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苓听了,反而激她:“碧云姐姐,你去告呀。我是皇后娘娘的奴才,想她自然护着我。你若去告,恐到时候,没脸的是你!”
“你——”碧云听了,一时气短,遂又看着灵雨。“主子,你可要给奴婢做主呀!春苓她、她的胆子也太大了!自恃是皇后娘娘的宫女,就这么样不把主子瞧在眼里!”
灵雨听了,便阴着脸看了看春苓,就道:“罢了。何必和她计较!这镯子也没摔坏,盒子缺了个角儿,以后可以修不上。好了,你随我走吧!”
碧云见主子低声下气的,心里只是气怨,便对着灵雨道:“主子!您怎可这样懦弱!一个小小的宫女,都这样敢欺负主子!这往后——”
春苓见了,因觉不能耽误正事,就对着灵妃,伏了伏身子道:“灵妃娘娘,春苓实在也不是故意的,想娘娘大人有大量,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该饶过了奴婢去!”
灵雨听了,就目无表情道:“本宫何必为难你?仅仅看在了皇后的面上,也与你不计较!”
春苓听了,心里不禁更为得意,因就对一旁撅嘴瞪眼的碧云道:“碧云姐姐,你听见了么?灵妃娘娘也并不当一回事呢?就你在这里唧唧歪歪!”
“你——”碧云今日连着被春苓呛了数回。若不是灵妃在场,只怕她就要扑过去,与春苓撕扯起来了。
“好了!碧云,随本宫走吧!不看僧面看佛面。”灵雨说着,只是催促碧云跟她走。
二人出了长廊,到了前方御花园处。灵雨见四处无人,便对碧云道:“我心里气闷,你且扶我去那园子里坐一坐。我好吹一吹风,透一透气。”
碧云听了,就道:“主子不是不生气的么?”
灵雨听了,就将手捶了捶胸口,咬着牙怨恨道:“不生气?本宫怎能不生气?本宫心里,非常生气!”说着,就坐在一张石凳上,手握成拳头。
“原来主子方才不过是忍着。”碧云听了,就拿了个帕子,在旁与灵雨扇风。
“本宫当然得忍着。那丫头牙尖嘴利,本宫若忍不得了,她保管去皇后跟前告状。想她现在正在得宠时,我何苦来呢?总是要先忍住,再图以后。”灵雨暗暗发誓。
碧云就道:“春苓那丫头果然可恶。想皇后那里,定然有不少向她这样势利之人。那瑁儿就是头一个。表面上待谁都和气,实则是一双富贵眼。除了皇后,她瞧谁都跟瞧一只狗似的。”碧云忿忿。
灵雨听了,不禁皱了皱眉。碧云见了,方觉自己这话不妥,马上解释道:“当然,主子不是狗——”
“碧云。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没人将你当哑巴。”灵雨说着,又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甘泉宫,恨恨道:“狗仗人势。总有一天,都须在我眼前,一个一个不得好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话音刚落,就听那假山石后有人拍手笑道:“好。好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灵雨听了,不免大惊。此处不是无人的么?竟是谁躲在了假山里头?如此说来,自己说的话,岂非都被他听了去了?
碧云看着那假山,就壮着胆子道:“谁在里面?有胆子的出来,见过灵妃娘娘!”
“不急,不急。我现在就出来!”这说着,果见那假山里头徐徐走出一人。“见过灵妃娘娘!”韩王玉珺却是着了一身红色的袍子,对灵雨行了一礼。
“怎么是你?”灵雨见来人是玉珺,心里不禁吃了一惊。
“如何不是我?方才我在这假山里头,可是好生睡了安慰一觉!因天气凉爽,这御花园内处处花香。本来还想再睡下去的,岂料就被娘娘的话,一下子就给惊醒了!”玉珺说着,只是打量灵雨。
灵雨听了,就掩饰道:“本宫也未曾说些什么。”
玉珺听了,就将手中的扇子拍了一拍,与灵雨笑道:“娘娘的确未曾说些什么。说的,不过是那些气怨之言。不过,这人就是好笑,好话与耳朵里半点听不进。那些不中听的言语,却是能留在耳里,记住了不忘!似乎娘娘的心里,对中宫存了好大的抱怨呀!”
“你——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被玉珺隔耳听了,灵雨只得将心一横。
玉珺见了,就摇了摇头道:“是呀!娘娘的心里,如何不气怨呢?明明娘娘的家世,要比中宫强数倍。且娘娘是永夜世代功勋之后,容貌才华也是不差。怎么在皇上眼里,就被中宫比下去了呢?换做是我,我也不服。”
灵雨听了,就盯着玉珺的眼睛,沉声问道:“你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玉珺见了,就呵呵一笑,说道:“叫屈!我是为娘娘叫屈呀!我是为娘娘打抱不平,可使得?”
