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吉放下双手，定了定心神，先行让自个儿冷静下来。她仔细梳理了一番目前的情景：显然这位凡人皇帝已经从凌飞那儿，知道了些关于妖魔鬼怪的事情，心里不知道是在想着乘机征服仙魔，在六界之中突然横空出世呢？还是乘着这机会，捞点好处，再全身而退？

　　杨墨顺口说道：『这要看这位李世民的口味和眼光如何了。』

　　她问道：『怎么说？』

　　『口味有大小，眼光有好坏。口味大，眼光好，可谓帝王；口味大，眼光差，穷兵黩武；口味小，眼光好，好歹能当个明君；最可怕的就是口味大，眼光差的……』

　　『昏君？』

　　『祸害。』

　　『……』白吉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痛地看向坐回椅子上的李世民，心里嘀咕道，『李世民怎么样也称得上是一代明君吧，大唐盛世不是假的啊。』

　　『我也是这样想的。』杨墨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就怕他一旦卷入鬼神之道，谁知道又会生出什么样古怪的心思来？』

　　她也是如此想着。

　　若是论起意愿来，她可不愿意改变历史，让大唐盛世变成自己的，又或者做上一代女帝之类的。对她来说，最好是返回现代，就当来唐朝的经历是一场梦。若是不能返回，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弄上几件大宅，一些仆从——她可还没民主要在这种年代，不弄几个服侍的人——能够安安静静、幸幸福福地过完一生，便是最佳的事了。

　　可是现在看来，这两个可能，她哪一条也占不了。那么至少不要让李世民把大唐盛世变成大唐末世，那她可就是千古罪人，遗臭万年了。

　　想到这儿，她从眼角瞄了眼李世民，恰巧对方也于此时看过来。两人的目光一交汇，愣了一愣后，不约而同地咧开嘴角，像是做小偷被捉住一般，心虚地笑了起来。

　　嘿嘿笑了两声后，白吉还是决定先发制人，她开口问道：“皇上，什么仙魔大战？”

　　李世民继续嘿嘿笑着，似乎停不下来。她正莫名其妙间，他却猛然停了下来，突然说道：“就是天上的仙庭，与身为外道的魔族之间，为了争地盘，而打了起来。”他看了眼凌飞，见对方没有出声，似乎有了支持，大声道，“他们以前就打过，那次是仙人们输了，这次魔族实力壮大了，就再图反扑。这次魔族似乎很顺利，一直打到了仙人们的家门口。朕说的对否？”

　　这话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掺在一处，凭心而论，白吉还真不能说一个假字——仙人和魔族打了没？打了。他们以前打过没？打过。以前谁赢了？仙人。这次谁想赢？魔族。李世民这皇帝情报掌握得足够，讲得也简洁清楚——可是这理由却是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啊。

　　小兵喽罗们不知道，鬼王、仙君、神主这些头头脑脑们却清楚得很。魔尊是为什么挑起战争的，又是想要怎么个打法，可与一般人的想法完全相反。他可不想魔尊再胜，把仙人们赶尽杀绝，反而希望魔族大败，他本人更是做好的命丧仙庭的准备。

　　这场战争，更象是为了维护天地间的环保平衡，而做出的一场大清理！

　　如若说出来，李世民这个凡人会理解吗？他能够明白为什么魔尊是挑起战争的人，其他君王们却不恨他吗？也许他根本不会理解，为什么一个君王要希望自己的族人败亡。

　　白吉苦着脸，站到双腿发麻，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托着下巴发愁——她该如何与李世民讲这些？又有没有必要讲呢？凌飞也是，干嘛把这些事给个皇帝讲，还嫌六界不够乱吗？他只需要安慰李世民做个好皇帝，在修行之术，只需要关心关心什么长生术，没事炼个有毒的丹药吃吃就是了。搅和这些非人的事，不是减寿嘛。

　　想到这儿，她看向凌飞的目光也越发不善起来。凌飞似乎也从那满含怨愤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说道：“我从柔儿处得知。”

　　白吉长叹一声，仰首望向天井顶上一块方形的湛蓝天空，有些后悔把饺子扔给凌飞。哪里知道这凡人的天才和魔尊的麻烦，能够会有这样的发展？饺子居然把魔族给暴露了出来，虽然现在六界中定下的“魔族不可现于凡人之身前”的规定，已经随着魔尊打上仙庭，而名存实亡，也该慢慢来吧！把这件事告诉了凌飞，等于告诉了整个凡人的修仙界，不多时肯定就能传遍整个凡间。

　　她突然想到一事，冲凌飞道：“你接手天罡门了？”

　　凌飞干脆地点了点头：“幸存徒众推举我为掌门。”

　　她追问道：“活下来的人多吗？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总坛三百七十人，活六十余。”凌飞的语气沉了下来，带着暴风前的水气，就连李世民也绷紧了脸，沉默不语，“当日黑云弊天，师父推算大劫将至，谴徒众离开，徒众不肯，只余新手离坛。师父力拼魔尊不敌，总坛覆灭。”他顿了顿，又补道，“后来柔儿告之，那非厉鬼，乃魔界众生，与妖、鬼不同，各别一支。”

