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许是被上天遗忘的人,上天待我是如此的不公。
我的记忆是从七岁开始的,我只记得我躺在海边,全身都被海水浸透,没有一丝力气。只记得我很渴,喝了口海水,却令我更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只觉得心里好痛苦,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然后我看到了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那双大眼睛用稚嫩的童音说道:“呀!爸爸,这里有个人好奇怪呀,这么早就来游泳。”
醒来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那双很漂亮的大眼睛,再次用稚嫩的童音老气横秋的语气说道:“那么早就出去游泳,难道你不知道早上要涨潮的吗?活该你倒霉。”说罢做了个可爱的鬼脸跑了出去。
简陋的小屋,没有过多物品。
墙上是几张苍劲有力的手工毛笔字。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念出了这几个字。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能认出这几个字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此时带了一个头发胡子都已发白的老头进来。说话的正是那老头。
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对呀。我叫什么名字?我从哪来?我为什么会在这?这是哪里?突然间头好痛。我这是怎么了。
“爷爷,就是他,你帮他看看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要不怎么大清早的了去游泳,差点被浪卷走。你看他又发作了。”
“靓儿,别乱说话。孩子,你先别动,我给你把把脉。”
老者一手按住我的肩膀,一手轻拍背心。
“孩子,别激动。我是医生,让我来看看你是怎么了。你信得过我吗?”
我看着他那亲切而真挚的眼神,点了点头。
半晌过去了,老者邹着眉缓缓起身。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看到他眼神里尽是怜悯。
“孩子,你先歇着。靓儿,你去把粥端过来,给哥哥喝了。”
“孩子,你也不要着急。你记不起来了不要紧,或许你父母,过几天就会来找你了。先安心的住下吧。”
从那天开始我就和他们住在了一起。
小女孩叫卓靓儿,三岁多点。很调皮也很粘人,总会让人忍不住的去痛她。
靓儿家的生活很清贫,父亲靠打渔为生,母亲生下她就去世了。爷爷是个老中医,有几亩蔬菜田和药草田。平时就靠着这些补贴着家用。
我一直满怀着希望的盼着自己的父母能来接我。让我看看他们的样子,可是一直等了三年,也没等到。
于是我加入了这个家庭,爷爷给我取了名字叫卓天豪。到这时我才能去上学,因为学校不会收一个没名字的学生。
或许是小学知识太简单了,也或许是在我失去的记忆里已经具备了这些知识。只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我就踏入了中学。我也终于能和同龄人一起上学了。
然尔好景不长,在我踏入中学的同年。父亲出海遇上了风浪,再也没回来。原本清贫的家就更加清贫了。
两年后,爷爷也因劳累过度,撒手了。
我变卖了家中的土地和房屋,带着妹妹到省城读书。那年靓儿刚上初中,我也刚进高中。
幸好妹妹没懂事,生活也很节简。而我休息时,就到学校一位老师家开的酒楼打打杂,偶尔收的点小费。靠着这些我读完了高中,妹妹也
从初中毕业。
看着灯红酒绿的大街,鲜亮的人群。再看看朴素的妹妹,我心如刀绞。虽然靓儿没要求过什么,但我知道,她也想要漂亮的衣裳,她也想
吃冰淇淋。而我却............
我开始拼命的赚钱,我做过很多工作。进过工厂当过工人,进过码头当过搬运工,卖过报纸,送过牛奶......
我只为了能赚到足够的钱,让她能读上好的大学,穿上漂亮的衣裳,吃上哈根达斯。
直到一年前妹妹考上了华英学院,全国最好的大学。但是高额的学费,如同一把刺在我心头的刀。
我强笑着对妹妹说要她不要担心,我已经酬够了这笔钱。
为了赚到那笔钱,我走上了街头,和街头阿飞们走到了一起。也只有那样才能赚到那么大笔的钱。
每当把毒品卖给别人,或者拿起砍刀挥向别人的时候。我都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妹妹,为了我唯一的亲人。为了妹妹我愿意与天下人为敌。
道上有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只是没想到抱应来的那么快,而且他妈的瞎了眼的老天爷还抱应在我唯一的亲人身上。
原来靓儿一直背着我在外边做工,那天她工作的化工厂发生了事故。造成三死一重伤,重伤的就是靓儿。幸运的是致命的毒气只是令靓儿昏迷,但是却玷污了靓儿漂亮的大眼睛。
而那化工厂的老板却早一步收到风声逃去了日本。
在手术台上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靓儿俏美的脸庞。
移值手术很成功,我先靓儿一步出院。因为我不能让靓儿知道,她用的是我的眼睛。
我宁愿去死也不会让自己成为靓儿的负担,让她伤心落泪。
最后一次触摸了她的脸颊。留下了一本存折里边有足够让她读完四年大学费用的钱。
“靓儿,以后可要自己照顾自己了。哥哥没本事,挣不到多少钱,不能让你过好日子。记住,做人要争气,除了自己没人会帮你了。”
花了五十块钱,找了个小孩儿,把我带到了江边。
这里是这一带水流最急也是暗流最汹涌的地方。跳下去绝对不会再浮起来,水中夹带的碎石会把身体绞成碎片。没人会再认出来。
站在江边,听着水流声,我的心情难以想象的平静。也许这是临解脱前的觉悟吧。
“卓天豪。”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是医院那个小护士的。我听得出来。
我转过身,她走的很急,但不是很快。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似乎是本书和一沓纸。
等等,我现在应该是个瞎子了。怎么能知道她手里拿着东西?或许这只是大脑里自已形成的影像吧!
