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老的离开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作为此次猎头的主持,他的职责其实很简单,其中绝对不包括指点众人如何破敌。
只是易老可以轻巧的离开,却是苦了一干年轻人,面面相觑中苦大仇深。
夜空依然飘着细雨,于盛夏之夜,却带给人莫名的寒意。
怎么办?
事到临头,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一干人还是发觉自己小瞧了此次猎头的难度,比如现在,连阴兵的鬼影子都还未见,就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遇。
作为此次猎头目标的阴兵必定隐藏在坟冢之下,这一点是无可争议的。
可要想杀死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其从坟冢里引出,可面对那片坟场所布置的战阵,只是这首要的基本条件,都变得杀机四伏起来。
如何吸引阴兵破土而出,又派谁去吸引?
面对这相辅相成的两个难题,二十余名试炼者很快就变得泾渭分明起来。
没有人是傻子,谁都看得出,这吸引阴兵必定是九死一生的险事,自然也就没人希望承担。
自己不能去,那就只能让别人去。
形势下,出发前在回春堂里临时搭伙的队友无形中便成了自身的依仗。
悄无声息中,张凡带着自己的五人组最先脱离了队伍,紧接着一个四人组以及三个三人组也纷纷脱离,最后只在原地留下了薛衣侯、烮晟以及瑶姬三人,恰巧也是一队。
各队之间渐渐的弥漫起越发浓烈的戒备。
“呵,有趣。”此情此景,看在薛衣侯的眼中,竟带着莫名的喜感。
“哼,全都是鼠辈。”烮晟不屑的冷哼一声。
瑶姬看了看身旁的两人,无声的叹息一声,眼神若有若无的向这张凡所在的方向瞥去。
“阴兵就在眼前,但很明显,因为不为人知的原因,并没有察觉我等的到来。若是一直这般僵持下去,于他们并没有损失,但我等的猎头却是难以为继。所以……”不远处,张凡第一个开口,说话间,目光不断的向四周其他队伍巡唆,“所以,为今之计,必须有人做出牺牲,将他们从坟里引出来,列位以为如何?”
“不错,既然你考虑的如此周全,不若就由你代劳好了。”薛衣侯冷笑一声。
“这位仁兄所言差矣。区区虽不畏死,只可惜于兵法却是一窍不通,若是冒然前去,死倒是不足惜,只怕不能让诸位得偿所愿!”张凡风轻云淡的一笑,只是那看向薛衣侯的眼眸却是毫不掩饰狭促之意。
经其提醒,四周其他队伍立时就将目光聚焦在了薛衣侯的身上。
好一个祸水东引。
薛衣侯眼眸一凛。
张凡这一番言论看似有理有据且大义凛然,不过,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其影射之意。
畏不畏死,并不重要,哪怕是贪生怕死之人,在迫不得已下,也能高尚的做出以身饲虎之举。关键处在于懂得兵法,而自始至终,似乎只有薛衣侯无意中显露了这方面的天赋。
只此一点,就不难看出张凡城府之深,更难能可贵的是对细节的把控,第一时间抓住了薛衣侯懂得兵法的关键。
“懂得兵法的应该不只我一人吧?”薛衣侯依旧冷笑。
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在其提出坟场军阵之时,在场的可有不少人出声附和
了。
“哦,是么,却不知还有谁呢?”张凡依旧微笑,大有鼓励薛衣侯揭发之意。
可惜,薛衣侯也不是傻子。
这张凡摆明了给自己下套,一旦真的按他所说进行揭发,最终迎来的必定是所有人的同仇敌忾。
只是即便不揭发又能如何?那些懂得兵法之人,会为此感激薛衣侯么?
