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烟祭司将的这个故事，挽今不禁唏嘘。这叫熏衣的小仙也太悲催了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挽今心中所想，烟苓只是定定的望着眼前的挽今。
挽今同样望着烟苓柔若琉璃的水眸，头皮一紧，忽然有一种不怎么好的感觉悠然而生。她迟疑道：“烟祭司，你不会要告诉我，那个熏衣……便是我的前世吧……”
“不错。”烟苓颔首。
……什么鬼
挽今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而后烟苓说出的另一句话，更是让她崩溃。
“司青神君的今生，便是沈离。”
挽今已经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烟祭司你真的确定吗？”挽今犹自不肯接受现实，再次问道。
“或许在你听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而对于我来说，却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烟苓垂着眸子，淡淡说道。
虽然已经隔了千百年，前尘隔海，久的连她自己都会怀疑这件曾轰动六界的事到底是否真的发生过。可当一切重提时，那些曾经鲜艳过的画面，又像真真切切鲜活的发生在她眼前那般。
等了前世等今生。暮然回首，原来竟已这么久了……
而相对于烟苓心中的思绪潮涌、感慨万千，此时故事的女主角挽今心中已是千千万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卧槽，果然是小贱人，沈离这混蛋从前世开始就已经和她过不去。
她以前还在冉云就觉得沈离处处和她乐此不疲的作对了小半辈子，她夏挽今上辈子肯定是欠了这家伙什么血海深仇！
但前世明明是沈离这家伙算计于她，害她坠入堕仙崖这辈子他还处处和自己过不去，果然是贱人本色，狗改不了吃屎！挽今咬牙，心中愤愤道。
夜空里一阵劲风推窗袭来，茶室的灯火瞬间暗了下来。
烟苓站了起来，走到茶桌后把窗子关上，忽然开口问了挽今一句：“挽今，如果我并没有告诉你熏衣便是你的前世。若你什么都不知道，仅仅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听这个故事，假设你是熏衣，你会恨司青神君吗？或许我应该问，你……会原谅他吗？”
会原谅他吗？
这个问题真的把挽今问住了。若真如烟祭司所言，如今她和沈离早已堕入轮回脱胎换骨，简单来说就是二人已经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对这件事完全就和两个不相干的局外人似的，不管是旁观者还是事中人，又谈得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呢。
“或许会的。既已入轮回，司青便是司青，沈离便是沈离。而熏衣也只是熏衣，而、我便也只是我。”挽今沉思片刻，而后抬起眼，对烟苓道，语气中满是坚定。“不管烟祭司怎么说，今日我便只当自己听了一个故事。不管是司青也好熏衣也罢，都与现在的沈离和挽今无半点关系。”
“其实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欣慰。”烟苓的笑如三月的春风般醉人。“那你想不想知道司青与熏衣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思，置熏衣于死地？”
费尽心思、置于死地。
挽今抿唇，总觉得这两个词语听起来特别刺耳。不过她说过，司青也好熏衣也罢，都与现在的沈离和她无任何瓜葛。
这样便够了。她摇了摇头，对烟苓道：“烟祭司，谢谢你今晚告诉我这一切。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烟苓不以为然的一笑：“或许这一切你并不想知道，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我此番所做并不全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他。而且……这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因为她不想败给一个不明不白的人这么多年。
“这其中应该定是还有什么隐情的吧？”挽今问道，她其实也不相信司青无冤无仇会对熏衣下如此狠手。
“不错。”烟苓点了点头。
司青神君大名在外，这件事发生时曾经轰动六界。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六界芸芸众生中亦没有一个人都看得透。或许也是他不愿让任何人知晓他的心思吧。
如此缜密的心思、如此精细的布局，他费尽心机就是为了那七个字——“置之死地而后生”。
