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殉道者之歌
前些日子,芙兰达还能从梅尔身上读取出一些敌意,但是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她越来越发觉梅尔渐渐变得有些超然了。
“所以你加入圣堂教廷之后,就一直努力修行,才有了现在的力量?”芙兰达觉得刚刚的那个话题再深入探讨下去不太好,所以她就顺着话题继续往下说。
“不,努力这种东西和我无缘。我享受了很长时间的安逸,直到艾洛哥哥被选召成为现在这个身份。如果要成为圣堂教廷的执行者,他就会和以前认识的人说再见,这其中也包括曾经的我。”梅尔向芙兰达缓缓叙述。
芙兰达也从她的话里首次听到了执行者这个名词。这个对于她来说十分熟悉的概念头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你也就努力成为了执行者?”
“执行者光靠努力可是不够的。”梅尔说。
“也需要天赋吗?”芙兰达又问。
“天赋这种东西……很遗憾,我也没有。”梅尔说着这话的时候从床上走了下来,她走到阳台边,然后拉开窗帘。
破晓的晨曦从远山的边缘绽放出些微光芒,这道光束刺入梅尔的眼中,她像是感知到了来自太阳的能量一样重新朝气蓬勃。
“不靠天赋,也不靠努力?躺着变强?还有这种好事?”芙兰达奇道。
“也不算是躺着变强吧,这是有代价的。”梅尔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早晨了,你该睡觉了。”
芙兰达嘟着嘴,如果梅尔是夏洛特的话,她肯定要撒娇再追问下去。但她面前的人是梅尔,所以她只能乖乖听话。
“晚安。”芙兰达习惯性地说了一句。
“……哼哼。”梅尔轻哼一声,像是在对芙兰达说的话做出回应。
等到芙兰达睡下之后,她才走到阳台旁边,她取下自己的腰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对破损的角。
这是她头上曾经的角,和其他的蜥蜴人与半龙人不一样,她身上的鳞片十分少,只有脸颊处略微有些鳞片,她浑身上下的龙化现象也都很少,和执行者一七不同,她既没有蜥蜴头,也没有鳞片。
除了脸上少有的鳞片之外,能够象征她半龙人血统的就只有这对角了。
梅尔说谎了,虽然这对角确实给她带来了一定程度上的灾厄,但是欺负她的人从来没有想要砸坏她的角。
没有人比她自己更加憎恨这对角了,这对给她招致不幸的角让她经历了无数的苦难,让她无比自卑,她憎恨自己的血统,这种憎恨被她直接强加在了这对角上。
所以将这对角砸得破破烂烂的人是她自己。
这对角从额头上一直连着她的颅骨,她用石头狠狠地砸着自己的角,也会伤到自己的颅骨,角破损的同时她也因为脑袋受到了剧烈的敲击昏了过去。
梅尔自欺欺人地认为艾洛会离自己而去是因为她这对丑陋的角,只要把这对角砸断,艾洛就会重新回到她身边。
仔细想想,这样做和之前那个自寻死路的少女也没什么区别。
而可笑又讽刺的是,她现在需要不断地看这对角,提醒自己仍然是梅尔。
天使的力量和人格正在不断地蚕食着她,更可怕的是她根本察觉不到这种融合。她只有不断地提醒自己,不断用最重要的东西唤醒自己的记忆。
所谓重要的东西,就是这对残破的角……和艾洛。
她心之所属的艾洛现在正在忏悔之间在,这个房间里一片漆黑,周围所有地方都摆满了镣铐枷锁和刑具,门是铁门,唯有天使的神像之下会有一丝光亮。
心有迷茫的圣骑士就会主动来到忏悔之间,在这里,所有的迷茫都会指向一个答案,信靠神明,祈求力量。
圣骑士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变强,维持整个世界的秩序,践行自己的信仰,全都需要强大的实力来支撑自己。
如果迷茫了,就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之中调整心态,再逐渐变强,这就是圣骑士修行的必经之路。
艾洛站在天使的神像面前,脑海里一直有一种声音在窃窃私语。
这种声音几乎可以肯定是来自龙血的副作用,艾洛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拒这种渴血症,让他体内稀薄的龙血开始沸腾。
不过目前的情况仍然处于可控制的范围内,罗帕蒂路斯再三提出要求,要主动用神力清除艾洛体内的龙血,但是艾洛没有同意。他认为至少要在龙血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多做出更多的实验数据,等到不可控制的时候,罗帕蒂路斯再使用神力。
二者毕竟是艾洛为主,罗帕蒂路斯也不能强求什么。
它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艾洛每天忍受着折磨。一开始还只是七窍流血,并不会感受到疼痛,但随后,就连罗帕蒂路斯都能察觉到艾洛从龙血之中感受到的痛苦。
这是连巨龙都无法忍受的渴血症,艾洛竟然硬生生地坚持下来了。这位辉之枪的器灵感知到这一切之后只能默默地叹息。
疼痛都只是次要的,在修炼的时候艾洛经历过更多的苦难和磨砺。龙血在精神上的折磨才是艾洛最难以忍受的东西。
贪婪、狂热,种种不属于他的思维涌入了他的脑海。它们逼迫着这位高洁的骑士去想各种各样肮脏的想法。尽管艾洛不会受到这些思维的干涉,但免不了被其干扰。
更要命的是,今天刚刚天明的时候,艾洛听到天使的神像在唱歌。
尽管匪夷所思,但是天使的神像里真的发出了声音
“屠龙的英雄名字被埋没
冒名的王子迎娶了公主
他把鲜花踩在脚下
他将荣誉披在身上
世界上已经没有恶龙
世界也不再需要英雄
王子把自己的荣光洒下
埋葬了英雄”
宛如魔女的歌谣传入艾洛的脑海,有别于其他涌入心头的恶意,这个歌声钻入艾洛的耳朵之后,艾洛并没有选择抵抗,而是沉默了。
他缓缓抬起手,在尘世中强制召唤出了辉之枪,然后不管罗帕蒂路斯的抱怨,将枪尖对准了那个神像。
“来历……或者死。”艾洛用沙哑的嗓音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现在他的精神状态仅仅能维持在理智的边缘,想要流畅地表述出一句话并不容易。
神像的回应是沉默,沉默良久,它再次唱起了同样的歌谣。
艾洛没有迟疑,对准神像一枪就捅了出去。
就在即将接触到神像的时候,他仿佛忽然听到了神像的声音。
“不要杀我。”
“我很虚弱。”
“我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