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三卷·心见·倾心
湖北,襄阳,酒中月酒楼。
“沐少爷,这是蜀州的紫萱小姐给你捎来的特产!”
“沐少爷,这是陈先生传来的信件!”
“沐少爷,给福建福威镖局的货物已经清点好了,请您去查看!”
作为南方最大的连锁酒楼,酒中月与地方的小官吏交情甚好。这里的负责人沐临清俨然是一方年轻富豪,每天的小日子滋滋润润,如果没有了每年年底的比武考校,他的逍遥日子就能持续三百六十五天!可惜啊可惜,门主每年年底都要挨个儿考校,特别是他们这是个亲传弟子,排在最后一名的,一年不准出庄子,那不是要他的命么?!
沐临清砸吧砸吧嘴巴,舔了舔嘴唇。去年他的考校结果是倒数第二,今年麻烦了啊……
正在此刻,沐临清的亲信推门进来,怀抱里裹着一件棉衣,棉衣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他怀中乱拱。只见他满脸笑容,道:“沐少爷,您要的雪狼崽带来了!”
沐临清一改慵懒的神色,一跃而起,击掌道:“干得好!”说着急急忙忙的将小狼崽从棉衣里抱出来,只见它通体雪白,绒毛细腻柔软,隐约可见肉色。
门主刘菁不知道为何对野兽十分感兴趣,前年养了一只猎豹,去年养了一只蟒蛇,今年眼巴巴的托他们注意狼崽。沐临清一心讨好门主,托了去西北的商队帮忙寻找,重金收购,历经三月,终于找到了。
“哈,这下就算我考校不过关,也有望去除那禁闭练功之苦了!”
沐临清将这狼崽的事情通传给刘菁,不多时就受到了飞鸽传书,说刘菁亲自前来,让沐临清将狼崽细心照顾。沐临清虽然不知道怎么养狼,但是送狼崽来的商人却知道啊!若是不懂,如何能安安稳稳的将狼崽运来?
刘菁得到消息,果然快马加鞭的赶来,
几日后,沐临清正在楼顶听账房禀报这月的收益,便听亲信来报,说是门主到了,连忙冲下楼来。
人还在二楼的楼梯上,便见一个一抹青色在大厅中卓然而立,但见她眉目清秀,清秀恬淡,引得酒楼里众人纷纷侧目,不是刘菁却又是谁?
刘菁一身青衣,身后两个侍女,一左一右背着包袱,看起来柔柔弱弱,就像是平常人家在小姐身边伺候的丫头,只有沐临清知道这两位师妹跟在刘菁身边学足了女子的英气,发飙的时候犹若狮吼。
刘菁见了他,微微点了点头,似笑非笑道:“数月不见,你是越发白净了,这酒楼老板的日子果然舒坦!”
沐临清笑嘻嘻的说道:“哪里哪里,我这是积劳成疾,脸色苍白,这偌大的酒楼我一个小子自然是费心费力!”说着不动声色的引她上楼,“刘小姐这边请!”
沐临清心中确是苦笑。门主想必是清楚他好吃懒做的性子,这是敲打他来了。可他本就是这脾气,纵不能如陈之南一样每天除了练功就是闷不吭声的处理门内事务吧?那非得要了他的命不可!
待得一行人上了楼,下面的众人方才纷纷议论。东角一桌的男子一直目送刘菁上楼,眼神毫不掩饰,像是瞧见了兔子的狼。直到她身影不见,也久久没有收回眼光,只是对身边的大汉道:“张哥,那是哪家的女儿,怎的让酒中月的老板亲自招待?”
“管他呢?一个酒楼老板而已,能结交的除了朝廷的官员,也就只有那些富家子弟!将来若是遇上了,抢来便是,但司马老弟,切记咱们此番大事要紧,不可节外生枝!”