“给,这是医院帮你申请的。”
“这是什么?”我顺手接了过来。
我愣住了,一个瞎子能知道别人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东西吗?
一个瞎子能顺手接过别人递过来的东西吗?
答案是不能。这时我才想起,以前别人总是不可能悄悄接进我,包括从背后。就算是不看着别人,我也总能知道我附近的人在干什么。
所以我才能在黑道上如鱼得水,和我打过架的人都会闻风丧胆。
以前从未注意过,只以为是感觉比较灵敏罢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不是那么简单。
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穿衣服的样式,她什么时候会眨一下眼睛。
这么说,我可以不算是彻底的废人。虽然我没有眼睛,但我任然能“看”到。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对不起,我忘了您眼睛......”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偷偷的瞄向我,希望看到的不是我生气的表情。
“没关系的。对了,这个上边一定有字,可惜我看不见了。你能告诉我吗?”不想让场面更加尴尬,转移话题是最好的办法。
“这个是医院帮你申请的,世界残障人士会员基金。这个是会员卡,拿着这个可以到本市基金会领取一份生活保障金。这个会员很难申请的,是你们兄妹的感情感动了院长,他可费了不少力气才帮你申请到的。”
“谢谢你。”
在我眼睛还看得见的时候,我见过这个小护士。她很漂亮。美中不足的只是,她右边脸颊生有一块月牙般的红色胎记。
但是她很乐观,常说。“你看,别人想要还没有呢。因为这个,别人一见到我就不会忘记我了。”
她也确实是让人很难忘记的人,只要和她相处过,所有人都会不自觉的被她的快乐所感染。
“能陪我走走吗?”她对我说道。
“好吧,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个瞎子碍事。”
一路无话。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去把脸上的胎记洗掉吗?”N分钟后,她打开了话题。
我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不过这个话题却是很容易让人尴尬的。
“也许,你是想找一个能不在呼你的容貌。真正爱你的人吧!”
我能感觉,她白了我一眼。也能感觉到她可爱的表情。
“是啊,有的人明明知道能洗掉。可还是不肯接受。或许就算是洗掉了,那个红色的月牙也不会从他们的脑里消失吧。”
“世间戴有色眼镜的人太多了,因为世人太爱自己了。认为自己的东西一定要是最好的,最完美的。”
“没想到你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来。以前真的小看你了。”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
“人性也许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就像你永远也不会嫌弃自己的母亲样子长的丑一样,当人与人之间的爱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或许一切外界的因素都不足以造成任何影。像是一种灵魂的交流一样。”
......再次无语中。
“你刚才不会是想自杀吧?”
我笑了笑。
“眼睛没了而已,去医院复制一双不就得了。虽然医疗费用高,但是你还有手有脚呢,还可以赚啊。难道你就真的想把你妹妹一个人扔下不管?她以后受欺负怎么办?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更不应该丢下她一人,你难道要让她失去唯一的依靠吗?”
是啊,如果只是眼睛瞎了,还不足以让我去死。只是我害怕成为靓儿的累赘而已。而现在一切都解决了,我没有眼睛也一样能“看”到东西。那张会员卡也足够我下半辈子生活。
“我们是朋友吗?”
很奇怪的问题,我还是点了点头,因为我看到了她真挚的眼神。
“那好,那你得听我的。你不准去死。至于其它的事我来帮你安排。”
“真是个好姑娘。”我在心里这样说。如果我眼睛没瞎,或许......
当天,她就帮布置好了一切,包括一个八十来平米的小窝。我终于也有了一个“家”。
也是在那天我才知道,她叫楚昭容。
而且每天都过来照顾我,帮我洗衣做饭。
我的生活里又多了一件事,就是等待她的到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