
“而且,我也听几个朋友说,皇帝在今年罢了各镇内臣,一人独坐深宫,不说了,你们懂的……”
沈永祯无话可说,他想不到,徐三竟然什么都知道一点。
柳如是明眸闪亮,光彩熠熠,她发现她还是低估了徐三,这么留心大事的,怎么可能不学无术、胸无大志?
谈了一番时事政治,中午,才撇开两个妇人,沈永祯带徐三到了一处偏僻的岸口。
徐三只见清一色的双桅帆船陈列河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抹上桐油的桅杆反射着光泽,那曹火炉见他,也变得客客气气了。
这便是出海的船只和人手,打着大家族的名号,各地巡检司、卫所,大开方便之门。
这绝对不是阴暗地揣测,上一任应天巡抚张国维,就私底下搞走私海贸,获利百万。
大明的钱财,实际上就揣在这些达官贵人的腰包,以及和他们有关系的富商手中。
本来徐三倒想见识一下海外的风光,但是这里波折不断,根据地很重要,看一眼系统,他心情愈发沉重起来:“府城那边摊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