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雾飘渺,但因为距离相近,安歌还是看清了这白袍人的背影。仅仅看了几眼,安歌便觉得此人是曾相识。迟疑了片刻,安歌仿佛猜出他是谁了。此时,白袍人似乎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因此也缓缓地转过头来。见了安歌在后,玉瑾不禁微笑:“云小姐,原来是你。”
安歌想了想,便对着玉瑾行了一礼,口道:“不知是太子殿下,是我莽撞了。”
玉瑾见了,就示意她起来,说道:“云小姐,不必拘泥于礼节。这里只你我二人,并无其他。”
玉瑾的声音温和,态度亲切。和玉瓒相比,看起来的确性格迥异。不知为何,虽然玉瑾贵为太子,但云安歌在他面前,却没有半点拘谨。
“太子殿下,这样大雾的天气,却是不适宜奏笛。”安歌想了一想,缓缓说道。
“是么?不过在我看来,如此大雾天气,正可以奏笛。”玉瑾却是委婉说出自己的看法。
“是吗?不过我却喜欢选择一个明媚的天气,独在花园小坐,或倚在阑干。吹笛抚琴。”安歌对着玉瑾,情不自禁地说着昔日自己在熙宁的皇宫生活。
玉瑾认真聆听,末了方道:“这果然也好。只是若心中有忧愁了,我就会选择一个无人之地。我二弟的这座园子,僻静清幽。我心情烦闷了,便也就一人悄悄地过来。”
安歌听了,就道:“如此说来,太子殿下此番的心情,是郁闷的?”
玉瑾看着安歌,笑了一笑道:“方才还是烦闷的。不过这会子好多了。”玉瑾一径说,一径就打量着安歌。云安歌和那日宫里所见一样,依旧是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不过,在这大雾的氤氲之下,立在亭中的云安歌身材修长,举止蹁跹,当真如天上的仙子一般。
安歌听了这话,又见了太子炙热的目光,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顿了一顿,方就移了话题道:“可惜燕王爷他不在。听人说,他出去办事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玉瑾听了,就摇头道:“我来,只为减少烦忧,倒不一定就为了见他。算来,这太子之位该他来坐。”说罢,玉瑾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云安歌听了就笑:“好好的太子之位,如何不想坐呢?”
玉瑾就道:“云姑娘,实不相瞒,我本性闲散。根本受不得这宫廷规矩的约束。倒是我这二弟,从小就是规规矩矩的。他自小就立下天下苍生皆为几任的夙愿。我知道,和我比起,他更适宜入东宫行太子之职。”
安歌听了,就淡淡道:“可太子殿下您是皇后所生。和燕王相比,您才是正统。”
玉瑾听了了,想了一想,便不说话了。和云安歌不过初交,有些话,还不能立时就告诉她。想她也是玉瓒的表妹,若玉瓒知道了,只怕要令他多心。云安歌见玉瑾不启口,便也静默与一旁。心里却在沉思:看太子殿下的神情态度,分明是个和蔼的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玉瓒一定要将他除之而后快呢?出生于帝王之家,自小看惯了这些政治斗争。因此,一想到这些,安歌的头不免痛起来。
“云姑娘,你怎么了?”玉瑾细致入微,看出云安歌微蹙眉头,一副心烦的样子。
云安歌听了,便掩饰道:“没有什么。向来是这里雾气浓重,时间久了,我心堵得慌。因此,我还是走开好了。”说着,云安歌便又对玉瑾行礼,想早点出亭子。
看见她要走,玉瑾迟疑了一下,忽然在后说道:“云姑娘,请留步。”
云安歌听了,便回了头,问他:“太子殿下,你还有何吩咐?”
