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跟紧了我,别走丢知道么,还有,避开那些暗箭,这些你能不能做到?”胡律又将她的手握了握,将她的衣襟紧了紧,又交代道。
秀秀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她懂得胡律的意思,她其实早就懂了。明枪难挡暗箭难防,胡律他能挡的住么?未来的风雨,他又挡得住么?没来由的,秀秀相信他,相信他能把一切都处理好,就像她当初相信赵喻一样。秀秀闭上眼睛默默祈祷:“但愿这一次,我没有赌输吧。”
胡律似乎很疲惫,也是了,昨晚他都没有好好睡觉,他一定是想了许多事情吧,他好像又瘦了,胡律,他其实并不需要这样拼命。可是他从来什么都不跟她说,只是一个人默默扛着,当初那个风流倜傥的狐狸君哪儿去了呢?已经被世俗磨砺了性子,更稳重成熟了。
这样的胡律,其实更有魅力,却也更让人心疼。
围猎场上的人并不多,望着飞驰的马蹄在雪地上印下一个个很深的痕迹,秀秀在心里默默祈祷:我最亲的那个人,但愿你不要受伤。
猎猎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秀秀回眸望见不远处赵喻的影子。他今日一身灰色的狐裘,很低调的颜色,背影却有些落寞。他是君王,君王的落寞,那是全天下人都要尊敬的表情,她只有瞻仰膜拜的份吧。谁还会像当年的那个傻丫头,傻乎乎地问:“阿喻,你别皱眉,你皱眉做什么呢?”他说:“好,我不皱眉。”自那以后,他见着她,当真不皱眉。
他皱眉做什么呢?他又开始皱眉了,可是她已经不会那么傻了。
秀秀永远不知道,赵喻心中藏着一份怎样的难言之隐,他从未想过利用她的,可是利用了便是利用了,伤害过了,怎么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呢。
秀秀一定不会再原谅他了,可是秀秀,如果你能明白我做的这一切,是不是会对我改观一些,给我一个安心的笑?
秀秀就是秀秀,她虽然小,虽然任性,虽然以前不那么懂事,可她是最有骨气的,不是她的东西她不要,是她的东西,半点不会放过。他从小了解的秀秀就是如此的,所以她不会施舍他一个笑,哪怕一个正脸,都不会给他。
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至于后来秀秀所骑的马为什么会受了惊吓不受控制,为什么她会被胡律的暗箭刺中,秀秀全然记不得了,她唯一记得的,是赵喻那隐没在树林中孤寂落寞又荒凉的身影,一如四年前,她在兰亭时见过的一样,她神情恍惚,之后寂然倒下没有知觉。
她好像听到胡律在叫她,她微微张了几下嘴,发不出声音,而在这一切发生时,赵喻自始至终看着她,既没有向前,亦没有后退。
眼泪如果有个发源地,一定是在心底。一颗豆大的泪珠滑落,落在雪地里寂寞无声。
秀秀醒来时,眼前是明晃晃的一片,亮的她眼睛都睁不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堂?听人说,好人都是要上天堂的,像她这种脾气不好,又爱使性子,还爱占点小便宜的人,应该不算顶坏,是能上天堂的吧。
她抬起手捂在脸上,从指缝间打量这天堂的一切,这一切又好像很真实。她好像躺在一张很宽很大的绣床上,四周纱帐迷蒙,让她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身下的床单与身上的锦被,摸上去手感极好,看来这个天堂待遇不错。
其实死也不是一件坏事,死了之后无牵无挂更好。她好像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她就是还未来及问胡律一句,他是不是还恨着她,恨她当年轻薄了她,恨她又不声不响离开他,其实像胡律这么小气的人,能够恨一恨也很好,就怕他连恨一恨都懒得恨了。
秀秀很想告诉他,虽然当初轻薄了他是有点超乎她的想象了,但她确实是想咬他的,他皮肤那么好,唇上的触觉那么软,摸上去也很舒服的样子,完全是一种很奇妙的境界。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哎!想想都觉得不甘心啊!因为爱错了人,落得如此凄凉下场。真是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秀秀稍稍动了动,背部有什么东西正往外冒,好像是很黏的东西,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难道又有人杀死了一头豹子?小时候在乱民堆里,吃不饱穿不暖,的确有人杀豹子,但是她那时候还太小,也没有干过,印象里自己好像是喝豹子奶长大的,是一位好心的婆婆给她喝的,所以她力气都比别人大一些,命也贱一些。
这些其实没有什么,反正都死了也不惦记了。她恍然一回神,紧接着有什么撕裂开来,隐隐的疼痛蔓延了四肢,脑仁儿都发疼。这种疼痛感太强烈,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死透。不是说死了的人是没有痛觉的么?也没有感情,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这么想见到胡律?好想再让他抱一抱。
脑海里一阵翻腾,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是的,她在外面打猎呢。胡律说让她稳重些,保护好自己,可是她好像没有做到,意识有些模糊,在走上奈何桥之前,她觉得自己心里有一段强烈的挣扎。强烈的愿望。
她还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伤害过她的人都没有死去,她怎么可以死!然后脑袋又昏昏沉沉的。
她轻轻唤了一声:“胡律。”没人应她,然后她又叫了一声,叫了两声:“胡律,胡律?”这家伙死到哪儿去了?
“胡律!”她有些急了,心里一时冲动,失声叫了出来。
“秀秀,是你醒了么?”是有人在唤她。
秀秀从梦中惊醒过来,身上冷汗直冒,原来她没有死,只是疼痛感越发强烈了,她是被痛醒的,当她对上赵喻那双血红的眼睛时,她才蓦地想起,雪海中的围场,她差点丧了命。她是趴着躺在床上的。这是多少次,她在梦里也想要爬上的床,可是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个女人爬过了,秀秀心底泛起一阵恶心。不顾背部剧烈的疼痛,毅然翻身。
砰的一声,床前的楠木架子被撞翻,砸在不堪重负的背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