　　凌飞说的简洁俐落，白吉却几乎可以想象当时袁天罡率众徒，明知不敌，却仍举全力，与魔尊强者之战的惨烈情景。虽说只是凡人之躯，虽说讲起来是“仙庭门下走狗”，虽说他曾经追捕于新入唐朝的他们，可是她仍忍不住要为那老头儿叫一声好。

　　这才是凡人的骨气！

　　她感慨道：“袁天师不愧为一代傲骨……”

　　谁知后面的芸芸马屁还未说，便听凌飞平静地道：“师父这会儿恐怕在仙庭。”

　　她愣了一愣，问道：“你怎知他在仙庭？”

　　“师父想飞升已许久。”

　　凌飞说得简洁，白吉却立刻猜出一二——敢情这位是知道死后能上仙庭，所以才这般勇气倍增，面魔尊而无惧？呔，居然是这么回事。

　　她抽了抽嘴角，把对袁天罡的尊敬通通扔掉，话锋一转，追问凌飞道：“你怎么会接手掌门一职的？我记得他都把你赶出天罡门了。”

　　凌飞仍旧平静地道：“没人愿意当。”

　　她把脸埋在膝盖里几分钟，好不容易把一张囧脸给收回了，才有力说道：“为什么没人愿意当？你又为什么要去当了？你不是说要去报仇的吗？可是这会儿你师父又没死，在仙庭做仙人呢。”

　　“从凡间来看，他死了，所以我要报仇。要报仇，穷我一人之力不行，必得集合天下修行之人，登上天罡门掌门是为最便利之法。”凌飞即使说起此事，仍是一派平静之色，没有任何的迟疑，“徒众本已死伤不少，活下来的俱都修行低微，自然不能担此大任。”

　　她看他脸色，狐疑地道：“就没有一个想篡位的？”

　　“有。”

　　“那……”在凌飞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之后，她挑了挑眉毛，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如他这般自我中心，任意妄为之人，能有基本的道德底线便不错了。值此危急时刻，把妄想篡位之人一一清除，也是情理之中，没有什么好说的。

　　“况且，柔儿也劝我早掌大权。”

　　凌飞补充的这一句，却让她直翻白眼。想来饺子是不会安什么好心的，说不定是想着找个机会干掉凌飞差不多。

　　她正捧着脑袋苦恼中，猛然瞄见李世民若有所思地坐在椅上，这才省起他们这么聊了半天，都把这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之一给忘了，就这么把人家撩在一边，径自谈得火热。

　　她悄悄出了一背的冷汗，挤出几许笑容，对李世民道：“皇上，真抱歉，我与凌飞是故人。故人重逢，一时情起……”

　　李世民长笑一声，连连摆手道：“无妨，朕在一边听得也有趣。”

　　我就是怕您老人家听得有趣啊，一边在心内如此哀嚎，一边硬着头皮问道：“皇上，您与我提仙魔大战的事，到底是何怎么个想法？”

　　李世民恐怕还未遇到直接问他“怎么个想法”的人。过往臣下无不是猜测揣摩，若是错了，无不面如土色，战战兢兢，摸着脖子拼命开动脑筋想出正确答案。由此，他也可以驾御属下，站于制高点上。

　　如白吉这番直言不讳，问他“什么想法”的人，恐怕前无古人，后有来者了。

　　他习惯性地抚了抚须，想了片刻，侧头带着几分年青的气质道：“若是近了说，便是想知道，这仙魔大战一开，对朕的大唐是否有影响？”

　　白吉暗中松了口气，快速地答道：“没有。”她本是还有后半截话“他们早开始打啦，你在凡间不是没感觉吗”，只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又压了回去。这话说出来，不是给对方白白透露信息吗？

　　李世民沉吟片刻，又问道：“那远了说，大唐……凡人，所有人，是否能够从此中获得好处？”

　　白吉闻言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个皇帝不得了，居然敢说仙人和魔族打仗，我们人类能捞什么好处？这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她自然不会有什么感想，那个时代，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妖魔鬼怪早被赶出了人类的视野，只存在于小说故事之中，用来赚取眼球以及支持电影业而已。

　　而在这时候，唐朝，流行“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地方，居然有这么位皇帝，想从仙魔大战中捞好处？这是怎样一样“超前”的思想啊！又或者说，莽撞！？

　　她正有些吃不准时，杨墨冷不丁地说道：『他这么说，是在把我们当成人类了。不然他不会与一个妖怪这样说的。』

　　她反应过来，正是如此。那么说，饺子没有把他们的身份透露给凌飞？还是透露了，可凌飞没说？想到这里，她不禁焦燥起来——到底凌飞知道了多少？又想掺和多少？

　　仿佛猜中了她的想法般，凌飞突然开口道：“仇必报。”这三字让她的心落入低谷时，却又听他续道，“然我将与柔儿退隐山林。”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