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新曼听到赵宇的问题, 小脑袋慢慢低垂下去。良久, 她才幽幽开口。
“我自己查的, 我知道阿姨是... 难产去的。”
她的声音很低, 如果不是这地方安静, 且赵宇就在她跟前，怕是还听不清楚她说的话。
赵宇听到她提起母亲，略显青涩的脸孔微微沉了下去。
他沉眯着眼, 沉沉道：“即然知道，那你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
这一刻, 赵宇没再否认。
他想过无所种可能, 却没想过会是她自己去查的。
可不管原因什么，他都不愿意把精力过多投入在这件事上。
赵宇的语气很沉, 没有任何起伏，戚新曼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冷漠。
戚新曼其实也知道, 自己不该来找赵宇,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种感觉很微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在意眼前这个人？
她只知道，她想要亲近他。
戚家这个年, 过得很冰冷, 那个叫爸爸的男人以公司应酬为由, 从大年初一后就没回家了。
妈妈不知道愿因，可她却知道。
那个人... 陪着怀孕的小四，回老家了！
其实他陪谁都不要紧, 反正她对他已没有任何感情，自从知道他的过住后，她对他就再升不起一丝尊敬，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可他这一次却是过份了，因为... 他竟然忽悠着外公，在小四老家，给小四家的哥哥谋了一个职位。
戚新曼从十三岁后，就时时关注着自己的父亲，简直都快成了一个私家侦探。别看戚新曼在赵宇面前表面的很无助。可她要是果真天真无邪，又岂会把一个秘密隐藏的这么久？这要换成另一个人，怕是早就爆发了，哪还会隐忍三年不发作。
她知道她爸出轨时，她才十三岁。
十三岁正是冲动，不顾后果的叛逆年纪，可她却在那时，就知道去探寻真相。不但如此，还能考虑到她爸出轨这个消息爆发出来的后果，可想而知，她也并非是个笨的。
那时，父亲形象在她心里一落千丈，等她接受了赵宇与他妈妈的事后，第一件事，便是暗中调查自己的父亲。
一查之下，戚新曼愤怒了。
这个男人，害死了自己的前妻，转身毫无愧疚的娶了妈妈。却在娶妈妈后恶习不改，不到五年，就又在外面养了小三。
如今，小三的儿子都七岁了，不仅如此，连小四都怀上了。
等查清楚他所有恶心事后，她也曾想过把事情告诉外公。可那时正在换届大选，外公得靠那个男人手上的资金在 x 市弄出政绩，而且那时恰好又遇上妈妈生病住院。种种原因下，她不得不按下揭穿他虚伪面孔的打算。
想着等换届选举过了，再把事情抖出来。
却不想，经过这事后，外公倒是愈发倚重他了。
她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心智早熟，她很清楚这个圈子有多复杂。这个时候，就算她真的把事捅到外公那里，外公他怕是...
她知道，外公虽是宠妈妈，但他决不会为了妈妈与那个男人闹僵。
因为苏家并非只有妈妈这一个女儿，她还有一个大舅舅。大舅舅的政途，还得靠他的资金支持。
如此情况下，她进退不得，束手无策。
只能自己憋着。
这两天戚新曼心情很烦躁，她觉得自己快憋不住了。今天从外公家出来后，她就又坐车来了皇陵。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只是心里隐隐带着个期盼，希望能再次遇上赵宇。
她下车后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怎么着，就走到皇陵外的山坡上。
也许冥冥中自有注定，远远她就听到一个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她踌躇了一小会儿，到底还是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了过去。
“对不起。”戚新曼愧疚的道。
赵宇眯着眼，沉默地看着她，然后伸手，掀开她那只紧紧抓住他衣角的手。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他板着脸，转身就准备离开。
他决定在回 b 市以前，再不出地宫了。这丫头似乎对他报着某种奇怪的感情，还是避着些吧！
“你别走，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是要你认我。我只是.... 我告诉你阿姨都经历了些什么痛苦，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听我接着说下去。”
戚新曼追了两步，朝着赵宇的背影大声喊道。
哭了一场，戚新曼心智回笼，当即就知道该怎么挽留赵宇了，同时，心里也隐隐冒出了个想法。
听到自己的母亲，赵宇离开的步伐微微一顿，紧紧注视着她的戚新曼顿时知道自己找对了方法。
于是，立即便把自己曾调查到的事情告诉了赵萱。
“阿姨是难产死的，她之所以会难产，是因为我们爸爸攀上了高枝，不顾阿姨怀着孩子，坚持离婚......”
