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同许下重诺的确诱人,但其中的风险也极大,田铭徘徊不定。苏秦见自己劝说的话语田铭像是没听见一样,不由得替他着急。然而,在这样紧要的关键时刻,谁又能代替得了田铭做决定?
田铭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个曾经当了近三十年父亲的田同,目光中透着狐疑,但又流露出丝丝眷恋。毕竟他曾经那么渴望与这个“父亲”一起,接过了齐国的江山社稷,这个梦想成年累月地在心中发酵,岂能一日就忘却。
田铭不自觉地向着田同移动着脚步,步履缓慢而又蹒跚,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苏秦的心都要到嗓子眼儿了,很为田铭担忧。如果他再向前,那将是一条不归之路。
田同发觉田铭在向自己走来,可是却仍有疑虑时,他再次诱惑道:“铭儿,快到为父身边来,咱们共进退,今日之事,胜败犹未可知,你也是知道为父的能力的。”
田同的诱惑果然生效,田铭明显地加快了脚步,齐王田辟疆心中怒气上升,心想:“好啊,还以为你要与田同划清界限,原来仍然心存侥幸。”
齐王张口就要下达围捕田同父子的命令,这时,突然从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粉尘飞溅,腾起了轻轻的尘雾。
大堂上所有的人都被这声巨响给震呆在那里,惟有田同脸上没有惊疑,反而挂着一丝笑意,显然只有他是有所准备的。
齐王身后的四大武卫本能地举剑向着巨响传来的地方,齐王和王后则吓得惊恐地向前倾覆着身子,苏秦也惊愕地望着那里。
巨响的声音源自墙壁,突然之间,破开了一个大洞,从那里冒出三个人来。苏秦定睛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原来是逍遥子、宁钧和田琳从那里钻了出来。
他一直担忧好朋友宁钧的安全,竟至于失眠,今日见他并无大碍地出现在眼前,怎能不欣喜万分。苏秦赶忙向宁钧打招呼道:“宁将军!”
宁钧冲着他笑了一笑,挥了挥手,回应了他的招呼声,却也没有开口说话。逍遥子等人身上都是灰尘,本来是一位长袍飘飘,丰神俊逸的人,现在却顾不得身上的灰尘。宁钧和田琳也好不到哪里去,显得灰头土脸的。
巨响传来时,田同本来在笑,可是,当他看到逍遥子等人出现之时,却再也笑不出来了。他错愕不已,高声说道:“怎么会是你?为什么总要与我作对!”
逍遥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回道:“你想不到会是我在空墙里吧。你埋伏下的那些杀手,现在都在里面躺着呢。”
田同气得双颊抽动,厉声说道:“你待要怎样,为何如此无情?”
此时,齐王也看清了来人,苏秦以为他突见逍遥子出现身后,会即刻让手下前去捉拿,却不料齐王并没有特别紧张,反而惊奇地叫了一声:“啊呀,是孙瑶婶婶,你不是早已去世了吗?”
逍遥子白了田辟疆一眼,回答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好好当你的大王,少听些阿谀奉承的话比什么都强。”
苏秦到现在才搞明白:原来逍遥子的本名是孙瑶,齐王唤她为婶婶,难不成她正是田同的原配夫人。
这个秘密原来对自己这个外国人才是秘密,如果那日是田辟疆等原本就熟悉的孙瑶的人见到逍遥子,会一下子就知道她是谁的。而自己还猜测了那么久。
逍遥子对齐王极其冷淡,齐王也没有生气,他还沉在自己的纳闷里呢。因为,田同夫人孙瑶十五、六年前就传出了死讯,谁曾想今天又见到了个大活人。这由死到生的转换怎么能不让人骇怪。
齐王后钟离春并未见过孙瑶本人,但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传言,据说是武功极高,人又特别聪明,她还暗地里想过:如果孙瑶在世,与自己相比,到底谁更聪明些呢。没料到,今天竟见到了孙瑶本人。
她眼睛一瞬都不眨地盯着逍遥子,心里开始有些气馁,先不说逍遥子是否比自己聪明,就是她的长相也不知比自己强多少倍。尽管人到中年,但身材依然纤瘦匀称,脸上不施粉黛,但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鼻子秀气小巧,一看年轻时就是个大美人。
田同责怪逍遥子坏他的好事,逍遥子却不买账,她依旧冷着脸,冲着田同说道:“并非我要与你作对,是你作恶多端,多行不义,咎由自取。”
田同显然不服气,回道:“是吗?我怎么看你丝毫不念旧情,这辈子与我没完没了地闹。”
逍遥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与你闹!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董原师弟是怎么死的,你以为随便骗骗我,我就能相信你了吗?”
