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师大。
周落今天要找兼职。
先前高中的时候,她平常用的是舅舅给她的一张卡和她以前打工自己存的钱,高中时也一日三餐,两餐都在家里解决,她花销不大。
而舅舅给的那张卡上每隔一个月会有钱打进去。
从高一持续到现在,周落觉得大概是韩珉做的。
可韩珉偏偏又给了她一张卡,更过分的是,他每隔半个月打一次,周落瞧着卡上的数额,在atm机前踌躇了半天。
用是用,但总有一种太早了,被吃定的感觉。
这不行。
周落掐指一算自己的大好年华,还不能臣服于这样的金钱横流中。她取回卡,往教学楼走,想起上次林麟对她说的话。
韩家有钱。
即便韩珉没给过她这种感觉,或许,这是有钱到了一种境界——最高境界,无形。她很好奇,既然是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必定对很多事物挑剔。
他没有过。
可能有,但是极少。
出神时被人右肩上拍了下,那人站在左侧,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
是同寝室的贾同学。
周落想起她做的兼职,忙问:“你今天不做兼职吗?”
“还有二十分钟,我车骑过去到了。”
她扶着自行车边走边说,周落注意到,问她:“你兼职那还缺人吗?”
贾同学打量她,讶异:“你也要做兼职?”
“嗯。”
“南门那是步行街,是这城里仅次于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方,我在南门步行街的一家衣饰店做兼职……”
周落随贾同学去步行街,她坐在她自行车后座。
十分钟到了步行街。
步行街人潮涌动,各种气味混杂。
贾同学把自行车停好,带她在四周晃一圈。
“最近都开学了,也没什么店招兼职的……”
周落扬起下巴,说:“那不是有一家?”
黑底红字的广告,上面写着,招学徒,包吃不包住。
贾同学看看头顶上的店名,提醒她:“这是家纹身店,周落。”
刺青这门手艺在旁人眼里,算得上是旁门左道。逞论拿刺青做生计的。贾同学是个传统的姑娘,见那两个字心生异感。
看上去是个不良的地方,鱼龙混杂的。
但周落是周落,她觉得好玩。
周落自顾自推门进去,玻璃推门有些窄,走进去靠墙一侧是卖饰品的玻璃展示柜,一个女人站着在整理批发来的饰品。
她头也没抬,说:“纹身上二楼。”
想来也是,师大南门步行街是繁华地段,房租不便宜。
她甫一走到楼上,旁边沙发上的一个男人朝她打招呼,她见到他右手小臂上大块的纹身,暗沉沉的,也看不清具体图案。
二楼宽敞,像个挑高式的单身公寓,沙发、玻璃桌、椅子、躺椅……都是黑色的。
索性右手边有窗,一排窗户,能完全看到一部分步行街。窗户上贴了纸,蓝的,跟玻璃似的,光照进来都是种阴郁的颜色,没了热度。
有人问她:“来做纹身吗?有熟悉的纹身师?或者预约了谁?”
周落摇头。
她陡然觉得这一切都很新鲜。
刺激、又好玩。
瞒着韩珉,不让他知道——这更好玩了。
想法敲定,周落和这刺青店向她打招呼的男的说了,那身形小,留着一臂刺青的男人点头,说让她坐会儿。
他喊了声师傅,在另一侧指导学徒给客人纹身的男人转过头,走来。
这家纹身店的师傅留莫西干头,一双手手指手腕上戴满了东西,他打量几眼周落,点点头。
“先学,从基础的学起来,过后自己接活做,扣掉我们店给的材料费,剩下的是你自己的报酬。”
交代几句,事情简单敲定了,他将一叠纸递给她,说:“纹身图案,空闲时间画。”
……
贾同学去做兼职,周落走回学校,一路上她把图案看了遍。
有些诡异,有些可。
她以前念高中的时候想过要往身上纹刺青,但还没想好要纹什么。周落做决定向来随意看心情,她一眼看到那个招学徒的广告——她想她和这玩意有点缘。
平常空余时间也可以打发了,也不算是做浪费时间的事。
不过这个事,得对韩珉瞒得紧紧的。
他那种正人君子,一定极不喜欢这种歪门邪道。
……
几天后,周落到仰光别墅。
稍一段时间不见,她发现落落又长大了些,鼻子更尖了,两只耳朵精神地立着,它围在她脚边闻了很久。
周落抱着它,手指拨拨它金色的铃铛,问:“你在吗?”