姓张的男子讪讪拿起了筷子,不再说话,心思却全然在方才的惊鸿一瞥之上,心忖定要打探清楚那女子的来路,待此番事了再把那女子掳去嵩山派别院。
大厅中人的眼光,刘菁早已尽收眼底,不过她在外一向收敛锋芒、不欲生事,再加上近年来她九阳神功已接近大成——九阳神功共五层,她已练到四层,若是单打独斗,便是左冷禅在眼前也有能抵挡一二,若非招式与阅历的不足,她早就先去“行刺”左冷禅,打击报复对方让自己提心吊胆多年之仇——所以近年来她心性逐渐平和,由少年时代的张狂逐渐走向返璞归真,能让她心潮起伏的事情恐已不多。
酒楼一楼的食客大多是普通人或者寻常江湖人士,大多粗俗,她也不以为意,余光扫了一圈儿便上的楼去。她的心全扑在那只小狼崽上,哪有心思教训这些登徒子?
上次曲非烟来信,已经是四个月之前了。古代就是这点不好:寄信不方便!如果都是在固有居所那也罢了,偏偏二人都是到处跑的性子,地址不详,难以送达。结果一年也只能通信十来次而已。
曲非烟跟着曲洋居无定所,然而曲洋每年还有一两次来刘府,曲非烟确是越大心越野,自从两三年前就再也不来了,反而和任盈盈、蓝凤凰等人成天混在一起!小时候寄来的书信无不是推心置腹、字里行间调皮可爱,透着深深的眷恋与依赖,近年来连书信都变得让人捉摸不透,虽然不是文绉绉的,但咬文嚼字、犹如雾里看花,怎么也弄不通透。
问她近况,她含含糊糊、顾左右而言他;问她武艺练得如何,何人陪她练剑,她只说还好,却不细说;言及与朋友可还开心,她却莫名其妙说自己答应过陪她去西湖游玩却不守诺言,但实际上分明是她去了南疆未曾回刘府。上次提到无意中去山中打猎——原本是为了训练门人们在山野的技艺——碰巧捡回来几只野兽的幼崽,她在回信却耍赖撒娇,非得刘菁也给她弄一只野兽崽子,还一定要特别的,否则便不理她,让刘菁大感头疼。
她对这个妹妹从小疼爱有加,有求必应,怎么可能拒绝?当下便让门下收罗珍禽异兽的幼兽,今日方才弄到了一只雪狼崽。
小狼崽年幼,刚刚能站稳,嗅到刘菁怀里陌生的气息有些不安,慌乱的拱来拱去。刘菁用那张它睡熟了的毯子裹住才安稳了些 。
“你也就这些偷鸡摸狗的旁门左道干得好!”刘菁笑着给沐临清的评语让沐临清哭笑不得。不过,好歹是得了恩赐——今年的考校免了!所以这小子心里其实偷着乐。
刘菁得到米虫——雪狼崽的新名字,据说是因为它又白又胖,所以被刘菁力排众议取了这个恶搞的名字——之后,决定带着它回山庄,同时写信通知曲非烟。休息了一日,便启程回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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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樊古道上,三马一车不疾不徐。此刻正值初春,遍地花香。
据刘菁说,“在野外呼吸新鲜空气有利于身体健康”,刘菁三人都不愿坐在车中,反而和两个侍女一起骑在镶了软垫的大马上,让随行的马德跟着,笑道:“说起这襄阳,我倒是想起了一个有关武林前辈的故事来。”
一个侍女转过头来,笑吟吟的盯着刘菁,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什么故事,门主说来听听?”
另一个侍女笑道:“小书就是心急!”
“哼,晴晴不也是么?上次门主讲《西游记》的时候,是谁巴巴的一大早去书院守着?!”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倒是现今都这十五岁了,小书还若孩童一般!”
刘菁哈哈笑道:“现在不依旧是孩童么?!”
小书嘀咕道:“门主分明也比咱们大不了几岁!”
“大上一天也是年长!更何况,达者为师,你们哪天能接下我十招,我便承认你们是成人!”刘菁装作没看见两个侍女气急败坏的表情,开始将《射雕英雄传》的故事。
说到郭靖以为东邪杀了他师父,在桃花岛上与黄蓉翻脸之时,小书愤愤不平,道:“我看着傻子不要也罢了,怎能如此不分是非?”
