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大雪封江,宜泛舟赏景。
然而,江上只有一叶小舟。大抵是新年时分,明日又是祭典开启之时,大多数人皆往都城涌去,欲要提前找个好位置,欣赏这一胜景。
那一叶随波逐流的小舟上,农夫莫大胆惬意地坐在船舱中,手中拿着一壶小酒,边喝边感慨。偶尔间,他看着对面的两人,叹道:“有时候,装成另外一个人,也是挺累的。”
对面两人,一人身穿破旧衣服,是一个眉目沧桑的糟乞丐。在他身边,还胡乱堆着一套黑袍和顶笠帽。他揉揉乱糟糟的头发,道:“这黑衣穿得真麻烦,还是老丐这身破衣服自在。”
糟乞丐左手边,是一名小侍女模样的少女,她穿着简单的侍女服侍,正在低头拨弄着酒壶盖子。当她抬起头看,只见其秀气脸庞上,其眼角左侧,有一颗嫣红泪痣。
农夫,乞丐,侍女。
三者本该没有多少交集的人,此时却在小舟上,相处融洽,怡然自得。
忽而,那侍女对那酒壶盖子没有了兴趣,问道:“那两人的消息打探得如何了?”
糟乞丐道:“少主,你也知道,我从清风小城就认识了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经常施舍食物给我,我也不会闲来无事关注他们。后来,听闻他们要送酒给苏眉雪,我才开始看重了这两人。毕竟,能让清风楼主重视的人,想来以后也不是小角色。”
莫大胆依旧是一副老实农夫的模样,点头道:“后来,糟乞丐把这消息传给我之后,恰好我在供稻庄闲住,又遇上了血眸耳鼠,便引着他们去了。果然他们没有让我失望,诛灭了异兽,还逃了出来。只是唉,那两个小家伙,最后发现了迷阵,破了幽深通道,折腾得一切乱七八糟,害得我花了好些时日去修复。”
糟乞丐道:“再后来,他们到了都城,又一掷万金去见点酥娘,也就是遇见少主你的那天。害得我想假装一番富家子弟,光明正大地去见见你都不行,真是气死我了。这两个家伙,实在太有钱了,不过闯祸的能力也不少。”
莫大胆道:“我把迷阵修复好后,来到都城找到了老乞丐,后来发现了胡虚往返城南城郊,便跟踪了数日,发现是凌浪涯失踪了。这时我也打探到,他们和丘家军丘云、樊楼、小说家等人都攀上了交情。”
侍女只是静默地听着,待得两人一言一句把凌浪涯和胡虚的经历说得清楚,沉吟片刻,方分析道:“凌浪涯初入清风楼,盗酒之后便得到楼主重视,想来两人也是有关系。两人从溶洞逃出,自然是修行者无疑了。至于鸾凤居的一掷万金,胡虚又和樊楼有交情,想来这些钱便是来自樊楼。而樊楼又是杂家产物,那么胡虚应当是和杂家有交情,最可疑之人应当就是吕缈影。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还需再去打探。”
莫大胆赞道:“少主如此聪明伶俐,想来家主知道也会很开心。”
侍女哼了一声,道:“我才不要那老家伙开心,那老家伙只想做个老乞丐。哼,我这次出来,就是想证明给他看的。”
糟乞丐挠挠头,道:“少主,我也是乞丐,可不要一竹篙打翻了一船人。这乞丐和乞丐,也是不一样的。”
莫大胆笑道:“反正都是脏。对了,我查看过异兽的死伤,大多是被火所伤,都是出自胡虚之手,想来胡虚和小说家也有关系。只是那凌浪涯,我却一直看不出他的修行为何,这倒是奇怪了。”
侍女道:“那你接下来就查清胡虚和小说家还有杂家之间的关系。至于凌浪涯,便交给你吧,也该是你出场的时候了。”她的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着糟乞丐说的。
糟乞丐道:“还有一事,小说家在祭典上派出八大长老,而赵宋也召回丘家军,我想他们对南蛮用兵之心已昭然若揭,这事我们还需留意。”
莫大胆道:“此时交给我去吧,届时我会找个身份随行去暗祭。”
侍女道:“既然如此,那便到此吧,我也得回去鸾凤居。你们就各回各家吧。”
糟乞丐重新带上了斗笠,道:“我可没有家,不过我可要找一些人算账了,毕竟他们把我的小苗儿抢走了。这我可饶不了他们。”
言罢,糟乞丐也不言语,左右观望了一眼,便拿起一根竹篙,奋力往江面一扔。他也随之一跃而出,待得气力将尽时,恰好落在竹竿之上,脚尖借力一点,再度凭空而起,片刻间就抵达江岸,消失不见。
莫大胆叫道:“哎呀,这家伙那一根长竹篙拿走了,只留下一根短竹篙,这可如何是好。”
侍女笑道:“短的也可以撑舟,只是要你费些心力罢了。”
莫大胆道:“我还想早些回去,陪我女儿卖花去,今天初二,想来鲜花会好卖得很。这一根短竹篙,不知道撑到何时。”
侍女道:“你可得快些,我也要回鸾凤居再问一下点酥娘。如今看来,吕缈影把点酥娘包了,虽然名为要学习瘦身之术,如今看来想必也是和胡虚有关系。”
莫大胆道:“这胡虚想来是小说家之人,和杂家有了交情。如此清晰的线索,想来不难打探。只是,那凌浪涯的身份,却没有丝毫线索。”
侍女目视江水悠悠,眼角泪痣鲜红若血,其呢喃道:“未知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莫大胆闻此忽而沉默,他对两人颇有好感,倘若查出他们乃是敌人,他一时也不知如何面对。于是,他便拿短竹篙,奋力地撑舟返回。
待得返回江岸,那侍女便翩然离去了。莫大胆把借来的小舟送还之后,手中还拿着喝剩的半壶小酒。
当他返回城南帐篷处时,蓦然见到供稻庄的庄民都围在了他家门口。他觉得甚是奇怪,便叫嚷着挤进去。
一进家门,那莫大胆的媳妇一见他回来,便叫道:“大胆,我们的女儿不见了。”话未说完,她已痛哭起来。
莫大胆一听,手中酒壶哐当一声,碎落在地。
莫大胆心中怒火起,暗道,岂有此理,连我女儿莫笑笑也敢抓走。
真当我墨家子弟,皆是潜行游侠,不问苍生事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