“王爷错了。本宫也并不觉得委屈。”
“是吗?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顶撞娘娘,如此不知好歹,娘娘竟还不觉得委屈?”
“韩王,你到底要与本宫说什么?”灵雨不耐了。
玉珺听了,就沉沉一笑。“娘娘,难道你就不想篡夺了中宫之位么?她坐得,难道你就坐不得?”
“好大的胆子!你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灵雨一惊,佯装发怒。
“呵呵——灵妃娘娘,你这是何必呢?其实,我也看不惯云安歌登了后位。心里也想将她拉下来。只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可若有人相帮了,那力量可就大了!”玉珺说着,只是进一步蛊惑灵雨。
灵雨听了,目光就定了一定。“哦?不知王爷为何要这样想?云安歌做不做皇后,与你又有什么干系?莫非,王爷也对她表白过,却被她拒绝嘲笑了?”
玉珺听了,就咬牙道:“此事你不用管。本王这样做,自有本王的道理。本王的心思都对娘娘说出来了,只看娘娘愿意不愿意了?”
玉珺说着,就将玉扇打开了,遥遥扇了几下风。
碧云眼尖,见了那玉扇下系着的穗子,看了一看,就失声道:“主子,您瞧那穗子——”
灵雨听了,便也朝着玉珺扇子下的穗子看去。那五彩的穗子,她见了自是再熟悉不过。她本就是她打了送给玉瓒的。不想,自己精心编织的东西,却被玉瓒轻易就送了人。她看着那穗子,心里只是酸苦。
玉珺听了,见她们都瞧着自己扇子底下系着的穗子,觉得奇怪,就道:“这穗子,是皇兄送了给我的。怎么——”
灵雨听了,就苦涩道:“本宫知道。这穗子本是本宫打了送给皇上的。”
玉珺一听,想了一想,果然就叹:“看来,我皇兄果然不将娘娘放在心上。”
灵雨听了,已然无心与玉珺说话了。因就道:“王爷若没有什么事,本宫就要回宫了。”
玉珺就道:“我的提议,还请娘娘好生思虑。既然咱们目标一致,不如就一起筹谋。”
灵雨听了,只是不答。遂扶着碧云往朝云宫走去。
一路,碧云就问:“方才,主子为何不应了韩王呢?若主子身边有人帮扶,总好过一人想办法。”
灵雨听了,就冷冷一笑,看了看碧云,方道:“你这话说得是不错,不过还是蠢。韩王为什么要帮我呢?他总是有他的目的。本宫可不想被别人利用。”
碧云就道:“听韩王说,分明他对皇后也有气怨。我也恍惚听人说,说皇后对韩王有些成见。想正因为如此,韩王才站到主子这一边的吧!”
灵雨听了,只是摇头。“蠢!我听我父亲说,那韩王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我和她素无什么渊源,他明哲保身还来不及,为何要里趟这趟浑水?他总是有他的目的,不是因为皇后,就是因为皇上!”
“皇上?”碧云更是不解了。
“本宫也只是猜测。不过,他的动机总是不简单!本宫只想将云安歌这根刺拔去,但却不想因此得罪了皇上!”
这厢,灵雨携了碧云去了朝云宫。那厢,春苓却又鬼鬼祟祟地偷偷往御花园来。
春苓见四下无人,不禁觉得奇怪。每月初九这个时候,小豆子不都是来这里与她通个气儿的么?怎么这会子,他还没过来?
春苓正觉得奇怪,就听身后有人唤道:“春苓——”
听了这个声音,春苓又惊又喜。她连忙回了头,果然看见韩王玉珺朝自己走来。“王爷,您怎么在这里——”
玉珺看了下四处,就道:“今日,小豆子有事。本王因要入宫一趟,想了一想,就替小豆子到这里。”
春苓听了,赶紧摇头,对着玉珺道:“王爷不必亲自过来。小豆子来就行了。王爷这样,当真冒险。若被人看见——”
玉珺听了,就道:“你不必担心本王。本王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有随意出入皇宫的权利!春苓,近日里,皇上和皇后,相处的怎样?”
春苓就道:“奴婢去了甘泉宫后,就一直在殿外伺候。并未近得皇后身边。不过,听人说,皇上和皇后相处的只是淡淡。谈不上好,不过也说不上坏。”
玉珺听了,就又问:“皇上常就宿甘泉宫么?”
