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烁提着好几盒饭菜回到病房,然后在那临时用餐桌上一字摆开,三荤三素,外加一份清汤,连那米饭都是热气腾腾的,看他赶得满头是汗,摆桌的时候那汗水直往下淌,冬日格就随手掏出那条他送给自己的手帕来替他擦拭
帕子她昨晚已经洗过,晾干了随身带着,毕竟在她眼中,这根帕子还是有点特殊意义的。叶蓉一眼就认出了那根手帕,因为张烁去杭州时买了许多根类似的手帕,众人都送了,自己留了根黑白格子的带在身边,便是这根无疑。
她方才探问满冬日格与儿子的关系,那女孩支支吾吾的,虽是没有问出什么来,但那姿态却告诉了她显然两人之间不简单。
从女儿的口中她是得知儿子现在名义上的女友是他堂叔家的,她倒不是对那小姑娘不满,刚才看过了品貌也是不错,不过这沾亲带故的她总觉得有点膈应。相反,这女孩是她本族人,又知书达理,关键还长得这么漂亮,简直打着灯笼都难找,儿子要是跟她那她就一千一万个赞成。
除了这之外,她也存着一点点跟前夫较劲的心思,张卫华肯定是支持儿子跟堂侄女好的,那她就偏要让儿子跟这本族姑娘好。眼下看儿子跟这女孩之间的气氛,倒是毫不做作投契得很,这让她的信心也多了几分。
张烁冲格格道了声谢,然后端着饭盒到母亲跟前,想要服侍她用饭,叶蓉却是阻了他要自己来:“又不是老得动弹不得,你也太小心了,我自己来。”
于是三人围坐着那小餐桌吃饭,有说有笑的,张烁注意到冬日格也是如母亲那般只碰那些个素菜,便关心问了句:“怎么?太油腻吗?”
格格抿着嘴微微点头,不知为何,她看着那些个荤菜就有些反胃,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张烁挑了一块很瘦的肉夹到她那饭盒里道:“多少吃一点吧,其实不油腻的,本帮菜比较淡口。”他倒不是想啰嗦,实在是孕妇的饮食是要格外注意的,你自己不想吃不打紧,可不能亏待了我儿子啊。
这情形看在叶蓉眼中却是别有一番意味了,乐乐好像对这女孩很着紧嘛,关心得这么过,都不懂得掩饰一下,这便是被动了,人家要是不领情,你岂不是刚想着,却见格格小口地嚼着那片肉,嘴唇尽量不去碰触,显然是想忍着油腻吃下去,服了!
这既然是都有意,那就好办了啊,叶蓉这信心是越足了,琢磨着回头提点提点儿子,别让他把姑娘给放跑了家怀了你儿子的骨肉,跑得了吗
这一顿饭过后,张烁收拾了那些菜盒出去,叶蓉问起冬日格的年岁生辰来,学那夏母准备给小两口批个八字先。冬日格她汉学渊源,自然是明白其中门道,可还是大方地说了,心下对张妈妈这种“着急”的表现倒不觉得反感。
母亲的点滴吊瓶换过之后,她便因为疲累想要睡一会儿,吩咐儿子先不必顾她,去把格格安顿了先。格格倒也乖巧,言道医院旁就有招待所,要去那里住下,这样便花不了多少时间张烁就能往来,他心里觉得她这般做是为自己着想,便对她存了点好感,与她说话时也带着点笑。
冬日格察觉到他的变化,心下暗凛,想着那叶飞燕的话果然没错,给他点颜色他就开染坊,他还偏吃这一套,真是个老好人,如此不是很容易被骗?她觉得这家伙过于敦厚了,又担心起来,这世上心肠坏的女孩多了去了,要有点心眼儿的,准能把他骗得团团转,没人给他盯着,他随时都能整出小生命来!她是做了大妇没错,可往后这儿冒一个那儿冒一个,一群小孩来叫她大母,让她怎么受得了?说不得要整治整治他这心软容易受欺的毛病,让他别随随便便对那些女孩子好言好语的。
到招待所开了个标间,送她上去之后,冬日格问他:“晚上你过来吗?”他便回道:“病房里有陪床的,晚上我要守夜照顾母亲,就不过来了,你关好门,别随便出去。”说完又给她留了点钱,让她真要买什么东西就到这附近,千万别跑远,总之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她出个意外。就像是把她当成三岁小孩,恨不得拴在裤腰带上。
满冬日格她原本是个男人,你要是偶尔小意温柔一下她还能接受,要是啰里八嗦的她就觉得你烦了,便不耐地说知道了,催他快走。
之后便相安无事过了一夜,第二天张烁照顾完母亲早起洗漱,阿姐便已经赶来了说要替他。叶蓉本是强撑着想要出院,但被张烁硬是拦下了,他是按着丁丁的妈妈吩咐,要求母亲至少要住院休息个三天再回家休养。
阿姐既然来替他,因他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也就应了下来与她换班。他出了医院去接冬日格,格格却是不忙走,而是回了医院去行礼拜别过叶蓉才随他离去。
张烁带着她去找合适的房子先租用一阵,直接买房没那么快能办妥,所以还是找一套供出租的公寓合理一点。自然是要选离家近的,方便他来往照顾,所以在清河苑里打听,同时他也向罗胖子打了电话,问有没有好一点的房源,他准备给儿子置办房产了。
罗胖子笑骂他老婆都还没影儿呢操之过急,随后答应了替他淘弄淘弄,看看广林范围有啥比较好的房源。
这出租公寓还是比较好找的,很快就联系上了一家,去实地看过后,比冬日格预想中要好太多,所以她轻易就接受了。张烁又琢磨起保姆的事来,去家政中心淘一个?不一定好啊,看来这桩事还得指望到胖子身上,据说罗家为了儿媳妇准备了六个专用保姆,那都是专业人士,反正罗胖子这会儿还在下功夫哄他准老婆回家呢,也用不上,借来应应急地!
