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过后,寒冬渐去,春日气息渐浓。
一场春雨过后,城墙脚下,开始冒出了点点的青绿,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人间。
昨夜一场午夜骤急春雨,驱散了这最后的严寒,唤来了一丝春天气息。
春节已过,明祭已过,暗祭已启。
昨夜樊楼内一场离别宴后,凌浪涯和胡虚纪天聊了大半宿,直到那春雨来时,又在雨中戏耍,及至黎明,方返回房中歇息片刻。
一早醒来,凌浪涯三人便开始打点行李,准备上路。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除却一些换洗之物,并没有多少东西带着上路。更何况,由于暗祭规则的限制,三人只能各自带着五两银子出门,那就更是轻装上阵了。
幸好,虽然暗祭禁止了钱财,并没有禁止他们的脚力,可以允许每人带一匹坐骑上路。毕竟距离目的地如此遥远,倘若仅以人力,又如何能抵达。
吕缈影得知他们可以有一匹坐骑,便让樊掌柜准备了三匹上等的好马,方便他们上路。至于凌浪涯和胡虚以前的坐骑小毛驴,则只能寄托在樊楼中,由小苗儿进行打理。
在他们收拾之时,莫大胆、糟乞丐和老渔翁等相熟之人,也来了一个大早,言道要为他们送别。
收拾完毕,吃罢早饭,已是告别时。
樊掌柜言道身有要事,不便出行,便让众人送三人一程。在门外目送他们离开后,樊掌柜才让下人唤来一辆马车,自己亲自当马夫,从楼上把自家主子接下来,遥遥地跟在他们后面。
凌浪涯三人各自牵着一匹马,缓缓地往城南方向走去。
这几天来,不时地有乡里村民返回居所,所以对于他们的离去,并没有多少人觉得诧异,只是觉得这阵容既有公子少爷,又有农夫乞丐,还有下人仆人,显得有些奇怪罢了。
不时,三人便出了城门,来到了城南之外。
远处那因为祭典才搭建的帐篷处,已经被拆卸得差不多,再也没有多少的痕迹,露出原来广袤的大地。
三人牵着马走到官道一侧时,只见老张三名兵士早已在等候。
老张三人身旁同样有着一匹高头大马,见到凌浪涯等人走来,便迎了上去。老张和众人打过招呼后,道:“三位小兄弟,你们也知道规则,所以可能还需让我们检查一下行李。”
凌浪涯率先下了马,把行李递过去道:“这有何妨,反正我们现在都是一穷二白的人。”
三名兵士接过他们的行李检查一番,又检查了他们的身上,发现确实只有五两银子的值钱财物,才笑道:“暗祭规则难违,军命也不可违,所以请三位就体谅一下。”
胡虚笑道:“莫非你们对每个出发的人,都要如此检查?”
老张点头道:“正是如此,尤其是出了都城之后,我们会根据要求对你们检核。一路上的监督和保护,想必三位也是知道。既然钱财这方面没问题,还请三位带上那禁锢黑环。”
三人闻之,便从怀中掏出那一对晶莹的黑环,相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套在了左右上。
黑环在手腕,恰如一对黑色手镯,触手温润冰凉,甚为好看。
凌浪涯尝试着轻轻地运气体内的玄气,发现那左手的冰凉黑环忽而有了一丝热度,仿佛是被火烤一样,而右手铁环尚好,并没有多大的异动。
老张一看凌浪涯运气,忙制止道:“三位小兄弟,且不要轻易动用玄气,倘若玄气一旦外泄,黑环就会受热碎裂,届时你们就会失去了一次出手救命的机会了。”
凌浪涯收敛玄气,晃了晃手中铁环,边看边笑道:“如此看来,也是甚为好看的。”
老张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何时出发?”
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看着那雄伟壮阔的都城城墙。
在他们身前,是老渔翁,是农夫莫大胆,是清风小城糟乞丐,是过命之交牛二山,都是他们相熟之人。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恰在此时,与此地城南一样,其余三座城门,也有着送别之行。
在那城东之处,一个背负弓箭的青年和一个背负长刀的青年,在兵士检查之后,开始并肩出行。在他们离去不久,一个独目麻衣人,遥遥地尾随而上。
在那城西之处,是两支庞大的队伍。少主胡实率领的小说家弟子,还有秦相之子率领的朝廷修行者,更有千余名丘家军陪同着。他们在胡实和秦琅的一声命令下,骤然分散开来,开始独自上路。
最后,胡实和秦琅,见得手下皆已出发,互相拱手道别,分从两条道上道别。片刻之后,数千余人,踏上千百条路,往目的地而去。
与城西不同,在那城北处,一个身背钝厚巨剑的青年,在一名兵士陪同下,徒步踏上了征程。
在那名青年看不到的城角一处,有一辆朴素的马车。
马车上坐着两名女子,一人是色甲赵宋的点酥娘,一人乃是一名侍女。
那侍女掀起帘子,从车厢内看着青年背影终于消失,方无力地放下帘子,缓缓道:“走吧。”
车夫闻之,策马转身入城,往鸾凤居的方向走去。
与城北的马车相对,在城南处也有一辆豪华马车,正停在城墙的一角。
车夫乃是樊楼樊掌柜,车厢内是两名女子。一名女子身材肥胖,几乎占据了半侧车厢,而另一人轻纱蒙面,看不到其容颜。
那蒙面女子看着肥胖女子的神色,蓦然问道:“真的不上前去,道个别吗?”
肥胖女子想了想,最后摇摇头,道:“此行风波险恶,我就无谓让他心有牵挂吧。那么,不如不见。”
蒙面女子透过帘子一脚看去,只见那三人已然登上了马背。
那马上之人,胡虚朗声一喝,大笑道:“浪子,纪兄弟,我就先行一步。”
言罢,那锻红锦袍的说书人,与一名兵士,挥鞭策马扬长而去。
纪天见之,对着凌浪涯道:“我在终点处等你,你可一定要来。”
这个无人知晓身份的神秘少年,遥遥看着那城角马车,最后深深地凝望凌浪涯片刻,忽而眼含泪花,转身策马,再也没有回头,另一名兵士紧随而上。
曾经三人行,如今独自走。
凌浪涯在马上拱手,感慨道:“诸位,感谢你们对我几兄弟的照顾。今日一别,山长水远,后悔后期!”
农夫和老渔翁等人,挥手与他告别,而他们的儿女,看到他们要走,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凌浪涯对身旁老张道:“老张大哥,咱们走吧。”老张忙点头,与他并肩而骑。
凌浪涯一挥马鞭,纵马而出,没有再看一眼,那身后凤炎都城和原地老熟人。
很久以后,都城依旧在,故人依旧等,却无归人来。
少年白衣长袍,身骑白马,一路往南。
一场春雨,悄然落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