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随着日光升起而流逝,而雪白的宣纸上落了几句诗行。
凌浪涯盯着桌前依旧雪白的宣纸,心中虽有思绪万千,却不知如何落笔。
他不是不知道写诗,也不是不知道如何写好诗。
他只是,不敢落笔。
每次笔尖沾染上墨汁,即将付诸白纸上时,又忍不住停顿下来,犹豫几分终究罗没有写下第一个字。
他不是不知道写什么,只是想表达的内容太多。
有道是诗言志,面对题材不限,字数不限,风格不限的要求,恐怕很多人也和凌浪涯一样,一时之间无法抉择。
因为他们不知道,怎样才能写出自己最擅长的诗歌。
更重要的,落笔之时,凌浪涯想起和那个老人离别的那一幕。
那天夜里,独望日落的凌浪涯等到了那个老人的回来。老人和往常一样,陪他坐在石板凳上,给他讲一些晦涩的道理,当然有时候也讲一些古老的故事。
其实凌浪涯不喜欢那个老人给他讲晦涩的道理,却不教他如何运用而是让自己摸索。他喜欢老人给他讲故事,因为故事里有很多精彩的人生,那是他向往的人生。
在这些故事里,当然也有涉及一些诗文的故事。在老人的讲述下,凌浪涯也知道诗文为何物,知道如何借助诗文表达自己的情感。
只是,那天夜里,老人喝了很多的酒,口中一直念叨着一句诗文:“古今成败九霄外,生死爱恨一壶中。”
那时候的凌浪涯,未曾尝过酒,未曾听懂这句诗文。后来,当他闯入世间,历经世事,方渐渐明白这句诗文的意思,也知道这句诗文出自李唐穆子白之手。
让他难过的,不是如今渐渐懂那些晦涩的道理,明白那些古老的故事,而是再也没有那个老人,坐在石板凳上,给他讲故事。
正当凌浪涯思绪如潮涌时,身边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从身边裁判对其恭敬行礼的态度,他已经猜出此人就是诗关的主裁判之一,即小说家的诗徒长老。
这几天的经历,凌浪涯知晓当值的两个主裁判,来自朝廷的主裁判会一直居于宫墙之上,而小说家的长老则负责巡视,并且拥有最后的裁决权。
虽然他不明白为何小说家的长老都要在自己身边停留,但也总不能把他赶走,因此只能任凭他站在身边。
这位长老和别的长老不一样,至少没有那么唠叨和话多,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看着凌浪涯桌上的白纸。
凌浪涯本来就是不知写何方是最好,此刻又有这样一座大山般的人物站在身边,不禁产生了一丝紧张,更不知道如何落笔。
仿佛是感觉到凌浪涯的紧张,诗徒长老轻声道:“莫紧张,写你所想,即是最佳。”
凌浪涯回头看去,恰好对上了他深邃的目光。在他的眼中,凌浪涯蓦然感觉到一丝似乎在那个老人身上才感受到的深不可测之感。
凌浪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深呼吸一口,重新研着已经稍有干枯的墨。
正在此时,已经陆续有才思敏捷的学子完成了诗文,并且递交到了裁判手中。这时候,就会有三个裁判共同赏阅此诗文,并且进行简单点评,同时以一百分为最高分,写下自己的分数。在算出平均分之后,最后将分数呈送给负责成绩汇总的官员处。
至于写完诗文的学子,只能静静地坐在桌前,等待最后的结果宣布。
越来越多的学子已经陆续递交了诗文,连坐在凌浪涯附近的纪天也呈交了自己的诗文,可是他们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
那个是主裁判的诗徒长老,从祭坛之颠缓缓下来,停留在凌浪涯身边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前面四关的长老,除却琴徒长老因领琴居于祭坛之巅,其余三位长老皆是四处巡视,一方面是寻找好苗子,而另一方面则是防止有学子作弊的情况出现。
可是,这个诗徒长老一直站在一个学子身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一时间,诸多学子皆是纷纷猜测。有些觉得那个学子是小说家额外受到重视的人,所以是来考察他的;有人猜测那个学子大概是自身有作弊的苗头被诗徒长老发现了,所以一直守在这里防止他作弊;有人想到那个学子大概是花重金收买了裁判,但是被诗徒长老知晓了所以来一探究竟。
越来越多的目光集中在凌浪涯身上,而纪天看着远处的诗徒长老,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本来就在凌浪涯附近,怎么会察觉不到小说家的长老都有意无意地曾停留在凌浪涯身边,观察着凌浪涯的一举一动。
莫非,真的是凌浪涯的实力引起了小说家的重视,是他们眼中的好苗子,所以要来看看他是否具备这样的基础。可是,如此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旁,给他的压力岂不是更大。
然而,此刻的凌浪涯眼中只有那一张雪白宣纸。
凌浪涯研好磨时,同样感受到学子提交诗文的动静,也感受到他们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异样目光。想来,他们也同样好奇,为何主裁判会一直站在自己的身旁吧。
一开始,凌浪涯也是非常紧张,甚至连衣服内衬被汗水湿透也不自知。可是,当他的笔尖沾染上墨汁,当他的笔尖终于触碰到宣纸,落下第一笔时,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他的耳边回响着诗徒长老的一句话,“写你所想,即是最佳。”
凌浪涯曾想起和那个老人的过往,也想起初出江湖的各种经历,可是他蓦然想起的是曾经答应那个老人和那个少女之事。
他曾答应那个老人,要一统三道,颠覆七朝。
他曾答应那个少女,要夺得祭典之冠,站在最耀眼夺目的地方,让她一眼就能找到他。
落笔刹那,凌浪涯文思如泉涌,片刻之间成就一篇诗文。
凌浪涯轻轻放下笔,看着字迹尚未干透的诗文,只觉得心中豪情和柔情同存,这些文字诗文是自己目前最酣畅淋漓之作。
正当凌浪涯要拿起宣纸递交给裁判时,忽而一只手从旁身处,直接拿走了他的诗文。
诗徒长老手中拿着凌浪涯的诗文,轻轻卷起握在手中,道:“这篇诗文,老夫来评。”
这句话,既是说给裁判听的,也是说给凌浪涯听的。
三个裁判听此,自然不敢有何异议,毕竟主裁判拥有最后的裁决权,可以凭借一人而定分数。
与此同时,有不少学子的诗文被递交到了诗徒长老的身前在凌浪涯奋笔疾书之时,诗徒长老已经吩咐裁判官员,挑选部分诗文由他亲自评选。
那些学子看到自己的诗文递送到诗文长老手中,心中皆是忐忑不已,大多猜测这位主裁判肯定会更严格,眼光会更高,而自己的分数会更低,那进入下一关的机会更是渺茫。
一时之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凌浪涯看着诗徒长老重新返回祭坛之颠,在静静审阅学子诗文的样子,像极了那个老人每次检查他的修行时的认真模样。
忽而,诗徒长老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后,最后把深邃目光停留在凌浪涯身上。
不知为何,凌浪涯的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