不过这一来,哥们身边带着个孕妇的事儿就恐怕瞒不住了,咋整呢,这事儿操作起来看来有难度啊。往后格格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总不能让她天天闷在家里吧,别把孩子闷坏咯啊。这迎来往送的要碰见个熟人是很轻易的事情,这可得想个法子,找个借口
他在那眉头紧锁想辄呢,冬日格见了便问他干嘛愁眉苦脸的。“我在想,往后你这身份可怎么安排啊,总不能实话实说,因为你以后还要变回去,况且”
格格不以为然道:“你说是街上捡来的不就完了嘛,反正我大肚子跟你没关系对吧?你可得撇得干干净净的,省得那些个小静啊苏苏啊之类的跟你跳脚还要找我麻烦。要不找来还行,万一找上门来动了我这胎气我向谁说理去?”
她那语气虽然是稀松平常,可里头含着的怨气是显而易见啊,让张烁都觉得自己对她有点过分了。哥们我阳气咋就那么足涅,春风一度就珠胎暗结好象不是一度,三四度呢吧?
“要不我们结拜吧?”张烁想了半天才想出那么个折中的办法来,说成路人是显然不可能的,往后还要照顾着呢,这要是结拜兄妹,那义妹不小心大肚子了,离家出走跑到沪海来避难生子,我这当义兄的不能不管吧?
格叫了一声,刚想骂他不自量力,再一想到叶蓉,还是咬牙忍了,觉得这法子将就还能用,能遮掩一时就遮掩一时,总不成让自己光明正大跟了他吧?这往后还怎么变回去?而且要是结拜了,往后叶蓉就是自己的干娘,说起话来更方便亲近了。“好吧,就照你说的办。我是癸亥年四月十八出生的,你呢?”
她说起这生辰来,便是要排字论辈了,张烁一听笑道:“原来你也是属猪的啊。”见她马上就面色不太好看,他便收了笑容讪讪道,“属猪的话一般肯定我大,我是癸亥年正月初三出生的。那往后,你就是我干妹妹了”
他之前还吆喝着自称是她哥,如今果然就成真了,往后这干妹妹,不会是干妹妹吧?
“怎么能这么草率,一句话就当结拜?”冬日格白了他一眼,那俏丽的模样生气的时候还这么好看,真让人抓狂,“南北风俗都要顾,这附近有没有关公庙,你我上香叩头歃血为盟,还有那金兰谱也要准备”
她做事就是如此,总要尽善尽美,比如这变身回去,你不能给她来个功能障碍,结果好了弄巧成拙了吧?张烁一听如此麻烦,还要歃血为盟,暗想这往后就算她变回去,也是结拜关系,却是抛不下了,啧啧见面多尴尬啊,哎二弟,咱们的孩子那啥那啥的,这像什么话呀!
既然自己提议了,便不好反悔,于是计划着选个黄道吉日,一块儿去附近那座关公庙里行结拜礼。这住处也暂时定下了,身份也暂时定下,总算是让张烁安心一些。
接着他带上自己的准妹妹,准孩子他妈,准老婆等一溜儿称号的满冬日格去买衣服,买被褥枕头等一干日用品。去雁鸿商城里晃悠了一圈,大包小包的满载而归,叫了辆车送回新租的那套房子,先让她安居下来。
第二天是周一,张烁向夏老师请了假,言道母亲生病住院了要照顾,于是留在医院没去上课。中午近饭点了,冬日格那丫头又来医院探望干娘,看不出来这位还有那么点良心。其实是因为叶蓉这身份和血统对她来说实在特殊,不得不重视,不过心底里对这位慈眉善目的妇人也是有几分欢喜的。
这结拜的日子未定,可格格已经先叫上干娘了,母亲那自是应允的,暗笑这俩孩子还真够害羞的,先结拜着亲近起来?
又是轮到张烁出去打饭,刚下楼就瞧见门外风风火火赶进来一人,提着几袋子探病的礼品向他迎上来,劈头就问:“咱妈好点儿了吗?”
张烁那汗,当时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