春苓就道:“皇上和皇后是夫妻。皇上无事了,也常过来与皇后叙话的。”
玉珺听了,目光就又冷了一冷。想了一想,方对春苓道:“若皇后与皇上有什么不睦,你须赶紧告诉本王。”
春苓听了,就点头道:“春苓这条贱命,是王爷救下的。春苓是王爷的人。王爷想让春苓怎样,春苓便就怎样。”
玉珺一听,就点了点头,心里觉得满意。因就笑了一笑,与春苓道:“春苓,本王送与你的香囊,你可还带着吧!”
春苓听了,脸就红了一红。“王爷送的东西,春苓如何不当作宝贝?这入了甘泉宫了,春苓就一直将它藏在床里头。”
玉珺就道:“春苓。待事成之后,本往总是不会亏待你。你且好生收着就是。”
春苓听了,脸就更红了红。因低对玉珺道:“春苓记着王爷的话。”
“好了。你到底不能长久出来。若时间长了,总是惹人怀疑。”玉珺嘱咐。
春苓就点头道:“奴婢知道。奴婢行事一向小心。”
玉珺想想又道:“不过,想从前你在燕王府,也是被玉瓒关押教训过的。如今,他成了皇上,若在甘泉宫又见了你了,心内难道不会起疑?”
春苓就笑:“奴婢虽被关押过,但绝口不提王爷您半个字。横竖只说心里起了歹意,想去偷一些东西。皇上当时也是信了奴婢的。况奴婢现在在甘泉宫,只在外殿打杂。皇上一般也见不到奴婢。”
玉珺听了,就沉吟了一下,方叮嘱春苓:“总之,你万事还需小心一些。”
深秋的黄昏,总是来得特别早。彼时,玉瓒还未过来用膳。安歌伏在案几上写了一些小字,瑁儿就走了过来:“春苓这丫头,今日倒是古怪。上去这半天,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安歌听了,继续写字,口里就道:“你且继续盯着她,只务必不要惊动了她。”
瑁儿就道:“今日,我事儿多,却是疏忽了去盯梢。”
安歌就道:“也不要紧。若她有什么不对劲,总是会露出马脚。”
瑁儿听了,就看着案几上灵妃送与的两盆盆栽,对安歌道:“这花土也是真香。”
安歌就道:“却是不错。闻了这花香,写字时,只是浑身愉悦的。”
瑁儿就又问:“娘娘可还要续茶?”
安歌就笑:“不用了。我也不是十分渴。只是,好带再送一些山楂饼来。”
瑁儿听了,也就出去预备了。
一时,安歌就又练了几行小篆。就听屏风后恍惚有声音响动。安歌敏锐,听了就回头。却见屏风那里,却是走出一人。“冷将军——”安歌见那蒙面人是冷露,不禁大喜过望。“这些天,你去了哪里了?我想找你,可又不知该去哪里寻找?”安歌看着冷露,连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冷露听了,揭下了蒙着脸的头巾,叹了一叹。安歌看去,分明眼前的冷露,不似从前在宫里,神情竟是又倦又累。
“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安歌关切问道。
冷露看着安歌,就淡淡道:“公主,我去外面找小皇子去了。似乎,小皇子有了一些下落。”
安歌听了,心里当然激动,因就问:“是吗?我弟弟到底在哪里?”
“据可靠的消息,小皇子大概就在永夜和熙宁的边境蓟州一带。且过几日,我再去哪里打听。”
安歌听了,就道:“我派人去。你也在外多时了,这几天不如好生休息一下。”
冷露看着安歌,就道:“我也不累。我在外头,听说公主您登上皇后之位了。起初,我还不敢相信。因此,决定贸然回宫一次。不想,果然在这里见到了公主。”冷露的心里,有很多疑惑。就安歌所告诉她的,公主与玉瓒之间的约定,似乎没有令她登后一事。
其实,除了寻找下落不明的小皇子和一干熙宁老臣,冷露还去了秋氓山寻找玉瑾。因信息封闭,冷露半点不知玉瑾坠崖一事。她悄悄去了秋氓山,打算去看玉瑾。不想,在山里盘桓了数日,也寻不到玉瑾的半点身影。
冷露沮丧,只得黯然离去。因心里记挂玉瑾,冷露还是问:“公主,那永夜的瑾王爷,果然就去了秋氓山了么?”
