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听见呼唤,步真摇着扇子缓缓走近,慵懒至极。
"原来是你!"步真笑意不减,可语气却带了那么一点疏离。
安心笑容僵在唇边,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强,想起初见时,他刻意放下身段的笑,与之比起来,现在他的笑虚伪的让人憎恨。
他怎么了?短短数日不见为何变成这样?
身后的佟将军看着这一幕,心里那根弦慢慢松开了,琅邪王临走前曾暗示他,多多注意步真太子的行为,若有什么不当之处,定要告知,不过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他曾听闻,步真太子虽然每每笑容可掬,可惜不能与人亲近,谁碰到谁死,转头看看身边这位主,嗯,她的样子也不想喜欢送死之徒,想到这里,佟将军抬手悄悄摸了摸胸口,放心了!
步真当然晓得琅邪把自己的亲信留在月氏,这不仅仅是保护这么简单,更确切的说,这是监视!
帝王之心难测,就算是手足也免不了痛下杀手,更何况是朋友?
虽然他们曾经并肩作战,奠定了牢不可破的情谊,但也免不了相互猜忌,他跟琅邪就如同两只过冬的刺猬,靠近了会刺着彼此,远了又觉得冷!
只有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维持这份不变的友谊!这里面同样包括——对方的女人!
"如果没事,本宫就不奉陪了!"步真收起折扇,转头、离去。
莫名其妙被人这么冷落,而冷落的理由还不晓得是什么,安心心头火蹭的上来了。
晚上乘着佟将军在外面守夜,安心偷偷从窗口爬了出去,杉木急的摇头晃脑,可也挡不住安心的动作,今天她不把事情弄清楚决不罢休!
"太子,皇太后的信来了,您要不要看看?"步真的贴身小厮兼护卫青岩一脸兴奋的看着自己主子,这几天主子好像总是不开心,喜欢站在窗子前发呆,纵使自己再喜欢说话,看见主子这副样子也不忍心打扰。还好皇太后来信了,让他有了发挥的机会。
"不用了!"步真摇摇头。来来回回写的就那几件事,什么时候娶妻啊?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帮你物色了几个,你要不要回来看看啊?
"哦!"青岩像泄了气的皮球恹恹的把信放在桌子上,慢动作的转身,希望还有一线生机。
突然,步真猛一转头。
"青岩,磨墨,我要给皇太后写信!"
"太好了!"写信好,写信的话他就能在旁参考参考,帮忙出个主意什么的。
磨墨好了,步真偶一抬头:"你站在这里干嘛?"
"我?我一直都是这么站在这里的!"青岩粉委屈。他都这么站在这十年了,也没听过太子抱怨啊!
"出去!"
"主子!"
"出——去!"
这是青岩第一次被步真拒之门外,心里纵使千百般委屈,也不敢造次,主子一般不发怒,一发怒就是雷霆之势。
静谧如水,步真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忽然,他笔尖一顿,听力敏锐的他抡起折扇猛得朝窗口一扇。
墨汁被强风扫过,瞬间化为杀人利器朝窗口飞去。
烛火恍然,步真拧起眉头瞪着倚在窗口的人。
那人虽是一张平凡至极的脸,但放浪形骸的样子透着一股子心生胆寒的邪气,半夜造访不进门而翻窗户的,不是夜旒熏又是谁?
他斜斜的倚靠在窗棂上,锦衣、银纱。神情懒散的收紧手里银线,一副混世魔王降临摸样。
"你来干什么?"步真有些不悦。
夜旒熏弹了弹衣摆上的墨汁,一脸嫌恶:"你以为我想来?这次是要提醒你没事别呆在月氏了!"
步真没有动容。慢慢坐回椅子上,继续写信。
"我说的你有没有听见?"夜旒熏弹指,桌上那截蜡烛忽然被拦腰切下,银线一甩,飞快缠住。
再看,那蜡烛已经到了他手里,房间顿时暗了不少。
"夜旒熏——"
"叫舅舅!"夜旒熏一脸好笑的纠正!
步真隐隐压下怒气转过头,折扇猛朝他一挥,桌上砚台连着墨汁一起朝夜旒熏飞去。
夜旒熏淡然一笑,一侧身闪了过去。
"啊——"雕花木兰下,一声尖叫!
安心好不容易匍匐前进,躲过巡逻的侍卫,刚站起来庆祝没被发现,然而迎面而来的飞行物直接将她砸趴下。
"啊哈,你砸到人了!"夜旒熏一脸的幸灾乐祸。等瞧见砸的是哪位大神时,连他都慌了。
安心?怎么会是她?
