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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立朝至今六十五年,共计有七位公主。”春衫不紧不慢,逐一说来,“太、祖皇帝的娄山大长公主,巾帼英雄,战死在沙场。太宗皇帝的四位公主,有两名为当今的陛下所杀,一人幽禁,一人远嫁。文宗皇帝的两个公主皆不是女皇陛下所出,也是先被幽闭在冷宫,后嫁给了守城门的郎将,听闻日子过的很艰难。”
也就是说,七个公主,归宿都不好。
虞盛光沉默一时,“皇帝陛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自然是雄主,千古一帝!历史长河,必然会留下霍皇陛下的光辉。但是,”春衫话锋一转,“与这样光芒万丈的人在一处,郡主,很容易被她所灼伤。”
虞盛光何尝不懂。
“陛下纵横朝堂三十年,睥睨群臣,其势、威目前还无人能够挑战之,或许只能交给岁月,”春衫说道,“而无论她想经由您达到什么目的,郡主殿下,现下陛下扶植您的用意很明显,您须得要借她之势,培养、巩固自己的根基。”
虞盛光想起申时轶那夜的裙下之约,灼灼看向她,“我的根基在哪里?”是申氏皇族吗,她要看看春衫会怎么回答。
春衫伏地,“奴婢等既到了明宣殿,就都是郡主的人,如您所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回郡主殿下,您的根基——现在就在皇帝陛下那里。无论是申家的人,还是霍家的人,您都需得要做到不远不近,只有皇帝陛下,才是您最亲的人!”
“好,很好!”虞盛光半晌没说话,缓缓坐起身,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已学到了一点霍昭的姿态和神情,问其他三人,“你们也都是这样想的吗?”
色戒三人也伏地跪下,“奴婢等唯郡主之命是从!”
虞盛光站起身,“我思索几日,你四人不能都在我身边服侍,需要有一人去统领外殿的那些宫婢。一则,你们是两位郡王推荐来的,陛下自然十分清楚,申氏的痕迹太重;二则,外面的那些人,也须一人好好带领。你们谁愿意去外殿?”
四婢两两互相对视,都不做声,暴雨最为警惕,因她与小空都是以武艺见长,技能上却是重叠的,果然虞盛光道,“小空和暴雨……”
暴雨急忙直起身子,“奴婢不走!”说罢重重叩首。反正她要赖定了在虞盛光身侧。
小空鄙夷得看了她一眼,“郡主,奴婢愿意去外殿。”
“很好。”虞盛光点头,“小空性子冷,倒是能压得住那些人。”
当下将四个婢女做了分工,色戒主管寝殿事务,兼协助着秋阳大嬷嬷总领整个明宣殿;春衫做书记女官,相当于机要秘书;暴雨负责盛光的防卫,小空则去外殿统管其他宫婢。
春衫问,“空出的一个名额,郡主准备擢补谁?”
虞盛光道,“我想请陛下另外赐我一个,你觉得呢?”
春衫想一想,“皇帝愿意疼爱您,您多向她撒娇,定然会高兴的。”而且让女皇的宫女来身边当贴身侍女,才是真正把自己交给皇帝、母女俩没有间隙的意思。虞盛光轻轻点了点头。
当晚盛光果然就抱着小猫来到未央宫。
“扎姬夫人太小,女儿宫里没有善于养猫的奴婢,母亲不如就赐我一个能干的婢女,也好顺便教教儿臣和明宣殿那起子人宫里头的规矩。”
霍昭闻得此话,凤目流过一页儿光,故意道,“有秋阳在,你还担心什么规矩?不够她干的这事。”
虞盛光笑道,“秋阳大嬷嬷是老人儿了,儿臣不想多劳累她,何况她还要统管一殿的事务,哪里来那么多时间。母亲连一个宫女也不舍得给我吗?”
霍昭果然开心,没有再多说。朝身后的婢女溜了一眼,唤道,“著绯,”
一个高高的身材圆润穿着红衣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是我宫里最会调弄猫的,便让她跟着你去吧。”霍昭道。特意吩咐著绯,“你去就是帮衬郡主,不要因为是我宫里出来的就有了骄气。”
著绯像虞盛光福了福身。虞盛光欢欣笑颜,“母亲调理出来的人,怎么会那样。”她妙目一转,让小空把扎姬夫人抱过来,或许那著绯真的是有猫缘,扎姬夫人立刻就接受了她,任她抱起蜷在臂弯里。
虞盛光又让扎姬夫人下地,拿丝棒儿略逗了逗她,小猫果然欢腾扑跃,肥肥短短的身子煞是灵活,在空中翻几个滚儿去扑那丝棒,喜杀了人,逗得女皇都笑了。虞盛光问道,“著绯姑娘是什么品级?”
著绯道,“回殿下话,奴婢是五品司正。”
虞盛光便向女皇道,“著绯都是五品司正,她伺候着扎姬夫人,母亲便封扎姬夫人一个四品夫人吧,好不好?”
