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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一天纳吉,王府将豫平郡王与虞家大娘的生辰八字拿去问卜,果然是天作之合。
上午,王府女眷来虞家送问吉帖,并贺喜,因着两府没有长辈女性,林王妃本人对这桩婚事并不热衷,托病未来,来的女眷便以保媒的郡守夫人为首,还有王世子夫人虞仙因等,代表林王妃出席。
豫平郡王和虞廉在书房说完话,来到未婚妻居住的跨院。
郡守夫人、虞仙因、苗氏、还有虞盛光的舅母吴氏等,七八位女眷满满得坐了一屋子,虽然彼此都各怀着心思,特别是那苗氏和吴氏,互相几乎都没搭理对方一句,虞仙因则一身珠光宝气,神态高冷,但在郡守夫人的强力融汇之下,彼此也都维持着表面的和气,气氛喜庆而不热烈,正正刚好。
申牧进门,郡守夫人率先迎到厅堂中央,“王爷好福气啊,大小姐可真是个仙女儿一般的人儿,妾身给王爷贺礼了!”
一屋子女眷皆站起来,向他行礼,申牧顺着郡守夫人的话向站在坐榻边上的少女看过去,她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红的夹衫,黄色宝相花堆绫曳地长裙,粉色云头踏缎鞋从裙角稍稍露出一个头儿,长发垂肩,微垂着头,前面挽起的半髻上只簪了一枚带着金色流苏穗子的金刚石宝簪。
姑娘站在那里,因着与自己的喜事,她当然是怯怯的,同时脊背是那样直,那么坚强,那么美。
郡守夫人见豫平郡王端详着未婚妻的神色,了然笑道,“王爷,可以插笄了吗?”
原来大晋婚礼中有一礼,乃是女皇霍昭做天后时推行的,就是双方问吉订婚之日,男子需要当着男女双方女眷的面,为未婚妻插笄,有一绾青丝,发结情深之意。
申牧道,“夫人们先回避可好,吾想自为阿圆插笄。”
郡守府人笑的更开怀暧昧了——毕竟这男女之间的情谊啊,虽她早过了花信之年,仍不妨体会其中的美好。特别是看着豫平郡王清隽风雅的容颜,郡守夫人心里头想,怪哉,一直见惯了他的,亦知道他俊美,怎个今儿的心倒跳的快了。含着笑意,带女眷们都退下,将房间留给他二人。
申牧将白玉云朵笄插到盛光的发上,抬起她的下巴,小阿圆双眼澄透如净空,只是她化了妆,脸儿用蔷薇粉涂的白白的,嘴唇也用口脂染红了,化成樱桃小口的形状,两靥上一边一个小红点儿。申牧不由就笑了,用拇指将那鲜红的颜色擦掉。盛光一愣,豫平郡王自己好似也愣了一下,将手背到身后,盛光便拿出自己的帕子,将他的手捧起,擦去上面的胭脂。申牧看着她低头为自己擦手的样子,觉得她真的像自己的小妻子了。
“我们要提前去洛阳。”他告诉她道。
虞盛光不解,抬起眼,“我们?”
豫平郡王摁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再擦了,将拇指放到嘴里轻轻吮去剩余的胭脂,“高句丽、大食国、东瀛和高昌国六国来拜,陛下决意举行大典,临江王府也需去贺。”
“高昌国…”虞盛光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我记得您跟我说起过,他今年夏天有失臣礼之举,朝廷疑其有入寇之嫌。”
“不错,”申牧赞许得看了她一眼,为她的敏感度,只须一点题便知其意,“所以女皇要举行朝拜大典,显我□□之威。”
太宗时,高昌的邻国焉耆有失臣礼,太宗命大将恺勇率三万大军攻打焉耆,可怜那焉耆的国王本仗着天气干热、地处沙漠的天险以为大晋不敢进犯,不料听闻到恺勇真的领军来袭,竟不用攻打,忧心三日,自吓死了。
女皇是女性,内政十分严谨,甚至比太宗、文宗有过焉,然外交却比两位先皇柔性许多,是以这一次高昌失礼,并未直接下令攻打,而是颁出朝贺诏书,令四方来朝,显示国威。
虞盛光问,“我朝现下比太宗时富庶许多,文贤武勇,那高昌弹丸小国,为什么不像太宗皇帝一样,直接攻打?”
申牧笑道,“你以为女皇和你一样莽撞吗?”
虞盛光红了脸。
申牧敛去笑容,正色道,“我将你送到洛阳,参加完大典,几日后就要返回,你便要一个人留在昭阳宫。我只问你一句,还有没有什么事未曾告诉于我?”