玉瑾便道:“我竟是有一事忘了问姑娘了。见姑娘要走,现在才想起。”说罢,便又朝安歌微微一笑。安歌看着他,也不知怎地,看着太子的笑容,忽然心里就想起了玉瓒。不过,玉瓒是不会如太子这般,温柔地朝她微笑的。他要么不笑,要笑便是嘲笑、讥笑,却不似太子这般亲切醉心的笑容。
见安歌怔怔的,玉瑾便道:“云姑娘,你怎么了?可是我方才的话,不那么适宜,唐突了你了?”
安歌听了,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她对着太子道:“没有。太子殿下平易近人,我既感动又欣慰。”
玉瑾听了,便又微笑了一下。想了一想,他方对着安歌道:“我不过问你一件事。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便是。不管是点头摇头,问我总归要问一问的。”
安歌听了,便也微笑:“不知太子殿下要问我什么?”
玉瑾听了,遂大步又朝她靠近几步,方道:“想那一日万花大宴,咱们也见过。若我想将姑娘带入东宫,不知姑娘可否愿意?”玉瑾这话已然说得够直白。不过,直白说话,不喜拐弯抹角,素来就是玉瑾的风格。
安歌听了,心里微有诧异。不曾想温润淡然的太子玉瑾,说起这话来,却是单刀直入。她顿了一顿,方对着玉瑾道:“太子殿下。请容我再想一想。”本来,玉瑾主动提出将她带入东宫,这当然顺乎玉瓒的设想。不过,安歌还是补充道:“不过那一日皇后娘娘也说过了。我身份低微,并不能如太子正妃和良娣一样,陪伴在您的身边。安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玉瑾听了,便淡淡一笑,方对了安歌道:“其他的倒也罢了。不过我母后的话,到底还需听上一听。姑娘若还愿意,恐怕是要委屈姑娘一阵了。待时间长了,我总是会想法子。”
安歌听了,心里想起玉瓒的大计,遂进一步道:“太子殿下,您毋须多想。我也不慕什么正妃良娣之位。若殿下见我还顺眼,我便在殿下身边,做一普通的端茶倒水的侍女,也是愿意的。”
玉瑾听了,果然心里动容。因就对安歌叹道:“不。我不愿这样委屈你。你才貌双全,哪里能做那使唤的丫鬟?不可不可。”
安歌听了,便又退一步道:“我的心里,当真是这样想的。不过,纵然我心仪东宫,好歹还是要等我表哥回来,将此事告诉他才是。毕竟,在这都城,表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玉瑾听了,便也颔首道:“不错。我也不急。且还是等我二弟回来再说。”玉瑾说罢,便又朝安歌微微一笑。黄昏渐落,这王府后园的浓雾也逐渐散去。浓雾一散,这园中的诸景也就又清晰了起来。玉瓒却是牵了马,从平安州返回来了。那平安州的特色便是泥塑小人,玉瓒过了那里,见了那沿街兜售的泥人小像,心中一动,却是选了一个长相酷似安歌的泥像,揣在了怀中,带了回都城。
玉瓒快马加鞭,进了都城,返回王府。他顾不得劳累,只想将这枚塑像送了给安歌,想与他一个惊喜。待到了安歌所住的湘林苑,却发现安歌不在。问了春苓丫头,回说小姐恐是去了后园踱步了。玉瓒听了,便出了苑,沿着甬路,大步往后园走去。刚转出一个蓊蓊郁郁的碧叶小池,玉瓒就看到前方的小亭里,生生立着一男一女二人。
不用细看,仅仅看身形,玉瓒就知道那一对男女系何人。看着他二人亲密叙话,玉瓒发觉自己的心,充满了酸涩。这个时候,大哥来他这里干什么?玉瓒立在池边,沉吟了一下,方就大步往小亭而来。事情是朝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的,可不知为何,看见安歌和大哥立在一处,玉瓒的好心情便烟消云散。
玉瑾此时恰好回过头来,见了玉瓒大踏步走来,便对着安歌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我二弟回来了!”
云安歌听了,便也回了头。果见玉瓒目无表情地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