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霖有些发怔,脱口而出道:“你当时听的时候怎么不说?”她顿了顿,试探道,“你不知你娘的名讳吗?她可是用了化名?”
难得她肯用善意的心思揣摩苏幕遮,而没有怀疑她有所隐瞒。
苏幕遮会心一笑,解释道:“我没见过我娘,我只知她名唤‘苏千’,过世已有十多年了……她留给我的只有有限的手札和笑笑散的配方。”
林雨霖这才知道,苏幕遮也和自己一样,随了母亲的姓氏。甚至还不如自己,自己好歹还和娘亲生活了几年,她却与她的母亲未曾一晤。想到这里,林雨霖不由得对苏幕遮又自添了一分同病相怜的情绪。
苏幕遮将自己的过往简单的讲给林雨霖听,之后又道出林诺今日告知给她的那些情由。
“原来外公当年受过你娘的恩惠,难怪他对于被贬交州一事没什么怨念。”
林雨霖下了结论,苏幕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忖道:果然,每个人看问题,关心的角度和得到的结论都是不同的。
可林雨霖的下一句话还是出乎她的意料:“可外公这事做的也是欠妥当,既然觉得……苏伯母当年有冤,就该尽力周旋的。就算不能,也要将事情原委说与后人知晓,总不能让我们糊里糊涂的,都与恩人面对面了还茫然不知。”
林雨霖说着站起身,对着苏幕遮说道:“多谢令堂当年对外公的救命之恩,请姐姐代令堂受余一拜,”说完她双手在衿前合拜行了一礼,这一礼行的极为端正,“此恩没齿难忘,林家上下定当结草衔环,以此为报。”
说罢,林雨霖抬眼凝睇苏幕遮,正色补充道:“姐姐,以后你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前一句话兼之那一礼因为代表的不只林雨霖一人,故甚是端庄有节,后一句话又变回她平日里的行文风格了。可见林雨霖不是不知礼,只是不照办罢了。
饶是苏幕遮知道林雨霖孩子心性,说话也惯常恩怨分明,可听了这情真意切的话语,还是有些动容的,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你这样评说林大人,不怕被他禁足啊。”
自从上次林雨霖宁肯用跳墙的手段也要出玩,苏幕遮就看出她被管得甚严,鲜少机会出门上街。当时她还心忖,旁的女子平日里还是比较自由的,更不消说像她这种行走江湖的了,由此可知林家的家教应是格外森严。
可林雨霖居然对直斥林诺之非,身旁的何求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小心谨慎,甚至未露丝毫异色,仿佛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不禁让苏幕遮怀疑林家到底是家风严谨还是松快了。
“外公常常教导我们,三人行必有我师,只要是有理有据的批评,他都是听的,”林雨霖斜倚着栏杆,又道,“况且明知有错还不指出,不是‘陷亲于不义’吗。”
苏幕遮听此心念一动,也许她到底看错了林诺。
只听林雨霖续道:“姐姐想去寻袁大家,我陪你一起去,不怕那人会避而不见,”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方便,你和袁大家的谈话我不会听的。”
对于这一点苏幕遮倒是没有什么疑虑,母亲的案子也不是什么秘事,又已是板上钉钉的定案,自己纵然打听打听也不会打眼。
要是能引人注意更好,想也知道,十几年过后,若还有人对此案有所关注,那定是和这案子脱不了关系的当事人。
想到这里,苏幕遮立时做了决断:“那就麻烦你了。”
林雨霖听了这话,喜上眉梢,兴冲冲地说道:“何求,向外传个话,让他们去打听一下说书的袁大家现在在何处落脚,”她转向苏幕遮,又道,“省得我们绕弯子白跑了。”
何求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她家小姐这下有了正当理由出门,自己再拦也是枉然,况且小姐适才的举动怕是早就传到老太爷耳中了,而老太爷只做不知,未尝没有放任自由的意思。
“是,何求这就去办。”
过了不一会儿功夫,有丫鬟带了个虎头虎脑的,尚未束发的小厮前来回话。那小厮骨碌一下纳头拜道:“小的贵喜,来回小姐的话儿。”
林雨霖见到那小厮,笑着让他起来:“怎么这么快就打听出来了?”
贵喜憨笑道:“小的今日偶然听大门外的福儿提了一句,说是刘家办了堂口,请咱家老太爷赏脸光临,老太爷没得空,就遣人去回个话儿。回话的回来说,那排场大着呢,准备唱演一整天,请了不少名角,袁大家也被请去了。”
林雨霖秀眉微蹙:“刘家?可是户部尚书刘大人家?”
贵喜应了声“是”。
“这……”林雨霖皱紧了眉头,“姐姐,那刘家的小姐就是拿着那首赞‘虞美人’诗陷害我的刘轻语,”她脖颈低垂,闷闷道,“怎么偏偏是她家。我有点后悔了,没和她撕破脸就好了。”
苏幕遮有感于爱恨分明的林雨霖肯为着她的事,后悔自己先前的举动。她自然不会附和她,只道:“撕破也无妨,袁大家总不会在刘府落户,早晚要出来的。”
林雨霖细想觉得有理,吩咐旁的丫鬟拿些果子给贵喜吃,又道:“苏姐姐,那我们再等等,估摸着没多久就能知道袁大家在哪落脚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打听庙在哪里比较重要。”
恰在此时,又有人来报,说从二门外传来消息,已打探到袁大家现在的落脚地了,他在南城的栀子花街租了个小跨院。小姐若要出门的话,马车也已备好了,就停在府门前的马道上。
苏幕遮听了地址,说道:“袁大家现下不住客栈了,看来还会在雍京待上一阵子。”
“据说这半个月请他去堂会的贴子多如雪片儿,他总不能都推了吧,总要多演几场才好啊,”说着林雨霖摇了摇头,很是不解的续道,“只不过非年非节的,刘府办什么堂会啊。总不会因为中元节吧,那请袁大家作甚,该请道士啊。”
苏幕遮勉强笑道:“或许他们也想听听‘无与伦比林家郎’?也好知己知彼?”
(女主日记77,七月望五又一次补记,刘尚书家?刘小姐家?刘家……姓刘的人那么多,没有那么巧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