“是啊是啊,只知道朝女人使性子的男人不是男人!那黄蓉还理他作甚?”
刘菁哭笑不得。两人果然还是小孩子,这情之一字,多少人能看透?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刘菁看着二人争吵只是摇头。莫说郭靖冤枉了她,便是为郭靖而死也没什么稀奇。此值宋朝初年,对三从四德还不甚在意,她手下的这些女子更是一个个眼高于顶,对男子们红果果的蔑视。
两个侍女正要说话,前方忽然想起一声凄厉的叫声。又走了几步,刀兵之声渐渐清晰。
刘菁眉毛微挑,将怀中的小米虫递给小书,道:“走,晴晴与我去看看。小书,你与马才看好了车!”
小书好奇心最胜,但门主有令,只得抱着小米虫讪讪留下。
刘菁催马上前,跃上一个小山丘,勒马而立,放眼向下望去,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四人被十几个大汉围在当中,四人之中,有一绿衫少女,眉心含怒,双眼若珠,俏脸嫣然,手持长剑,随着剑招刺挑秀发披肩飞扬。
虽然看武艺远强于敌人,却因为游走之间护着身边三人而难以取胜。
刘菁未来得及细想,已经拍马上前,手中原本准备喂给小米虫的牛肉干“笃笃”飞打出去,接着便听见刀剑落地之声。
那绿衫少女抬头望来,黑色双眸顿时犹如夜空闪烁的繁星一般璀璨迷人。、、
“菁儿姐姐!”
这一声,带着惊喜与难以置信,甚至使她忘了正困于敌营。
刘菁飞身跃起,在马背上点了一下,凌空而入,回风落雁剑三十六式施展开来,犹如舞蹈一般,却不失凌厉。对面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手中刺痛,长剑失手,一个个抱着手腕哀号起来。却原来是刘菁见曲非烟遇险,下了少见的狠手,将众人的手腕经脉挑断!
长剑回鞘,刘菁立刻如小时候一般将她揽在怀中,摸摸她的脑袋,道:“非非,你没事吧?”
数年不见,当年跟在身后的小女孩儿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曲非烟原本在刘菁怀里抱着她的腰撒娇,却在刘菁再次开口之前猛然退了开去,撇着嘴巴,俏生生的站着,虽不是规规矩矩,却也不太亲密。
刘菁看着她故作大人样儿的模样,有些像笑。但见曲非烟疏离的动作,却又笑不出来了。
又看看非烟身边的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衣着差别甚大,兵器样式也不一样,有长刀、长剑也有利勾,心知是魔教中人,便点了点头,也不与他们多说话,只是微笑着对曲非烟道:“非非,我给你找了个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来看看?”
曲非烟眼中闪过欣喜,却又迟疑了片刻,才道:“我先与他们说几句话,待会儿去看!”
“那我在前面道上等你。”刘菁点了点头,依旧微笑如春风拂面的走了。
刘菁的侍女晴晴还没来得及出手,事情便已经解决,只得默不作声的跟着门主离开。回到马车边的时候,小书兴致勃勃的上前询问:“门主,出了什么事?是哪家的弟子在斗殴?”
刘菁没有理她。小书还要再问,却见晴晴给她打眼色,有小心的看了一眼门主,只觉得自家门主那微笑冰冷得让人心颤。
这时马才刚好将小米虫递给刘菁,他知道小姐对这珍贵的小狼崽宝贝得很,大部分时间都是抱在手里,不敢怠慢。
谁知刘菁却没有接,瞟了米虫一眼,淡淡说道:“你抱着吧!”竟然全然没有了出门时的欣喜。
马才愕然。
刘菁只觉得胸口一股闷气郁结,多年来修身养性的成果几乎要付之东流。
两个侍女中,晴晴最是乖巧,上前轻语道:“或许非烟小姐师叔是担心魔教人追查你的身份,不得已而为之。”
刘菁狠狠的一鞭抽在身边的一根树枝上,然后收回来。
“你说得对。”
小书和晴晴这才感到她身上的乱流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