等安心渐渐恢复神智时,自己的脸正被一个动作粗鲁的人揉来揉去。定睛一瞧,是夜旒熏,那厮照例是换了一张不认识的脸,可手腕上的银线她认得。那玩意勒过她脖子,容易记!
帷幔被人掀起,步真拧干帕子递过来。
"多有得罪!"
安心连忙摇头:"没关系没关系。我头很硬!"
"确实很硬!"夜旒熏恶毒的撇嘴。
"管你屁事!咦?你怎么会在这?"安心一骨碌爬起来紧紧盯着夜旒熏的眼睛。再看步真神色坦然,难道这两人肯定认识!
"这话我还想问你呢!"夜旒熏口气非常不好,手上的动作也跟着重了少许。
安心吃痛,却忍不住瞟步真。
等脸上的墨汁被擦掉,夜旒熏端着膀子一脸满足:"这还像个人样!"
"步真,今天..."
步真轻轻一瞥,"公主半夜造访,实有不便。若有事,明日再说!"
依旧是那么疏离,那么冰冷!
安心一下从床上起来挡在他面前:"步真,你什么意思?我哪里惹到你了?"
步真沉下脸:"公主千金之躯,半夜出现在一个男人房间,有辱公主..."
"你明知道我不是!"安心有些激动。记得那晚被打的时候就已经跟他说过了,当时他还好心提醒自己这件事不可张扬,要不然会被人封住口鼻送进棺材!
步真扫了一眼茫然的夜旒熏,背过身子:"本太子不晓得你说什么!现在请你出去!"这一句已经是决裂。
安心倒退一步,感觉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地,而步真的背影是那般决绝,丝毫没有转圜余地。
"步真,最难消受美人恩啊,你这般无情,可是很伤人家心的!"夜旒熏那种独特的怪异的强调,带着三分冷嘲,尾音还拖的老长,阴阳怪气的足可以把人气死!
在他略带轻蔑的眼神中,安心觉得这个人找抽!
一个眼刀甩过去"我伤心挨着你什么事?你管得着么?"每次想还他东西的时候,这厮总是惹她生气,哼,现在她想过了,就不还了,管他碧水兽多厉害,她就愿意放在暗室里落灰,怎么着?等哪天惹急了出宫给切成一小片一小片挂在房间当风铃!
"你冲我吼什么?"夜旒熏忽然脸色一变,也发起怒来了。曾几何时被人这么无礼对待?这女人不知好歹到家了。
"我吼了,我就吼了!"
"别吵了!"步真猛一回头,表情阴鸷。
两个人当即停下,同一时间抱着膀子背过身子不去看对方。
夜旒熏——疯女人!
安心——神马玩意啊!
"你,马上回去,这里以后不准再来!你——马上给我离开月氏,你要找的东西我已经派人在找!"忽然严肃的语调让人不敢不理会,正如别人所说,平日里的步真虽然儒雅得体,可发怒起火来,无人能挡。尤其是那种不怒而威的样子,更让人惧怕。
安心怔怔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步真,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绞住,扭曲的疼。
"好...我回去。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了!"
拽什么拽?不来就不来,走那么老远,她还不乐意了!
安心果然说道做到,真的没再找过步真,有时候就算两人路过也是擦肩而过,互不理睬。而夜旒熏从那晚之后便再也没有现身。
入夜。
步真淡然的看着远处宫殿的一角,垂下眼帘。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那晚...不是自己把她送到琅邪的床上,是不是结局会稍微不同?
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形同陌路!
所以,他想过,等琅邪回来,自己就离开,回西夏当他的太子!这就是这段还在雏形爱情的最好终结点!
天气越来越冷,安心咬着筷子跟杉木沛然一起涮火锅吃。吃到一半,沛然突然发话:"喂,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安心咬着筷子,涮羊肉。
沛然一脸无力:"就是上次,我跟你说逃跑的计划啊!"
安心抬起头,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自己心烦意乱,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恩,我没听清楚,不过我想过了,不准备走了!"其实,那晚在琅邪怀里哭的天昏地暗的时候,她离去的心就已经开始动摇,现如今,自己又答应等他回来,更不可能离开。想到这里,这几日的烦闷一扫而空,步真不理她就算了,贵族之人都是息怒无常,姑奶奶还不伺候了,还是想想琅邪什么时候回来要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