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料峭,春季的寒风似刀,比严冬的风更叫人受不了。
小孩子被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冷小熹赶紧脱下身上仅有的一件衣服,裹到孩子的身上。
浓重的血腥味,叫本来躺在地上的两个男人,兴奋了起来,也许是躺在哪里休息过来,恢复了体力。
“孩子,这女人生了孩子?”过分惊诧声中,有一双大手伸了过来。
“起开,别碰我的孩子。”
瞪圆了眼睛,尖利的有些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彻不大的牢房。
冷小熹这声喊完,浑身有虚脱之感,有汗顺着发髻间往下涌流,浑身一阵阵的冰凉。
那人被冷小熹这样的喊声,吓得缩回了手,小熹紧张的心也稍微的回落。
若不是她自己的嗓子眼因这叫声而发干,她真不敢想象,方才那声宛若鬼叫的声音,是她所发出来的。
孩子因这骤然,凄厉的叫声而被吓哭,冷小熹收紧了手臂,本能的摇晃起来,身子瘫软,靠在两根木柱中间。
孩子乖巧的止住了哭声,小小的身体动了动,往她的怀里扎来,小小的脑袋在她的胸前磨蹭着,小手也落到她的身上,似是寻找着什么。
孩子的小嘴软软的、热热的、摩挲着她冰冷的胸膛。
心,瞬间温软,胸,也因此似有一股热浪,从身体各处袭来,她哆嗦了一下,本能的收紧了手臂。
方才那个男子,被冷小熹的历喝声镇住,缩了身子僵在那里,瞪着眼睛,再也不敢靠近。
而令一个男子,这时却起身过来,小心翼翼的凑到她的面前,腆着一张叫人恶心的脸,冲着冷小熹道。
“是……是小子?还是丫头?”
闻言,惊厥的冷小熹才发现,自打孩子啼哭到此,自己居然都没有想到,看看怀中孩子的性别。
伸手到孩子的腿间……
“男孩。”她对那个安分着的男人,柔声了道。
“是个小子,是男孩。”前半天还对冷小熹心存不轨的男子,脏兮兮的脸上,绽放出笑意。
“你,你别怕,我们兄弟俩不会……不会欺负你了。”
说着,这人爬到靠墙的地方,拉着那床破被过来。
“给、给你,用这个包住孩子跟你,夜风冷。”
看了一眼这个男子,见他的脸上还凝结着干涸的血迹,心中禁不住一阵的戚戚然。
方才还针锋相对,只这一会儿,饿狼变成了天使,人心灵深处的天性善良,在这一刻,在新生命的面前,本性毕现。
不再推诿,冷小熹也顾不得被子太脏,她太累了,浑身虚脱的好想灵魂都要从身体里飞出去。
抱着孩子,她躺在了地上,身上盖着那床仅有的破被,身下一股股的热血涌出来,冷小熹顾不得,她迷迷瞪瞪的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冷小熹从噩梦中醒来。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看到自己的头顶上方,挤了太多张脸。
“小熹,你醒了?”张秀英哭红了,哽咽着的脸。
“小熹,咱没事了,你安全了。”栓子娘,揉着眼睛道。
“小熹,你这是在家里,你的家里。”林鹤轩双眸血红,温润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
“小熹,咱还活着,就啥都不想,只要咱身体好好的,比啥都强。”周若雨哽咽,小心翼翼的声音。
“姐,若雨姐说得没错,有人咱就啥都不怕。”嘉宝分开了众人,凑到冷小熹的面前,看着她这般道。
神智回归,冷小熹极力的想着……想着……
忽然,她的手摸上自己的小腹,这儿……空空的……
她想起来,那个小小的身体,那个哆嗦着,往自己怀里紧靠的小身体。
想起那个用小手抱住自己脸颊的婴孩。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张口,第一句话她说的是这句。
所有人都沉默了……房间里一片死寂。
双眼骇然的大睁着,冷小熹从一张脸上,落到另一张脸上,寻求着答案。
心中隐隐的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孩子……自己的孩子在哪儿,为什么每一个人的脸上那,全都一脸的悲凉。
难道……
难道!冷小熹不敢往下想了。
“娘,你告诉我,孩子在哪儿?是不是孩子……在别的房间?”
