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娘知道穆清莹的父亲是布政使,也知道她是福夫人有意要许给福敏修的,可是她不知道原来福敏修已经决定要提亲,甚至已经书信给了布政使。
福老夫人轻咳了几声,唇色发白,“刘夫子,我们福家虽不是官宦世家,也在普靖城也是有头有脸的,要我们将来福家家主娶一个耍计爬上主子床上的奴才为正妻,我这个老太婆就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刘夫子瞠大眼,怔怔无语。
刘妙如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了,老夫人这句话,几乎决定了她这辈子的身份,她就是一个奴才,一个不要脸的奴才,永远也别想在福家得到什么地位。
“老夫人,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刘夫子颤声问道,两眼求助地看向刘姨娘,他可不想让他的女儿到福家做妾,他要的是让女儿当福敏修的正室。
刘姨娘现在哪里还敢出声,她是福家的姨娘,难道要她主张让福家去得罪布政使不成?虽然一开始是她出主意要刘妙如去勾引福敏修,那也是为了她将来在福家的地位着想,可如今形式并没有她预想的那样发展,福夫人并没有为了顾及名声要福敏修娶刘妙如,所有人都只是将刘妙如当成了奴婢。
即使刘妙如并没有入奴籍,只是家境差了一些,但怎么也算是曾经的世家之后。
她当初不该让刘妙如在福家当丫环的,这是个致命的错误。
“我们福家没必要为了个丫环去得罪布政使,还是刘夫子你认为你们刘家能够承担得罪布政使的后果?”老夫人淡淡地问着。
刘夫子张了张口,心里深处蔓延开一阵软弱和妥协,他们刘家没有权势,没有钱财,所以……真的不应该存在太多不实在的妄想。
他如今是……赔了女儿又折了面子啊。
福老夫人等着刘夫子的回答,大厅之中寂静无声,她咳了几声,眉眼间一片疲乏。
“娘,您身子不爽利,还是让琴娘扶您回去休息,这里交给媳妇即可。”福夫人关切地低声开口。
老夫人点了点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怕刘家敢要求什么。
“老夫人,清莹扶您回屋里。”穆清莹站了起来,温柔地扶起老夫人的手,乖顺地笑着。
老夫人深深望了她一眼,轻轻应了一声。
双至本想起身跟去,但看到福敏修,她又坐了下来,眸色轻转看向刘妙如。
老夫人离开之后,福夫人才再一次开口,“刘夫子,虽然妙如并没有卖入福家奴籍,但确确实实是丫环身份,且犯了门禁,按照一般规矩,这是要杖刑的,不过既然妙如已经成了敏修的人,这杖刑也就罢了,日后敏修成亲之后,记着好好服侍少奶奶和大少爷便是了。”
刘夫子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额头青筋也现行了,似受了极大的屈辱,他真是宁愿打死女儿也不愿让刘家的女子再为人妾室。
就在双至以为刘夫子会拒绝时,那刘妙如却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抢在刘夫子前面开口,“一切但凭夫人做主。”
刘夫子猛然回头,狠狠瞪了刘妙如一眼,抛下一句,“我刘某人只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说完,他又冷扫了刘姨娘一眼,挥袖大步离开了福家。
福老爷已经不知喝了多少盏茶了,他笑眯眯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对福敏修道,“敏修,咱们该去看看风味馆修葺得如何了,这可是要赶在下个月开张的。”
福敏修嘴角牵起淡笑,“是,爹。”
双至含笑看了大哥一眼,“大哥,那厨子可都找齐了?”