两个人四目相接,有一瞬间,虞盛光的心脏跳的很快,好在她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因着刚才的话题又有些脸红,故尔觉得自己竟掩饰过去了——她的确一直没有告诉豫平郡王曾有人给自己投递纸团的事,还有最初从王府逃走的那天,在破庙里偶遇过申时轶。为什么没有说,她自己也不清楚原因,或许自小师父姜无涯和祖母对她的教养,让她觉得哪怕再信任一个人,也应当有所自我保留,何况那是攸关祖母性命的最要紧的事。
豫平郡王却也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道,“我给你把胭脂重新涂上吧,不然等下咱们出去,她们定要促狭你。”
盛光刚开始没听明白,后来突的想到他方才吮手指上口脂的动作,低下了头。
那申牧见她这等模样,知道小阿圆并不是拿一等十分不容易开窍的女子,唇边勾起微笑,找到妆奁盒子,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因着女皇要举办六国来朝大典,与高句丽的冰场马球之赛推迟到了上元节。马球本就是对抗激烈的运动,加上冰场,更在速度、力量和掌控上增加了许多难处,这些天申时轶领着二十几个优中选优出来的队员,跟着辽东兵勤学苦练,不知折断了几多马腿,摔伤了几多人员。
他自己也摔淤了胳膊,脸上也青了一块,回到家中,那宁王申重唉声叹气,“如今我申氏一门,各个夹着尾巴做人,唯恐被人看见,只有你,偏要显出来!我通共就你和你哥哥兄弟两个,但凡你有什么好歹,为父却要怎么办?”
申时轶没做声,只脱了半边衣服让侍婢继续给他包缠绷带。
申重看着他的脸,那样的坚毅冷峻,裸、露出来的肩膀和手臂结实而强健,衬着那张脸,男子的阳刚气扑面而来,坐在几尺开外的大榻上都能感到那股子热烈之气。
二郎自小是个倔强性子,心智早熟,别人与他相处,往往都要忘了他现如今才只有十九岁,也唯有他这个父亲,才时时想着自己的儿子还是个少年。
申时轶很像他的□□父太宗皇帝,也与申重的同胞兄弟、先雍怀太子申予十分肖似。想到申予,申重的心里不由一阵刺痛,三哥那样英武能干,可还是被他们的母亲、女皇陛下杀害了,甚至三个孩子也都没有留下——而申时轶,与申予类似的相貌、同样的秉性,却深得女皇的宠爱,可是谁又能体会到他这个做父亲的忧心,二郎如此优秀,最终呢,会不会也和三哥同样的命运?
申时轶抬起头,看见父亲坐在大榻上,双腿盘膝,手放在膝盖处,背有些驼了,歪着头,眼睛里有忧思,也有泪光,似乎是在看着他,似乎又是在透过他看着别人。
他知道他的心事,站起身,坐到他的身侧,没有盘坐,而是腿放到榻下面,因此比申重矮了一头,“爹,”
“哎,”宁王回过神,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我现在做的事,都是正确的事情。相信我,爹爹。”
宁王看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一生被极强势的人所围绕,他的母亲、兄弟、儿子,他自己没那么强势,便越来越弱下去,经历了那么多,最后能做的,只是为儿子担心而已。
申时轶也看着宁王,父亲才只有四十几岁,却显得比女皇还要苍老了。最后宁王道,“小心,一定要小心!特别是霍…家那起子人!他们巴不得你出错,把你……!”
申时轶应了一声,而后站起身,那高大的身形一下子挡住了后面桌台上的灯光,在佝偻着腰的申重面前,像一尊凛凛的天神。
申重望着他,脸上的表情骄傲与担忧相互交融,“这些年经过陛下的打压,亲近申氏的大臣不多了,即便是心里头亲近,脸上也不敢露出来,左骁卫的□□将军是一个,你若用的到,便去找他吧,总能帮得上点忙。”
申时轶又答应一声,向申重微微躬身,穿好衣衫,走出房门。
相较于宁王府的冷冷清清、门口罗雀,楮国公霍既定的家中却是灯火通明,热闹许多。
霍既定,山西并州人氏,为女皇霍昭兄长之子,现为中书舍人、兼吏部尚书。
前几天霍笙回来,霍既定看见他牙都被申时轶打掉了两颗,气的骂娘,拿鞭子狠抽了霍笙几下。还是老婆在一旁劝,“儿子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你还这样骂来喝去的,难怪他没出息。”
霍笙心道老娘怎么如此不会劝架,果然那霍既定听了此话,更来了火,“都说我几个儿子里就他最能干,最能干的也干不过申时轶,”指着老婆道,“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都是你这个烈货,养不出好苗来。”
霍既定统共有万般不好,却只有一个好,就是怕老婆,不仅妾侍通房一个都无,而且几乎唯老婆话为尊,非气狠了不会这样失态。
他夫人便道,“霍老三,你再说一句试试!”
霍既定马上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