戚新曼话里的信息太大，让赵萱挺拔的背影微微一颤。
他慢慢转身，双眼直视她：“你说的是真的？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谁告诉你的？”
戚新曼的话，在赵宇心中划开了一道缝隙。
这些年他一直跟着赵萱长大，对已经投胎的母亲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不可否认，母亲当初生他的壮举，他听过之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他感激母亲，是她给了他生的希望。
所以，猛然间听到母亲难产死亡并非是巧合，而是人为，赵宇的心里骤然升起了一丝愤怒。
但愤怒很快就被他压下了。
母亲已经投胎，他还执着于这些干什么。
母亲投胎之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他能健健康康长大，别的就再无遗憾。既然她都放下了，他又何必在管其他的人？
所以渣爹什么的，在赵宇看来，没有母亲的缘故，他就是一个路人，与自己毫无牵扯。无关人的事，他一点都不想沾上。
他有师傅就够了。
戚新曼道：“我听别人说的，自己也去调查了一下。”
赵宇：“然后呢？你调查这些，是想做什么？”
戚新曼吐了口气：“他害死了阿姨，你不想报复他吗？”
到这一刻，戚新曼总算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了。
不错，报复他。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赵宇蹙额，深眸从戚新曼稚嫩的脸上划过：这个女孩，该不是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那个男人现在还是她父亲，跟她的妈妈在一起，是一家人，她竟然想报复他？
那男人的确是对不起自己与妈妈。但.... 从她的话里不难听出，当初那个男人抛妻弃子，为的就是娶她妈妈，怎么到最后，她反倒比他更恨。
恨得都生出报复自己亲爹的心思来了。
好吧，赵宇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的便宜父亲有多恶心来着。
戚新曼看懂了赵宇眼里的疑惑，愤然道：“他人面兽心，根本就不配为人父，为人夫。他抛弃阿姨，娶了我妈，利用我外公的势力，达到今天的成就，现在又背叛了我妈，在外面养了小三和小四，他小三儿子都七岁了。”
“......”
赵宇怔愣，板着的脸孔上顿时震惊。他摸摸了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随即恍然大悟：敢情她每次遇上他都会失控，原因在这里啊！
这姑娘不会是把他和她想成了同命相连的小白菜了吧！
小白菜一生太坎坷，所以决定连手坑大白菜。
......
他才不是小白菜！
他可是有师傅疼的大人参，一点都不凄惨。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男人还真是够渣的，真真正正的白眼狼。
戚新曼：“他就是一个凤凰男，不，他比凤凰男更可恶。阿姨和我妈都被他骗了，阿姨因此丢了命，而我妈... 也不远了，要不了多久，也有可能会步上阿姨的后尘。”
这其实才是戚新曼最担心的。她妈妈就是朵小白花，毫无战斗力。她可以想象妈妈的结局，只要外公从位子上退下来，没了庇护，那个男人绝对会和妈妈摊牌。
她又有心脏病，到时候很可能和阿姨一样，走向死亡。
所以，她必须在外公退下来之前，把那个男人打落尘埃。而且，还她还得在事发之前，把她妈送往国外。
“所以，你缠着我不放，就是想让我去报复他？”赵宇消化掉听到的信息，淡漠地看着戚新曼。
渣爹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戚新曼是很可怜，但是，那是别人的家事，他一个路人以什么借口插手？
不用想，这就是个烂摊子，赵宇没有兴趣去接。
戚新曼闻言微顿，过了会儿，小声的道：“不是，你不用出面，这事，我去做就行，我... 我就是想得到你的支持。”
戚新曼从赵宇淡漠的反应里看出了，他并不想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来。
甚至连仇恨，都只是一闪即逝。
那个男人，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又怎会有太大的感触。
“好，我支持你，你去做吧！”赵宇依旧冷冷淡淡，心里却已经吐槽开了。
呸，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种渣爹，这特么也太渣了！
小妹子，你尽管上吧，恨恨地报复他一顿，让坏人得到报应。不过这事，你自己做就行了，别拉上我。
“你，你真支持我。不反对我报复他？”
赵宇回答的太快，让戚新曼微微愣了一下。
赵宇：“恶人有恶报，谁都希望看到。行了，你想做就去做。对了，别把我的事告诉别人。”
戚新曼心头猛然一舒，埋藏了那么久的秘密，终于找到了倾诉的机会，她现在没那么无措了。
