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兴,赵宋惊雷州府人氏,法家家主之外传弟子,雷氏一族族长。年少时,因救时任法家少主,得以入法家修行道。后五十年,踏平惊雷山脉,统驭黑白两道,为法家行取雷炎石之事。因往昔情事之错,爱人亡于其手,后被黯行者所袭,亡于黑山之巅,终年八十。
——胡不说·《过客传·雷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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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冷清照山巅,谁家往事数十年。
凌浪涯看着雷兴取出之物,正是神秘军师临终之前,交给雷兴的物件。
那是通体碧绿的玉佩,其雕刻精美,雕刻古朴,极其罕见。
遗憾的是,仅有半块。
凌浪涯醒悟过来,同样从怀中掏出一物,同样是半块通体碧绿的玉佩。
两人手持玉佩,伸手一触,将各自的板块玉佩递上去。
玉佩相合,紧密相连,恍若未曾破碎。
雷兴一手握着玉佩,一手握着她的手,道:“你是如何寻到这半块玉佩,我还以为此玉佩再无相合之日。”
凌浪涯思索了片刻,便把在山腰中遇见甲影之事粗略告知,同时把甲影为报恩之事,从飞箭传书,到山脚告知,到山腰大战后,递给他此物,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雷兴听闻后,没有发表过多意见,感慨道:“知恩图报,何其艰难。关于这甲影之事,既然你和他已有约,不妨待老夫归去后,再去寻他一回。”
他所说的,自然便是把故事讲完之后,魂归天地。
凌浪涯看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心中难过不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雷兴道:“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人传纸条,让你在今夜到此?”
三月十五,月圆之夜,黑山之巅。
见得凌浪涯摇头,雷兴道:“我出门此行,已有必死之心,蹉跎八十载,已不想恋人世。我本想亲自去寻那半块玉佩,但苦于时间有限,当时你又与我打赌,颇有当年少主风范,我无来由地选择相信你。果然,你没有让我失望。”
凌浪涯想起当时在雷府的轻狂之事,最后还连累了顺达镖局镖师的身亡,心中为自己的过错而难过。
雷兴继续道:“其实那玉佩一丢,我已然猜测到它最后会在惊雷山脉出现,便让人传话,让你到此一见。今夜玉佩重圆,也算是结局圆满了吧。”
凌浪涯忍住心中悲痛,道:“当时是小子年少轻狂,让前辈见笑了。”
雷兴笑道:“当时见你,我已恍如见少主,所以才会选择相信你。至于今夜之事,我也只是想让你做个帮手。”
凌浪涯好奇道:“是何帮手?”
雷兴笑道:“我亡于黑山,总得有人替我收尸。”
此言轻描淡写,但其中死意,已然让人感到绝望。
凌浪涯下意识地想要用玄气相助他,然而雷兴只是摆摆手,让他不要再白费力气。
雷兴道:“今夜之事,若要论起来,也是五十年前的事了。我还记得,那天也是三月十五,月圆之夜。”
凌浪涯终于明白,为何雷兴一定要选择这一天,看来不仅是神秘军师所约,也是两人之间有所默契所至。
雷兴低头看着怀中永远沉睡的人儿,回忆道:“当年我跟少主学有所成后,少主便返回嬴秦王朝,而我选择留在惊雷山脉。在我踏平黑白两道之后,心中高傲至极,觉得已然无敌。不料惹来了隐世宗门的出手,而我也深受重伤,倒在了山脉深处。也正是此时,我遇见了她。”
凌浪涯心中明了,雷兴口中的她,自然便是怀中的白发老妪。
雷兴道:“她叫常留留,乃是山脉另一边的农户女儿。不知道你听说过凤炎都城的点酥娘没有,在我看来,她是比绝色甲赵宋的点酥娘更美的人儿。我与她隔着一座惊雷山脉,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此生大概不会相见。”
凌浪涯蓦然想.asxs.酥娘的美貌,只是眼前的白发老妪脸上满是交错伤痕,容貌尽数毁去,哪里还有半分美人色彩。
雷兴看着她的容颜,道:说来也巧,当年我救了少主,而她救了我。那时候,我在她家养伤,居住了近一年之久。日夜相处,又是血气方刚,便心生情愫,不久便在一起。只是,当时我所受之伤过于诡异,经常会心智失常,做出天理难容之事。”
凌浪涯问道此处,听出了一丝端倪,心中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雷兴沉默片刻,忽而长叹一声,道:“某天养伤时,我心智失常,竟将她一家六口残杀殆尽。她的父母两人,兄弟姐妹四人,皆是亡于我手。”
寥寥数语,其间更有几多恩怨。
凌浪涯想起那天的雷府寿宴上,顺达镖局所运送的镖,正是七棺六尸的寿礼,心中恍然大悟,道:“当日寿宴上,那七棺六尸的寿礼,莫非就是……”
“正是她家人的尸骸。”雷兴替他把欲言又止的话说了出来。
“那剩下的空棺木?”
“自然是为我准备。”
雷兴凄楚道,“她从山中采药,才免糟了我的毒手。当她归来之时,惨案已然发生,而我事后昏倒在地,并不曾知晓。”
凌浪涯心中唏嘘不已,两人本是相爱,谁能料到会发生如此人间悲剧。雷兴杀了爱人的全家,最终酿成遗憾五十多年的惨案。
雷兴低头看着白发老妪常留留,道:“当时醒来的我,看到如此惨状,已有死志,本想让她杀掉我,以此一了百了。只是,当时的她深爱于我,心中亲情爱情相交,一时难以抉择,最后却是摇头拒绝,做了一个让我苟活至今的决定。”
凌浪涯问道:“是何决定?”
雷兴道:“当时她见此惨状,言道她深爱于我,虽然亲人受害,终究难以下手。为此,她自毁容貌,以谢罪家人。并且立誓,千方百计入修行道,势要与我对决,让我死于她的手下。当她做好准备之时,会让她的家人来告知见证,亲自斩杀于我。”
凌浪涯看着那张满是伤痕的丑陋面容,终于明白了她为何长得如此。想象着一个堪比点酥娘的绝色女子,究竟心中有多少恩怨,才会甘愿狠下心自毁容貌,从此再无面目见人。
难怪,她在临终之前,第一句话就是问,我还好看吗?
毁容之人,依旧好看,在有情人心里。
凌浪涯道:“既然如此,想来她是做了五十多年的准备,才走到了今天吧。”
雷兴叹息道:“她本是普通农家女,本与修行无缘。为了踏入修行道,亲手斩杀我,这数十年来,想来也是受了许多苦,才到了这样的地步吧。她也不知,倘若要取我性命,我是绝不会还手的。可是她心中好胜不已,势要与我拼个生死。”
“那你可知,她这数十年来,是如何获得此等修为?”凌浪涯问道。
雷兴道:“我日夜受着此等罪恶折磨,她也曾数次来寻我挑战,而且必须要我出手应对。每次我胜了她,她便离去,数年之后又再归来,不觉已经五十年矣。直到方才,我才知晓,她的实力究竟源于何处。”
言道此处,雷兴蓦然吐出一口鲜血,叹息道:“你可看清,方才偷袭的是何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