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说,曹丞相麾下的文官武将仍然还是汉室官员,拿的是朝廷俸禄,曹丞相额外给大家发红包,只是一种笼络人心的小手段。
值得称道的是,曹丞相给钱给得非常自然,云澹风轻,又不失热情豪爽,给人一种君子有通财之义的感觉,绝不会让那些傲骨铮铮的名士觉得尴尬。
年轻版的荀或,郭嘉等等一干文士谋臣,都被曹丞相征为霸府掾吏,或者外派地方官,郭嘉更是在短短几天内,连连加官进爵,不但被表为关内侯,又传出风声很快会升为霸府的军师祭酒。
这个加官进爵的速度,丝毫不亚于江岳,而且不像江岳那样,每次升官加爵都是用结结实实的战功换来的。
江岳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曹丞相本来就最喜欢郭嘉,可惜本时空的郭嘉去世太早,给曹丞相留下了深深的怨念,现在既然得到年轻版的郭嘉,肯定对他最为格外恩宠……
卞秉回到许都后,丁斐立刻备下厚礼,登门拜访。
然后结结实实吃了一个闭门羹。
卞秉可不是江岳,对丁斐一点面子都不给,丁斐被赶走后不死心,几次三番又去卞秉府上纠缠,最后把“曹国舅”惹恼了,直接命令守门军卒,把丁斐乱棒打了出去。
丁斐回过头来,又向江岳求助。
“我也帮不了你。”
江岳表示爱莫能助:“秉公最近才知道,你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最可耻的是最后还被曹子廉戳破了,难怪秉公生气,我这回帮你说话,也在秉公面前吃了挂落。”
丁斐的木材生意被曹洪抢了后,打着卞秉的旗号去交涉,可是曹洪事先早就打听得很清楚,卞秉并没有参与此事,最后把丁斐闹得里外不是人。
“误会啊,这都是误会,总之是我考虑不周,秉公要打要罚我都认了,但是总得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吧?”
“秉公不是不给你机会,而是信不过你,你先把木材生意的首尾料理干净,再去找秉公,秉公不会难为你的。”
江岳暗暗好笑,他和卞秉已经结成攻守同盟,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借着这件事,一定要把丁斐好好敲打一番。
“这不是车轱辘话来回转么?我若是能把木材生意抢回来,何必再劳烦秉公!”丁斐歪着脑袋,凑到江岳面前:“贤弟啊,你瞧瞧,生意断了这十几天,我也跟着老了十几岁,头发都白了一半。”
“稍安勿躁,咱们手里可打的牌不多,怎么和曹子廉谈,什么时候谈,都只有一次机会,必须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出手……”
这天晚上,相府中又一次大排延宴。
江岳白天正好在禁卫当值,赶到相府的时候,酒宴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就在末席找了个空位悄悄坐下,该吃吃,该喝喝,先填饱肚子再说。
大堂里杯筹交错,人声鼎沸,有人吟诗行令,有人高谈阔论,大家喝得正嗨,俨然酒至半酣。
今天这场宴席的规格很高,除了忠于汉献帝的汉官,曹丞相派系的文武大员几乎悉数到场,武将以夏侯惇为首,文官以荀或为尊,主宾的位置上坐着年轻版的郭嘉,就在曹丞相的左手。
由于归降的文官武将太多,这个位置一般是轮流坐的,比如年轻版的荀或、年轻版的于禁都坐过这个位置,但是还有很多人没轮到,郭嘉却是第三次坐上这个位置,在归降的文官武将中独一无二,可见曹丞相对他的恩宠。
末席都是低级官员,当然了,有资格参加这场宴会的,级别再低也低不到哪去,江岳左右看了看,附近的同僚大都是半生不熟的点头之交,只有孙夏一个熟人。
“怎么坐在这里,你也迟到了?”
“坐到前面太别扭,这里自在些。”
寿春之战后,孙夏带着十余万黄巾众来到这个时空,被曹丞相封为关内侯,虽然是最低一级的侯爵,也不至于屈居末席,但是他的身份来历太过尴尬,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宴席开始后就像喜欢熘边的黄花鱼一样,躲到末席孤零零的坐着。
江岳对侍者吩咐一声,换到和孙夏挨着的食桉,聊了起来。
“差事办妥了吗,什么时候回偃师?”
“遇到大麻烦了,一时半会回不去……”
孙夏带来的十余万黄巾众,被安置在洛阳附近的巩县、温县和偃师。
这三个县分布在黄河两岸,本来都是人口稠密的农耕大县,可是和洛阳周围其他的郡县一样,从黄巾起义到董卓之乱,再到后来的军阀混战,百姓要么死于战乱,要么逃到了其他的偏远地方,几乎变成了无人区,十余万黄巾众迁到这三个县,就像久旱的沙地遇到一场毛毛雨,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被轻易吸收掉了。
相比本地百姓,孙夏带来的这十多万黄巾还算幸运,他们躲过了长达二十多年的战乱,过上了安稳定的生活,最近正在抢种冬小麦,等到明年麦收之后,就能在新家扎下根。
孙夏前些日子一直在偃师,最近奉召来到许都,除了随侍曹丞相左右,还有另外一个重要任务,接收从寿春送来的其他黄巾众——寿春之战后,俘虏和投降的黄巾众有十多万,但是还有一些黄巾众逃散到其他地方,前些日子被朱灵一一剿灭,凑了两万余人的俘虏,又送来许都。
两万黄巾众不算多,本来应该很容易安置,可是他们正好和夏侯惇带来的大批移民撞车了,这段时间一直滞留在乾坤门对面的小沛。
在曹丞相的四件大事里,“迁民”是重中之重的第一件大事,按照原本的计划,准备用五年时间移民一千万,开始的速度慢一些,第一年只移民一百万。
可是豫州之战把很多郡县都打烂了,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夏侯惇趁此良机,撤军的时候强行带回来四十万移民,而且只是第一批,后面源源不断的还有几十万移民,总数超过一百万。
萝卜快了不洗泥,一年移民一百万已经非常恐怖了,夏侯惇竟然一次移民一百万,带来了很多问题。
“移民太惨了,吃不饱穿不暖都是小事,偏偏最近又闹起了时疫,霸府已经下令,移民必须留在小沛,严禁通过乾坤门……”
时疫就是传染病,几十万移民滞留小沛,卫生和饮食条件都非常恶劣,引起传染病的突然爆发,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移民病倒,上吐下泻伴以发烧高热,死亡的人数迅速增加,霸府因此封锁了连岗聚乾坤门,以防疫情蔓延到许都。
江岳点了点头,听孙夏描述的情况,这场时疫应该属于急行痢疾一类的消化道传染病,不像天花和鼠疫那样令人谈之色变,但在这个年代仍然是致命的,俗话说,铁打的汉子也架不住三泡稀,何况一天十次二十次的严重腹泻,一般人撑不了几天就会产生严重的脱水和电解质失衡,最终一命呜呼。
“腹泻通过饮食传染,一定要喝开水,勤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