她的话转而更加悲愤,声音透着尖利,骂道:“当年是你巧使手段,诱使董师弟爱上我,生下了田铭和田琳两个孩子,却又蛇蝎心肠地毒死了他。你没有男人的雄风倒也罢了,我也没有强求于你,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安排这一切!”
田同当年的糗事被逍遥子揭出,气急败坏,手指着逍遥子,说道:“你难道疯了,我们即便不是夫妻,也有师兄妹之情,你还要不要脸了。”
逍遥子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回道:“当年我还想要这张人的脸皮,明明知道是你下的毒手,也忍气吞声,装死隐遁,一走了之。可谁会想到,你今天还要继续毒害我的孩子们。”
逍遥子越骂越骂越气,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她对田铭喝道:“铭儿,我已经告诉你田同是你杀父的仇人,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卖命,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田铭本来是奔着父亲去的,从巨响传来时,已经被惊呆在当地,此时,听到逍遥子的话语,更是停在那里,不知如何进退。
整个大堂之上,田同已经好似被孤立,精心谋划的大计,鬼使神差地被一桩桩破坏,但他却仍然看不出死心丧气的样子。
他对着停下来的田铭说道:“铭儿,你要相信为父,你想想你这么多年,我待你哪点不像是亲身儿子?今日之事咱们远未到言败的地步。为父自有办法。”
逍遥子看田同依然在对儿子花言巧语,气得眉毛直立,瞪着眼睛,大声责骂田同道:“你还要害死多少人才罢手,停止你那权欲熏心的大梦!”
她转而又劝自己的儿子田铭:“铭儿,你不能跟着这个虎狼之心的小人再接着错下去了,悬崖勒马,任由他去做梦,你跟着母亲一起到那长岩岛,我们母子团聚岂不是人间美事?”
这时,跟随逍遥子一起从空墙中钻出来的田琳也开了言,她也劝说哥哥田铭道:“哥哥,母亲已经把十六年前的事情告诉我了,咱们离开这里,过个安生的普通人的日子,再也不要理睬着勾心斗角的政事了。”
听罢母亲和妹妹的劝说,田铭却依旧没有彻底死心,丝毫没有回应她们的召唤。苏秦见他进退两难的模样,一方面深深为他惋惜,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此中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田同精心安排的一场场的阴谋,都已被化解,包括下毒、以舞行刺,借刀杀人和隐蔽杀手,皆以失败告终,难道他竟然还感受不到自己的孤立无援,做垂死的挣扎?
此人心机实在是深不可测,这一次次的精心策划和安排,如果没有点运气,自己和齐王早已死无葬身之地,要说算计和安排,谁人能比得过他田同?
难道田铭此时的内心不仅仅是对当太子的渴望,而且,也是因为他对于齐王田辟疆与田同之争的谁胜谁负没有成算。
想到这里,苏秦的冷汗又下来了。这个田同,简直就是一个疯狂奔驰的马车,这种顽固前行的劲头,还有不达目标决不罢休的坚忍,实在是超出常人太多,令他苏秦都自叹不如。
逍遥子大概也看出儿子田铭内心的不安,她深知惟有击垮田同,儿子才会死心。因此向田同说道:“你难道还觉得自己有挽回败局的余地吗?真是可笑,奉劝你别再困兽犹斗,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吧。”
逍遥子的话倒是提醒了齐王,他想起来发动自己的侍卫们,立即捉拿田同,于是向他们下令道:“众侍卫,听我的令,一起上去捉拿反贼田同。”
侍卫们观察着大堂上的形势,正在紧张地待命,听到大王的指令,迅速拿起手中的武器,刀、枪、剑、戟等等,向田同扑了过去。
那田同却不等侍卫们近身,一扬手,竟有六柄柳叶飞刀,直冲齐王田辟疆和王后钟离春飞去,各三柄飞刀,接替而至,个个瞄准了他们的咽喉部位。
齐王和王后哪会武功,判断力也弱,由于田同的飞刀出手速度如同流星一般,他们两人简直连躲闪的反应都来不及做出。
苏秦发觉田同袖口抖动时,已然心头一凛,高度戒备,见田同飞刀出手,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