“仙界所有神仙都沉迷于修炼道术，毕生所愿就是修为能够更进一步。因此他们也如一潭死水般，千年如一日的过，各路仙人都是画地为牢、老死不相往来。”说道这里，饶是自认能够心如止水的烟苓也不禁叹了口气。人人都道神仙好，可又有谁知，天界终年那种令人绝望的孤寂。但就是她也对此毫无办法，天条柱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身为仙人，必须断绝七情六欲、勤于修道造福凡尘。
七情六欲……若真断绝了七情六欲，或许对她来说还算是件好事。可她又不舍得放弃，当时但凡她有熏衣的一半勇气，或许今天她拥有的就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失神得望着摇曳的烛火，独自沉浸在回忆中，往日的一幕幕又再次重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烟苓继续道：“那时候的你和现在一样倔强，天界千年死寂，而你却和这一切都格格不入，就如天上的鸟儿，一般极力向往自由，不愿在天庭莫名其妙的消磨自己永无止境的寿命。”
因为……这比死来的更痛苦千万倍。
“凡心一动，便是如潮涌般，止也止不住。你向往人世烟火，司青便故意设计，让你去守护繁华树贴近凡尘。”
听到这里，挽今不禁疑惑：“那这繁华树也的确是他动的手脚吗？”
“是的。”烟苓点了点头。“确确实实是他，但这也实在是无奈的剑走偏锋之举。”
“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让熏衣下定决心坠入堕仙崖毁去仙骨重回轮回，逃离天界比死还令人窒息的漫漫时间吧。”挽今拖着腮，接着烟苓的话，缓缓道。
烟苓抬头有些惊讶的望着她，没想到她能这么快明白司青这么非常人能够理解的思维。
挽今亦浅笑着抬眼望她。
她与沈离从小拜师风云栖门下，这小贱人的变态性子她是深受荼毒多年，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他的心思。挽今瘪瘪嘴，虽然她总是与沈离互看不顺眼、相看两两厌。
“我没想到你能这么快便理解了。”蝶翼般的羽睫闪了闪，烟苓琥珀色光泽的眸子似染上了层没来由的失落。
原来他们竟是如此心有灵犀……
或许熏衣也是理解的吧，挽今默默的想着。
卧槽，她似乎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挽今赶忙问道：“那后来司青为什么要自毁仙骨坠入堕仙崖？”要是说设计熏衣的事挽今能够明白，但自毁仙骨的事挽今就是真的不懂了，难不成沈离这家伙的前世还是个自虐狂？！
“我以为你不会问呢。”烟苓自嘲般的苦笑了声。
挽今有些疑惑，不知道烟苓为什么这么说。
还能因为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只听烟苓用一种近乎沧桑的声音道：“抱歉，这个问题……我真的不想回答。”她也有不想回答的问题，她也想拥有站到最后的尊严。沧海桑田这么多年，便也让她任性一回吧。
挽今抿了抿唇，她虽觉奇怪，但烟苓不愿再多说，她便也不再多问。
“挽今，你知道吗……”烟苓深深的望着她，烛火摇曳，她的眸中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身影。“身为仙人的确不该有七情六欲，有了七情六欲，便也开始有了痛苦。从前世到今生，我真的，真的很羡慕你……”烟苓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秋水一般的眸子早已雾气氤氲。
羡慕她？挽今秀眉微蹙，不太理解烟苓的话。
“虽然只是一只不起眼的青鸾，但我自上了天庭起便一直以超出常人百倍的精力刻苦修炼。因为只有最最优秀的仙人，才可以留在北域，而我，也因此能多见他几眼。”
即使她只是北域掌管花木的仙子，而他却是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的北域掌神司青神君……
烟祭司……
虽然不知道烟祭司为什么说会羡慕她，但对于她口中那个他……挽今默默的垂下羽睫，心下也有了几分了然。她以前只是暗暗觉得烟祭司身为仙子放着好好的天庭不待着，偏偏跑到冉云做什么四圣，之后还到大邑当什么祭司，原来都是因为他啊……
真没想到烟祭司竟也是如此痴情之人。
“可惜我配不上他……”烟苓素手轻抬，将壶中的碧螺春倒进白瓷杯中，端起轻嗅了嗅。
清香甘洌，奇香扑鼻。
事实上她并不是特别喜欢碧螺春，只因他爱，所以她便也投其所好，时常饮用把玩。这么多年来，倒也成了习惯。
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是在她的杏园，那绝世无双的侧脸低头驻足的一瞬，便成了她心中永远的印记。而他却为了熏衣费尽心机，不惜剑走偏锋、置之死地而后生。
仙界所有神仙都必须断绝七情六欲，绝不能有一丝情爱。而司青自知若是在天界，此生挈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心愿便绝无可能。于是他便用堕仙崖那轰动六界的纵身一跃，换来了他与她的一世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