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依旧黑沉的夜色,安歌却再无法入睡了。她便披了衣裳,坐在桌前,遥遥想着熙宁的旧事。不知不觉,天也就亮了。
因为昨日下了雨的缘故,安歌推开窗,便觉得迎面扑来的空气,格外新鲜。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荼蘼花香,却是好闻之极。安歌深深吸了一口气,洗漱完毕,一个小宫女就端着个银盘,过来与她送早饭。安歌见了,就道:“我说过了。要吃早饭,我自己走去荟萃堂,你不必日日给我盛来。”说着便赶紧接过了盘子。
那小宫女听了,就笑:“我知道。只是我喜欢云姐姐,因此愿意多走几步,给你送过来。”
安歌听了,就摇头道:“以后可不要了。我宁愿你这会子多睡一会。”
那小宫女听了,还是笑道:“云姐姐,我早起来了。我事也不多,一向早睡早起的。”
安歌听了,想了一想,也就不语了。因看着小宫女头上的云髻有些乱,就道:“瑁儿,你随我进来。我且将你的头发好生再梳一梳。”
瑁儿听了,果然就笑:“好。”
安歌将瑁儿的头发重新梳理好,瑁儿就对着镜子对照了一番,笑道:“这样一梳,果然好看许多。云姐姐的手当真巧。”
安歌放下梳子,就在一旁笑道:“哪里是我手巧?分明是你的头发生的乌黑好看。”
瑁儿就问:“云姐姐是从哪里学来的梳头本事?”
安歌听了,却是心里一叹。母后的身边,跟着一个极会梳头的老宫女。母后许多法式,皆由这老宫女帮她梳理。安歌在旁,却是学会了不少新鲜又好看的发式。没事时,便常给身边伺候的宫女梳头玩。
“没人教我。不过无师自通罢了。”安歌笑道。
“我当真羡慕云姐姐。不但会调琴,还会梳头。我听旁人说,说云姐姐还有其他许多的技艺。”瑁儿看着她,眼中带笑。
“是吗?”即便对着瑁儿,安歌的话还是谨慎。她知道,自打入了东宫来,她的存在就已经引起旁人的注意。她着意低调,可却一日难似一日了。“瑁儿,我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入东宫,也和你一样,是众多伺候太子殿下侍女中的一个。你不要将我想得那般厉害。我不过是极普通的人罢了。”
瑁儿听了,却是眨着眼睛笑:“虽如此。可我还觉得姐姐你不同寻常。”
安歌听了,便笑:“哪里就不同寻常了?不还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好了,这天大亮了,你也该去做事了吧!免得嬷嬷们叫你。”
瑁儿听了,果然就道:“不错。云姐姐,我是该走了。你不知道,这些上了年纪的嬷嬷,嘴碎着呢!”
安歌听了便一笑,看着瑁儿匆忙出了院子,方才又坐下来,安心吃早饭。
过了辰时,安歌已然在廊下走了一个来回了。饭后活动几步,是她在熙宁宫中养成的习惯。从前在燕王府,现在身处东宫,这个习惯,却是未曾改变。
不多时,玉瑾书房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就又朝着安歌的住处走了过来。小太监的手里恭恭敬敬地托了两瓶酒,这便是玉瑾送给安歌的荼蘼酒了。
“云姑娘,这是太子殿下吩咐小的给姑娘送的酒。”那小太监见了安歌,马上就道。
安歌听了,便上了前,看着纺锤形状的玛瑙掐丝瓶子,却赞:“好漂亮的瓶子。且不管里头有无酒水,仅仅见了这瓶子,想也不知多少人喜欢了!”
那小太监听了,就笑:“姑娘好眼力。这对瓶子,却是西凉国进贡来的。皇上便将这对瓶子赏赐给了太子殿下。”
安歌听了,便迟疑道:“既这样珍贵。这对瓶子我不能收下。你且随我进来,我且先将瓶里的酒倒出来,放在别处。”
那小太监听了,就摇头笑:“哪里有赐酒退瓶的事呢?这是太子殿下的心意,姑娘若这样,只叫小的难做。”
见小太监一脸的愁眉苦脸状,安歌就笑:“也罢。我就收下了。”
小太监将荼蘼酒放在海棠树下的石桌上后,也就走了。安歌心里也对这荼蘼酒好了奇。心想:这酒到底是个什么颜色?因就轻轻将瓶上玉色的塞子拔开。刚取下瓶塞,一阵醉人的芳香便就氤氲袭来。
好香!好酒!安歌以为这酒既是荼蘼花做的,猜想大半该是红色。不想发现瓶内的酒却如白水那般的白色。酒香清冽,酒色素淡。若倒在杯子里,只让人以为是水的。
安歌便取来一个小杯子,想小酌几口。不想自己的院子前儿,忽地就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好香!不想这里这样僻静,竟有这般的香味飘来!”