“找齐了,过两天试菜,可要一起去?”福敏修看到双至眼底的担忧,柔笑问道。
双至答应下来,看着大哥挺拔的身姿消失在视线中,她嘴边的笑意也渐渐淡去。
福夫人站了起来,冷声道,“刘姨娘,你随我来,我有事儿交代与你。”
刘姨娘脸色微变,看了刘妙如一眼,紧蹙着眉跟着福夫人离开了。
偌大的前厅,便只剩下双至和刘妙如二人了。
双至面目柔和,嘴角含笑,慢步移到刘妙如面前,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妙如姑娘,已经无人在此,我大哥也早已离开,你不必再做戏了。”
刘妙如怯怯抬起头,“姑娘,奴婢不知您在说什么。”
双至轻笑,“真不知道才好。”
刘妙如低着头,双肩微微颤抖。
双至眼角一扬,伸手挑起她的下颚,笑容温和,“还真是低估了你想要出头的决心,如今你也算得偿所愿,若非福家顾及名声,想要证明那夜你究竟有没有和我大哥上chuang轻易得很,找两个婆子给你验身便是了,妙如姑娘,往后……你可要安分一些了,若是让我再发现你算计我大哥或者福家任何一人,后果你承担不起的。”
双至的声音轻柔如云,如风缓缓而过,听着舒服温和,刘妙如却一身冷汗,眼底深处难以掩饰的惊惧。
刘妙如闻言,心神为之一摄,隐隐有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这就是那个知书达理,温柔善良,贤淑聪慧的福家姑娘吗?
双至放开刘妙如,笑容不变,“妙如姑娘,一起回后院如何?今日,你还得搬去大哥的院里呢,还是早些回去收拾东西为好。”
刘妙如小脸苍白,突然觉得自己选择留在福家……不知是对是错了,她以为深闺中养尊处优的福姑娘很好对付,本来打算第一个就是收买她的心,可是似乎福双至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好对付。
是不是那穆清莹……其实也不好招惹的?
如果说刘妙如算计爬上福敏修的床这件事让福家上下都心里添堵,那么当大家在花园的草丛中见到衣衫不整纠缠在一起的何秀君和福敏勋时,只剩下错愕的大笑了。
福老夫人这几日身子不好,穆清莹一直在跟前照顾,博得了老夫人的好感,把何秀君气得差点跳起来,后又得知福夫人已经向穆清莹的父亲提亲,福家长媳的位置已经被穆清莹坐稳了,她更是怒火胸中烧,嫉妒难忍,不忿到嘴的熟鸭子就这样被别人抢了。
吃过晚饭过后,她本是想到花园散步,见到一直讨好她的福敏勋便拉着他一起喝酒,一边喝一边骂着刘妙如和穆清莹,甚至还将福敏勋当成她们二人捶打着,一个不小心两人便滚落在草丛中,正好福夫人和双至福敏修几人要经过花园去看望老夫人,听到花园声响,便有了那愕然的笑声了。
老夫人得知此事,觉得何秀君真是丢尽了她的脸,便让人把何秀君给送回了何家,谁知过不了几天,何家却派人来说,要福家人对何秀君负责,于是,福敏勋和何秀君的婚事也就定了下来。
老夫人心里虽然还不乐意穆清莹和福敏修的婚事,可见着穆清莹每日都来服侍她,喂她吃药喝粥的,心里也就软了下去,加上福敏修比以往更加孝顺,又听她的话,她便没什么意见了,反倒催促着福夫人赶紧请穆家的人过来商量亲事。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夫人的病没几天就好了,脸色比起过去还红润了一些,穆清莹必须回水城待嫁。
临送穆清莹上马车,双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表姐,你为何愿意……容下那刘妙如?”
凭穆清莹心性,不见得是愿意将心爱之人与别的女子分享的,如今为了大哥,不但不曾有怨言半句照顾老夫人,承受老夫人一开始的冷淡,还劝福敏修不如先把刘妙如纳为妾。
穆清莹微微滞了一下,呵了一口气,“不知道呢,也许,怕失去得更多吧。”
知道福敏修要刘妙如侍寝的事时,她真的想过放弃,想要离开福家离开普靖城,可是那日和秦子吟的对话却镌刻在她心里。
秦子吟说,如果她不能放开自己的心,去相信总有一天福敏修心中会只有她的存在,那么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爱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成为她的妻子?
她不介意现在福敏修心里有秦子吟,她也不奢望他只娶一个妻子不纳妾,只要他心里有她,那就足够了。
接受,只因为害怕失去更多……吗?
双至看着穆清莹的马车渐行渐远,幽微地叹了一声,即使穆清莹性格比一般古代女子要放得开,但始终不能逃脱开自幼灌输的思想。
回身,看到一脸若有所思的福敏修,双至对他绚烂一笑,福敏修也释然地扬起了唇,眼底有深深的感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