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可冷小熹还是不愿意那么去想。
孩子是早产,又生在那样一个恶劣的环境,破布捆绑了脐带,牙齿断脐,这些都是对新生命来说是致命的。
“小熹,小熹,孩子很好,孩子在其他的房间,你什么都不要多想。”
林鹤轩握住了她的手,俯身下来,充血的黑眸凝视着她。
不得不说,她这样的眼神有着叫人安心的成分,可是,接着一股撕心裂肺的撕裂之疼,攥住了冷小熹的心,她觉得自己的心被生生的撕裂,有东西就这样的离自己而去。
“孩子,鹤轩大哥,你告诉我,你实话告诉我,孩子……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最后两个字,冷小熹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才从齿缝里挤出。
看着冷小熹的眼睛,林鹤轩做不到撒谎,同是身为医生,他知道,这样的事情自己是瞒不过她的。
咬了咬牙,他眉峰青筋凸显。
“小熹,你听我说,孩子没了,可你还在。”
“不……不,不要,我要孩子,我的孩子……林鹤轩,你还我的孩子……”
喊声过后,冷小熹大脑一阵的麻木,眼前一黑,她再次的昏死了过去。
“小熹……小熹。”张秀英再也受不了冷小熹这样,她大喊一声,就要往小熹的身上扑。
栓子娘恸哭着,拉住了哭喊着的张秀英。
“嫂子,嫂子,小熹没事,你不要太伤心了,你这样,小熹会更难过,嫂子你必须要坚强。”
不知道睡了多久,冷小熹再次醒来的时候,满室灯光,林鹤轩坐在床头,满脸的疲惫,充血、更红的眼睛盯着她看。
他见她睁开了眼睛,麻木僵直的脸上努力的扯出一抹笑意。
可是,他的笑却显得那么牵强。
“鹤轩,你告诉我,孩子到底怎样?”冷小熹费力的从嗓子眼,挤出了这句话。
“小熹,你知道的,其实你早就知道,孩子……孩子去了天堂。”
虽然,心中早有答案,可这句话从林鹤轩的嘴里吐出,得到真切的印证,冷小熹还是心头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悲凉来。
孩子,没了,孩子真的没了,孩子怎么舍得离自己而去……
三天后,冷小熹已经接受了孩子没了的事实。
她毕竟来自于现代的知识女性,接受起现实来,比古人的承受能力要强一些。
事后,她得知了一切。
孙路抓了那一高一矮两个男子,四个兄弟合力把下毒的两个人押进了府衙。
那五品的官员碍于事实确凿,不得不去了牢房放冷小熹出来。
本来以为,牢狱里的两个囚犯会一夜之间,把冷小熹害死。
不成想,生产过后的冷小熹生命里居然那么顽强。
只是,那早产的孩子,没能熬得住黑夜,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孩子,活活的被冻死在母亲的怀中,孩子,天堂不冷,你要好好的。
孩子,天堂不冷,你要好好的。
冷小熹站在一座挖好的冢前,抱着被包裹得厚厚孩子,泪眼婆娑,一遍遍的默念着。
“孩子,这下你不会冷了,天堂不冷,你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
林鹤轩狠了狠心,从冷小熹的手中半是掠夺的接过了孩子,小心的送入了挖好的坑里。
“鹤轩……”冷小熹被动的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什么,可理智告诉她,现在,她什么都抓不住,孩子已经离自己而去。
撕心裂肺的痛感过后,眼泪再次涌流了出来。
“姐姐,咱们回去吧!春风刺骨,你刚生产,身子吃不消。”
嘉宝再次的上前,揽住小熹的肩膀劝她回去。
“嘉宝,你再让我陪他一会儿,就一会儿。”冷小熹说着,弯下腰,掬起一捧土洒落到新坟上。
“对不起了博明,我没能看护好咱们的儿子。”
“呜呜……”张秀英闻听小熹这么说话,悲从中来,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料峭的春风吹了过来,刺疼了众人的眼眸。
“嫂子,别难过了,相信大哥定然不会怪罪于你,你们都还年轻,今后的日子还长,失去的孩子还会在回来的。”
孙路从后面上前一步,来到了小熹的面前,认真了道。
“别乱说……”余震破天荒的来了细心劲,嗔怪了道。
闻言,大家再次的沉默,季博明被关在狱中已经几天了,在这几天当中,大家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想出能够解救季博明出狱的办法。
然而,恰在这时,冷小熹又变成了这样,没了主心骨的他们,就更叫的六神无主了。
好在多亏了有林鹤轩主事,事情才没有变得更糟。
“小熹,我们先回去,趁着大家都在,大家聚在一起,想想怎么救博明吧?”
林鹤轩来到小熹的身边,抬手拥住她控制不住瑟瑟发抖着的身子。
倚靠在他的胸前,心中安稳了一些,抬眸看着远处了天空,她点头。
“我们回去。”
熹娘子杂货铺子的后院,栓子娘为每个人沏了杯热茶。
嘉宝坐在大堂正中墙下,左边坐着的是冷小熹,嘉宝的这边坐着的林鹤轩。
冷小熹的左边是周若雨,周若雨自打从外面回来,就一直没松开冷小熹的手。
热车放在面前的桌上,周若雨第一个伸手拿起一杯,送到了冷小熹的面前。
“小熹,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伸手接过,放在掌心,杯子上的热度似乎也化解不开冷小熹心中的寒意。
嘉宝见周若雨照顾了小熹,便很自然的伸出手,拿起一杯热茶来,递到了林鹤轩的手中。
“鹤轩哥,喝茶。”说着,自然的嘉宝冲着林鹤轩扯开了一个微笑。
“谢谢嘉宝妹妹。”看着嘉宝的微笑,自然的林鹤轩报以温润的一笑。
按说,很自然的微笑,回报以微笑,可这场景,却落到邱振宁的眼中,这场景是那么的刺眼,直叫他的心中狠狠的一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