“好，我没和别人说，就我一个人知道。那个，我，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赵宇语气一软，戚新曼顿时就顺杆子往上爬。
赵宇：“随便你。”
反正他过几天就要离开地宫回首都，她想找他也找不到。
看着神情略显局促的小丫头，赵宇心底闪过一丝同情。
这丫头也是可怜，年纪不大，心里却憋着这么多事。明明应该是青春洋溢的年纪，却活得暮气沉沉。有爹有妈，却还比不上他这没爹没妈只有师傅的人。
所以，还是师傅好！
这种事，要是换成另一个小姑娘，说不定恨不得一辈子不遇上他。可她倒好，不但去查了，还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认出就算了，竟还神奇地想和他想来个兄妹相认。没听说过同父异母的孩子，那就是天敌吗？
赵宇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对他似乎抱着某种很深、很执着的感情。
也不知道她脑袋瓜子都在想些什么。
而且似乎还特别想让他认同她。
罢了，先哄哄，把她哄回去再说。
戚新曼对赵宇的感情爆发的很突然，很复杂。连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会纠缠着他不放。
在没见到赵宇之前，她只知道她有个失踪，且还生死不明的姐姐或是哥哥。
而这个人，还是因为她妈和渣爹的原因才会失踪的。
愧疚感，由此在她心发芽生根。
特别是在知道渣爹有了小三小四后，这种愧疚感，竟转化成一种感情寄托。
没错，就是感情寄托。
就如赵宇所想的那样。她把自己与赵宇放在了同一个位子上，觉得两人都是被渣爹渣出来的产物，同命相怜，是两只小可怜。
而且... 当初在查渣爹的过往黑历史时，查到的赵宇妈妈从棺材里爬出来产子的壮举，给了她太大震撼。
死后从棺材里出来，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见了... 老家的人都说，那孩子肯定是阿姨死后回魂，然后把孩子生下来的。
这种带着神鬼的事，无形中，又在她心底刻下了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种种原因加持下，戚新曼在遇上赵宇刹那，立即就失控了。所以才会有她一二再、再二三来皇陵寻找赵宇行踪的事。
赵宇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戚新曼哄走。看着一步一回头的小丫头，赵宇狠狠地吐了口气。
同情归同情，但他依旧坚持原则，不打算与戚新曼有过多接触。
他心里打算得很好，可有些事天意注定，一个神仙的徒弟，修行途中，血亲这一关，又岂是那般容易过的？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翌日清晨，大地白雾弥漫，一片朦胧。赵萱与嬴政一大早就驰车去了机场，准备与青邬一道回巫凤镇。
青邬看到随行的人里多了赵萱这个仙人，眼底闪过一缕暗晦。他看了看嬴政，便不再关注赵萱了。
其实青邬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怕赵萱会暗地里阻止嬴政渡气给巫族。
毕竟，巫族如今的困境，可是天庭一手促成的。
三人上了飞机，辗转倒腾了几次车，在中午时才到达了巫凤镇。
再一次踏足巫族之地，与第一次来时的烦闷不同，这一次，嬴政看上去格外轻松惬意。
赵萱这次只是来打酱油的，至始至终，她没插过一次嘴。整个仪式，她都只是坐壁上观。
嬴政以旱魃之躯，与整个巫族结契。从此，巫族便成了他的依附，只要他不灭，巫族便永远不亡。
这对于双方来说，是共利共惠的事，嬴政护巫族不灭，可巫族同样也得保护嬴政不亡。
往后嬴政如果遇上什么危险，巫族定将倾族相助。
嬴政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处理好了与巫族之间的事，两人告别青邬，准备顺路回沙市去看看孔玉然。
青邬将两人送到码头，待客轮完全消失在视线后，才转身离开了码头。
心愿彻底达成，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像是卸下了种种的包袱。
而与此同时，离开巫凤镇的嬴政，心底同样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感觉，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错觉。
他站在客轮之上，遥望长江尽头，深眸里闪过幽幽光芒。
最后，他轻轻叹气。
这也许就是赵萱嘴里常常挂着的天意吧！
当初天道允许他转生，让巫族与天庭以他为搏，为巫妖搏得一线生机。
可如果按巫族原有的计划，他一死，帝魂回归，那他强大的帝运，定能让巫族立即强盛起来。
大道打压巫，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哪怕它为巫族留了一线生机，定也不想看巫族强大，所以，才会兜兜转转，让他以旱魃之身，来护住巫族的最后生机吧！
这样，巫族不灭，但也不会太过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