女皇先是一愣,而后笑起来,拿手点她的额头,“阿圆哪,你可真是个……”虞盛光看着她真心欢悦的样子,不知怎么想到了祖母,心里头一酸,脸上却仍带着撒娇的模样,顺势轻轻牵住女皇的衣袖,“母亲送给儿臣的,一定要是最好的!”
霍昭看着少女灵慧而坚定的脸,真的是一半儿像他,一半儿像自己似的,“好,”她的声音浑圆动听,“就依你!”
女皇不仅御赐波斯进贡的名种波斯猫给崇元郡主,还在郡主的央求下,将三个月大的小奶猫封做四品夫人,并专赐了猫奴女官,申牧听到这个消息,嘴角泛过一丝笑容,同时却又有一丝微微的关忧,在书案上摊开一页纸,挥毫洒墨,不一会,一只憨态可掬的波斯猫就出现在画纸上。
目光停留在榻角小几上的七玄琴上,虞盛光没有把琴带走,而是留在了他这里。懦夫,申牧,你就是个只知道苟且的懦夫!他一向深海无涯的心中,突然一下抽痛,二十年来,这世间骂他兄弟二人的多矣,多少文人墨客的辞藻辛辣讥诮,但申牧觉得,再辛辣的嘲讽怒骂也比不上她的一句。
门开了,一个黑发蓝眼约莫三十岁年纪的艳丽女子走了进来,“牧爷,”看着他停笔的神情,还有桌子上的画,由于方才申牧的停顿,有两滴墨滴了下来,洇成两个墨点。女子也是冰雪聪明的人,立时知道他在想什么,目光里含着敬慕和怜惜对他道,“牧爷,您心太苦了……”
她上来为他按摩头部,申牧没有拒绝。那女子却突然从后面搂住了他,“牧爷…让妾伺候您吧,还像以前一样的…好不好!”
“扎姬,”申牧没有推开她,甚至都没有睁开眼,但是那全身冷淡的光华,让人没有办法再去冒犯。
扎姬颤抖着,松开了手,两个人之间静默了一会,转到一个不那么尴尬的话题,“虞姑娘为什么要用我的名字?”
它是波斯来的——就叫她,扎姬夫人!
“不知道,”申牧很平淡,“或许,她喜欢你吧。”
未央宫小小的一处角落,叶柳儿已经被女皇冷落整整三天了,她急的快要发疯。
有人来到她的房门前。
“谁?”
来人露出脸,“我有办法让你重新回到陛下身边,不过,你却要怎么报答我?”
叶柳儿抿紧唇,抱紧自己的身体。
虞盛光与姜影儿正在伺候女皇梳妆,申时轶走进大殿。
隔着屏风,霍昭听到他来了,“二郎来做什么?”
“陛下,”透过屏风,申时轶可以看到里间几个人的影子,他一眼就认出了她,细细的腰肢,浑圆的小而翘的臀,虞盛光对他也总有一份敏感,再想到那晚他说的那些话儿,句句荒唐,两个人后来没再见过面,现在听到他来了,顿时就觉得这屋里头不一样了,轻轻往外瞟了一眼,那人映在屏风上的影子,可真是高大。
“陛下,”申时轶道,“今日孙儿休沐,想请小姑姑出去逛逛。”
“哦?”女皇扬起眉,看向一侧的虞盛光,少女不像最开始见到西平就那样慌的模样了,掩都掩不住,但颊畔依然有淡淡的芙蓉一样的粉红。
“盛光想去吗?”她问道。
“儿臣……”虞盛光停顿了一下,慢慢克服了羞怯,“却是好久没有去宫外转转了。”
“嗯,”霍昭没有再说什么,那姜影儿将女皇的衣装都抚平,自退到一旁,神色亦非常平静。
霍昭便向外面,“阿狸,你要照顾好你小姑姑。”
“遵旨。”
申时轶好像并不喜欢被人唤这个乳名,虞盛光嘴角勾起。
他便听到里间少女清凌凌铃铛一样的声音在问,“母亲,为什么西平会有这么个乳名?怪可爱的。”
申时轶挑起眉,这位好像真把他当侄儿了。
霍皇道,“呵,他生下来小的很,那么软软的一团,跟狸猫似的,不要他的母妃,却要我,我见着却也很喜欢,让宫人抱来养到我身边,每晚搂他睡觉,谁想到能长成这么大的个子。”
“原来母亲这般疼爱西平,”少女道,一时笑起来,“噗,是狸猫啊,我还以为是狐狸,阿狸!”
她甜甜软软的声音叫出来,申时轶顿觉心中一阵激燥,女皇笑着道,“他可不就是只狐狸!”申时轶压抑住想要现在就把那女孩子从里间揪出来的冲动,不急,他锐利的眼盯紧屏风,呵,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