她走到大厅,发现沙发上放着一个大而扁平的礼盒,还打了一个红色的花式蝴蝶结。周落四下望望,没人。
她挑起眉,一只手抱着落落,自问:“这是什么?”
周落蹲下,怀抱落落:“他送我的?还是别人送他的?还是他送别人的?”
实在好奇得不行。
周落握住落落的肉爪子,往那蝴蝶结上扒拉几下,蝴蝶结乱成一团。
周落低声训斥:“落落,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让我怎么和韩先生交代?”
落落:汪汪汪。
爪子又扒拉好几下,一条绸带解开。
周落叹息:“落落,你真的是太不听话了。”
落落:汪汪汪。
爪子上指甲勾掉了剩下的绸带。
周落对它郑重其事地教育:“别人的东西,你怎么能碰呢?落落,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放下落落,善意道:“快藏起来,别让韩珉知道你罪恶的行径。”
落落:汪……
四下没人,周落掀开礼盒盖子。里面是一套衣服。
她琢磨了一下,觉得这风格有点像民国时期,上衣是一件洋蓝的小袄,收腰,下装是黑色过膝的裙。上袄下裙,是民国女学生的装扮。
料子是丝绸,滑手、有光泽。
“今天晚上莫邵儿子开化妆舞会,这是他们送过来的衣服。”
“装个民国女学生?”周落自言自语,“这么冰清玉洁的形象,我觉得我驾驭不来……”
“怎么不行?”
腰际处温热,他拿起一件上衣,比在她身上,说:“穿给我看看。”
周落转头:“那你怎么不穿——”
那你怎么不穿给我看看。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
他身上只有衬衣和胸帕是雪白的,传统的西服三件套,上衣里又添件黑色的马甲,领带被收进去。
这身西服,愈显他身材的优势。宽肩窄腰长腿。跟黑白默片里的英伦绅士一般无二。
一副金丝眼镜,又把她思绪拉回来。
更像民国时的贵公子,留洋回国,逢人对事皆姿态冷傲、不苟言笑。
这应当是位清风朗月般的人物,眉宇间清冷,笑一笑有人倾倒。
她出神时,韩珉在解她连衣裙的纽扣,白色的贝壳扣,沿着她背脊,一路直到尾椎。他解得有点不耐,下颌搁在她肩上,以好商量的语气,说:“扯开?”
周落还没开口,后背一凉,纽扣蹦了一地。衣服被他褪下,堆在她胯间。
他的手握住她一侧柔软,低笑:“怎么穿成这样?”
白色、薄、透、全蕾丝。
周落挣开他,连衣裙掉到脚踝。韩珉扣住她手腕,周落被迫站在一面镜子前,看着他亲手为她穿上洋蓝色上袄。
那双手,不带情谷欠。
他眼底,有黑色潮水。
镜子里的女孩,青春、温顺。
在她背后的男人,温柔、沉郁。
她指尖一触到裙,被他抱起,放到沙发上。韩珉单膝挤进来,生生把她两条腿分开。
周落望着他,像是要直直望入他眼底。
她倏地笑,执起他的手一吻,说:“韩医生,纵谷欠伤身。”
周落轻轻推开他,伸手够到带子,从挎包里拿出了一支口红。
她眼睛向上,那眼神直直勾住他。把他的神魂全往下拽,坠入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她旋了半截,偏头,低下,眼睛还是看他。
红,明红,媚红,嫣红。
微抿一下,她头往后仰,半阖眼,问他:“好看?”
一只活生生的妖精,明亮、鲜活,晃得他神志不清。
周落靠在他身上,自问自答:“我也觉得好看。”
她说:“我还觉得你最好看。”
“所以你说……我们今天晚上,这两身衣服,两个不同身份的人,得要有个什么故事?”
她撑着下巴,指尖一触触到他眉心。
瞬间,韩珉将她压在身下。
沉浮中,周落忽然想起林麟说的。韩珉有心病,但在她这,他尽量表现得温和、正常、不那么极端,像那次谢弋的事情,他为她竭力克制过,还是没成功。
她一点也不怕。
韩珉不会害她。
“我想好了,韩医生……你呢,是一位禁谷欠贵公子……我呢,是位贫穷孤苦的女学生,然后,在一个夜晚……”
他吻住她。
她起了一个恶俗的开头,却忘记了下文。
前头总是很好猜的,结局却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