安歌听了,心里一惊,握着酒杯的手不禁一抖。她转过身,诧异看着院子前方。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着绯袍,年纪大概双十左右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把扇,快步走了进来。
是他?玉珺?太子玉瑾的三弟?安歌惊诧之余,来人也一下识出了安歌。玉珺迟疑了一下,似乎还不信地说道:“云姑娘?你怎地会在这里?”
安歌听了,佯装镇定道:“见过韩王!”
玉珺见了,挥了挥手,无谓道:“不用行礼!我只问你,你是怎么到了东宫的?我的母后也没有将你送给太子嘛?这是怎么回事?”玉珺的神情颇为不悦,那面容就如自己受了蒙骗一般。
安歌就道:“回韩王殿下。因我表哥看出太子殿下眷恋,所以就将我送了入东宫。只是以琴女的身份。”因见韩王不悦,安歌遂尽量说得淡淡。
“是吗?怎么我竟一点不知!”玉珺说着,便一下坐在了树下的石凳上,口中又道:“好个玉瓒!果然会拍马屁!这么大的事,竟敢瞒着父皇母后!”
安歌听了,便小声提醒:“韩王殿下。这哪里是什么大事,安歌不过一个落魄门第的女子!”
玉珺听了,遂又看了看安歌,嘴里哼了一声,方道:“我说的不是这些!”玉珺说完就蹙起了眉头,怎么这样的事,春苓这丫头也不过来通报一声?难道,自己的所为,让玉瓒看出破绽来了?
安歌听了,就道:“如今,我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只算是他的侍女。我也不羡那良娣之职,想皇后陛下知道了,心里也该对我放心的。”
玉珺听了,却是不以为然地冷笑:“哼!你这番美貌,不过我二哥当真舍得!算来,我是看错他了!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实际比谁都会阿谀奉承!我大哥得了你这个宝贝,只怕以后对他更是言听计从了!”说着,却又将手握得紧了又紧。
安歌听了,便垂下眼睑,与玉珺道:“韩王既是闻着酒香而来,何不就在此喝上一杯?我的事微不足道,只请王爷且不必将它当一回事。”
玉珺听了,看下安歌,就莫测而道:“到底是让我大哥占先一步了!早知我二哥有此心,我就该先行一步,将你讨要了去!”玉珺说着,便一下站了起来,他打量了安歌的住处,眸中渐渐变得放肆。
就在安歌要与他执盏之时,玉珺忽然就伸出手,搂住安歌的纤腰:“云姑娘。我方才去过太子屋里了。他竟是还未醒呢!想这个时候,他也不会过来!在这里喝酒有什么意思呢?要喝,莫如就去姑娘房里喝。房里喝酒,才更是痛快!”
不想玉珺竟这样大胆放肆,直令安歌的心里焦灼。她镇定道:“还请韩王放手才是!安歌是太子的侍女。韩王对安歌轻薄了,方就是对太子的不敬!”
玉珺听了,根本就无放手之意,反而将她的腰搂得更紧。“云安歌。你害什么臊呢?这都入了东宫了,难道还是处子之身不成?”说着,就欲将安歌横抱,抱进房里去。
安歌终于恼怒。失去的自尊渐次找回。“韩王!请你自重!”安歌想着,若玉珺仍不放手,她便就喊人了!
“放心。我也不是那登徒子,同你进了屋里,也不过就是喝酒聊天!”毕竟人在东宫,玉珺也不想将事弄大。但一意亲近安歌的心,却是再不能停止。
“君子不强人所难。韩王若是君子,不如就放下我。”安歌压低声音。
“我若不放,一意要抱你入房呢?你又当如何?”安歌倔烈的性子,却是令玉珺有些好奇。
“我不如何。只是从此以后,心里就低看韩王了。安歌会想,看来贵为皇室之子,品德修行也不过如此。倘若皇上皇后知道了,心里只更替殿下不耻的。”安歌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玉珺听了,心里不禁一怔。不想这个女子,口才却是极好。看着她迫人的眸子,玉珺的手,不自觉地就松了下来。
“好啦!我不逼你啦!只是走之前,我须问你一件事!”玉珺收回了手,悻悻问道。
安歌见了玉珺复又变得规矩,心中也是一缓。听了玉珺的话,就问:“王爷想知道什么?”
玉珺就指了指石桌上的玛瑙掐丝瓶子,问安歌:“这酒香不错。可是我大哥送给你的?”
安歌就道:“不错。此酒的确是太子殿下所赠。”
玉珺听了,就叹气道:“与他相处这么久,我却不知道这东宫,竟藏有这样的好酒!可见,我大哥也是个城府之人!”
安歌听了,就道:“不过几瓶酒而已。王爷多心了!”
玉珺就道:“可见,他也是防着我。”说完这话,玉珺的眉毛一皱,双眼也是紧紧一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