安歌不想冷露问起玉瑾,心里不禁一恸。因就掩饰道:“是呀。瑾王爷看透了红尘利禄,果然就去了。”
“他去了秋氓山,行踪可定?”冷露听了,不禁追问。
“既然都闲云野鹤去了,想一概的行踪总是不定的吧!”安歌怅然道。
冷露听了,因怕安歌起疑,想了一想,也就不问了。
安歌就道:“冷将军,你既来了。就不要再走了。你莫如就留在我的身边,与我也还有个照应。”
冷露听了,就摇头道:“公主,我还是在外头行事方便。到底这宫里规矩多。”
安歌听了,就道:“也罢。我知你武功高强,想来宫里,便就能来。只是,我惦念你,你不可离我太久。”
冷露就点头道:“我知道。只是,永夜皇上封公主为皇后,这是为哪般?难道这些也在咱们熙宁复国的计划里?”
安歌就道:“冷将军,你不用想太多。熙宁复国的事数最重要。其他的,都微不足道。”
冷露就蹙眉道:“难道说?公主留在那永夜皇帝身边了,他才会帮咱们复国?这就是一桩交易?”
安歌就遮掩道:“倒也不是。其实,我也想不明白。但愿,待熙宁复国了,他能放我早些离开。”
冷露听了,就不满道:“永夜是咱们的仇人。一想到那一日国门城破,我便难过的夜不能寐的。这永夜皇帝这样待公主,未免行事太卑鄙了!”
安歌听了,就苦笑道:“若不然,还能怎样?究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顺从了,只怕复国更是无望了!”
冷露一听,就咬了咬牙,低低道:“公主。究竟永夜是仇国。咱们即便复国了,也还是一样的寄人篱下!公主想过没有,有朝一日,倒戈将永夜国给颠覆了?”
安歌听了,眸中也是一闪。这个念头,她不是没想过。丧国之痛,只如万箭穿心。要说不想复仇,那是假话。
安歌待要说话,就听屏风外有脚步声传来,瑁儿的声音响起:“娘娘——”瑁儿端了盘子,在案几附近找寻安歌不见,就要朝屏风后走去。
不想见了一个黑衣的人,瑁儿不禁大惊,失声就道:“啊——”
安歌见了,就对着瑁儿低声道:“不用惊慌,瑁儿。她是自己人。”想想,安歌又道:“瑁儿,你去取一件衣裳过来。”
冷露听了,就道:“公主,不用。我马上就要出宫去了,自是夜行衣方便。”
瑁儿一听,不禁又是一惊!“什么,公主?”瑁儿的心里,不禁想起之前宫里流传的谣言。
安歌听了,不禁和冷露对视一眼,方对瑁儿道:“这位姑娘原是我云家的旧人。自小与我一起长大,武功极高的。言谈之中,常与我玩笑,这声‘公主’也不过是叫着玩的。此番,她听说我入了宫,且被封了后,就从老家过来看我一看。”
“娘娘,那奴婢到底要不要去取衣裳?”瑁儿又问。
“不必了。你且出去吧。只是,我有话须嘱咐你。今日,你在这里看到的,务必不能说出去。其实也无什么紧要之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瑁儿听了,就垂目道:“奴婢知道了。”
瑁儿退出后,冷露便也攀墙越壁地离开了皇宫。
黄昏一过,用过了晚膳,天就黑了。安歌并不能提前安睡,因为今晚玉瓒要过来就寝。
劳累了一天,甘泉宫各处的宫人也都累了。安歌吩咐他们,无事不如都早些休息。瑁儿也被她打发走了。已然巳时了,玉瓒却还未来。安歌就披了件薄薄的披风,一个人去了甘泉宫后面的花园散步。
这花园布局独特,只是曲折影绰。就着廊下朦胧的灯光,安歌便在这一簇淡雅的菊花丛中立住了。闻着这菊花蓊蓊的香气,安歌却不禁又要作呕。
她弯下腰,抚着胸口,扶着菊花丛边的一颗玉兰树。她只是干呕,口里也吐不出什么来。猛然间,安歌的脑中灵光一闪:为何频频作呕?莫非——
她凝神一算,发觉自己两月未来月事了!难道说,自己竟是有了身孕了?还容不得她细细想下去,就听得菊花丛后,隐有脚步走动的声音。安歌初时,还以为是幻觉!可再仔细一听,还是觉得有人!
她心里一抖,目光不自觉就要越过花丛。
“安歌——”她一抬头,仿佛听见有人在花树旁热切地呼唤她。
“谁?”安歌的眼睛循着声音,四处寻找。“谁在这里?”
下弦月。黯淡的花园中,斑驳的花影掩映下,一个浅淡凄清的身影,似乎在她身后一闪而过。
安歌听了花叶拂动声,下意识地就要转过头看。那影子已经朝着墙壁隐去,留给安歌的只是一片昏暗的月影。
“云安歌。这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安歌听了,心里又一惊,身子还来不及站稳,玉瓒披了一件薄薄的大氅,已快步朝她走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