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一派天真烂漫的问:“阿喻,你别皱眉,你皱眉做什么呢?”
她扶着门框,揉了揉眼睛,呆呆地望着他:“阿喻,夜深了,你怎么还不睡呢?”
视线一转,已是她掉进湖里,他将她捞起来之后,她在他怀中嘤嘤的哭,全身发抖,她说:“阿喻,我一定是快要死了。”
“阿喻……”
“阿喻……”
回忆是最折磨人的东西,他望着秀秀跪下谢恩却面无表情的脸,心上布满层层冰雨。她静静转身,没有多看他一眼,他望着她娇小的身躯,模糊了双眼。“秀秀,对不起。”
只是这几句对不起,她可还听得见?
秀秀走出金銮殿,有些死心地想:什么狗屁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以后统统都不信!
封了官之后,秀秀就迫不及待与娘亲和韵姐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分享过好消息之后,大家伙儿就开始吃散伙饭,这一切显得有些急切。
秀秀觉得这几日,简直是漫长的能折磨死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苦苦磨折,好像自己失了心一般。她的心早在十年前就交予了别人,只是现在拿回来,突然有些不适应。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一颗心,因为放在他那里,沾染了太多的世俗气。
沉香榭是赵喻赐给她的新居,这名字倒是很好听。她想尽快搬离这里,不是多想住进那座新居,那什么破金屋,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怕自己再多呆一秒,会泄露自己的情绪。她太累,真是累极了,必须要找一个地方,好好疗伤。
娘亲执意让她多留一晚,秀秀一再表示,自己会常回家看看,娘亲这才哭哭啼啼送嫁女一般,将她送到了新居。
为何执意这么早搬出去,秀秀想还有其它原因,她不想整日对着胡律,与他同朝为官,已经让她很不舒服,让她再多看他一眼,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哭。
她发现自己还没真正放下,她不能忍受胡律骗她,欺负她。他能骗她一次,欺负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不想在自己伤心的时候,会想他来安慰她,也不想在他约会美人的时候去打扰他的兴致,她这么伤心,下次一定会更伤心。
女人有女人的倔强,她不需要人懂。
搬进新居之后,陆陆续续有官员前来祝贺,秀秀强颜欢笑,不胜其烦,直到夕阳西下,她才喘了口气,坐下来喝口闲茶。当官的就这点事儿麻烦,其实礼品到了就好了嘛,人何必这么麻烦亲自跑一趟呢?
赵喻还算体谅她,不仅赐了‘金屋’,还赐了丫鬟。不愧是皇宫里面训练出来的丫鬟,一看就比胡府的丫鬟有见识。就比如只要秀秀一呼手臂酸痛,就会前来为她捏臂捶肩,一呼肚子饿,就给她拿好吃的。
秀秀忙了一整天,待她一番洗浴之后,床铺已经收拾好,就等她下榻了。案头也放了好些她喜欢的书,窗台上一只白瓷瓶里,还插满了夜间才开放的某种叫不住名字的花,微风吹进来清清爽爽。她深吸一口气,这种感觉无比温馨,还隐隐有些熟悉。
赵喻让人做这些,也都是下意识的,他知道她的习惯,即便三年不见,也丝毫没有忘记。
“大人,晚饭准备好了,您是要出去吃,还是端进房中?”侍女甚是贴心地帮她揉了揉太阳穴,秀秀回头打量身后的侍女,小模样长得不错。
“那个,美女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秀秀两手一拉,将她拉到了身前,凑近她耳边问。搬家时,娘亲苦口婆心地教导她,出门在外嘴巴乖一些,不要脸有些,逢男人叫一声哥哥,逢女人喊一声姐姐总没错。
兴许是刚才这个动作有些夸张有些霸道,吓到了她,侍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该死,奴婢怎么能做大人的姐姐,大人折煞奴婢了。”
天下侍女一大跪,连下跪的姿势都一样,也太没有情趣。秀秀边安慰边拉她起身:“哎呀,你怕什么,这是在我府上,不用怕,我不会怪你的,你先起来。”
没想到那位姐姐更执拗了:“那,那请大人收回先前的话,不然初杏不敢起来。”
原来她叫初杏啊,搞了半天,早说嘛,皇宫里的女人就喜欢这样婆婆妈妈,自己遭罪不说,连带着她一起遭罪。秀秀曾研究过宫里的话本子,那一通女人的规矩,她这辈子恐怕都学不会。宫女虽然贴心,但是像根木头一样,一点不好玩,她有些想念桃桃了。
“大人,先用饭吧。”初杏提醒道。
秀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真的有些饿了,遂点点头,“端进房里来吃吧。”今日嘴都要笑歪了,腿都要断了,等她刚一坐下,来一拨人。刚送走坐下,又来一拨人。他爷爷的,事先商量好了折磨她的吧。还好以后这里一个人住,在家里可以自然一点。
正当她出口再要一碗汤时,微微张开的嘴定住了,整个人都被施了法一般,动弹不得,她尊贵的敬德陛下就站在她房门口,微微打量她。他不说话,两人静静对视着,原本离着很近,望着却是那般遥远。
印象中的他,就是这个样子:一身玄白衣袍,长身玉立。微微抿着唇,他不说话,你却能从他眼中读出许多情绪。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说的就是他这个样子的。他温温静静望着你,没有勾引你,你却早已被他勾引过去。时隔三年再见他这个样子,她眼角有些发酸,嗓子有些发颤,她想叫他,可是叫不出声来,倒是动作太猛,一不小心滚下榻来。
“秀秀,三年了,你一点没变。”赵喻扶着她起身。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乖巧伶俐,又有些淘气。三年不见,已出落得越发水灵。朝堂上一见,她除了谢恩,不言不语,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其实她私底下是很活泼好动的。
秀秀面目情绪掰开他的手,径自跪倒在地,声音平平稳稳,没有多余想交流的欲望:“陛下,君臣有别。”说完低下头,不再看他。他已经不是那个他,每看一眼,便多痛一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