短短的几息间,张凡竟然就给薛衣侯编织了一条死局。
剩下的,只要其他几只队伍一齐施压,那么薛衣侯必定逃脱不了前去坟场趟雷的下场。
“你我可有仇怨?”薛衣侯恨的咬牙切齿,他实在想不出,眼前这貌不惊人的家伙,为何偏偏要置自己于死地。
“无冤无仇,区区只是从大局考虑罢了。”张凡微笑着摇头,哪怕是薛衣侯也察觉不到其有丝毫的私心。
当然,虽然从张凡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破绽,但薛衣侯打死也不会相信,对方真的只是一心为公。
“你以为如何?”眼看张凡凭着先发优势,已经占尽人心,薛衣侯自以为从他身上讨不得好处,灵机一动,却是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烮晟。
此话一出,烮晟还没如何,远处的张凡额头上却是结出了一道细微的褶皱。
是巧合,还是此子心思玲珑,于如此短的时间,就看破了自己所设之举的破绽?
是的,不管是不是巧合,张凡自己深知,他不惜撕破脸皮往死里坑薛衣侯而营造出的必杀之局,并不完美,而其唯一的破绽,便系于一人身上,那便是烮晟。
若是诸位仔细听的话,便不难发现,自始至终,张凡都只是在压迫薛衣侯一人就范,却偏偏忽略了其同为一组的队友烮晟以及瑶姬。
过犹不及的道理,张凡如何不懂。
若是可以,他的首要目标甚至不会是薛衣侯,而是烮晟。当然,最完美的结果,是让这两个隐患一同消失。
只是饭要一口口的吃,张凡自信能够通过擅长的手段设计薛衣侯或者烮晟,但绝对不是两人的联合。
正因为如此,他才从一开始就将吸引阴兵的重任甩给了薛衣侯,并有意无意的让所有人忽视掉烮晟的存在。
这时候,烮晟只要足够聪明并保持沉默,张凡便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烮晟确实自始至终都保持了沉默,只是那待宰的羔羊显然并不甘于沦为案板的鱼肉。
“蠢货。”烮晟似笑非笑的斜了薛衣侯一眼,同时口齿异常清晰的吐出了两个字。
薛衣侯发誓,烮晟绝对是在报复之前自己阻止他向坟场冲锋时的咒骂。
好吧,在此性命忧关之时,自己只能忍了,不仅要忍,还要主动的将脸贴上,任其殴打。
“还望烮晟兄教我。”薛衣侯舔着脸,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僵硬无比。
锵!
随着铿锵金石之音,烮晟从战马之上一跃而下,同时抽出了背后的六尺怪剑,平举于胸,先是向着四周所有人瞄了一遍,最后停在了东南方向。
这……似乎就是烮晟的回复。
薛衣侯不知道别人有没有懂,但他懂了,正因为如此,所以他笑了。
有人笑,自然就有人哭,比如被烮晟六尺怪剑遥遥相指的某三个人。
“呵呵,三位,不如就由你们代劳如何?”薛衣侯向着那三
人微微躬身施礼,笑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不错,此时烮晟手中的怪剑确实指着三个人,而且此三人也恰恰是出发前结成的临时小队。
可以想象,三人此时脸色有多么的难看了。
张凡之前借着在场所有人明哲保身的阴暗心理狠狠的算计了薛衣侯一把,几乎将其逼入死局,大有四两拨千斤之妙。而现在烮晟所做的却是另外一个极端,没有丝毫的工于心计,只是一剑,粗鲁而野蛮,却恰到好处的将薛衣侯拖出了困境。
张凡不是一心为公,以理服人么,那烮晟就反其道而行之,赤果果的宣扬弱肉强食的理论。
被烮晟用剑所指的三人,未必是最弱的队伍,但却绝对不是最强的。
张凡想要依靠舆论逼薛衣侯就范,那么烮晟就直接以力压人,将这份压力转嫁,至于那三人此时心中是何想法,重要么?
“烮晟,你休要欺人太甚,我等可不怕你。”三人中隐隐为首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相貌倒也周正,一身素白色的宽大袍服,其最大的特色或许就是那双几乎齐膝的长臂以及背后用粗麻布包裹的神秘兵刃了。
只见他此时一脸的铁青,并没有太多特色的眼眸微凛中放射出夺目的火光。
“呵呵。”不等烮晟开口,却是薛衣侯率先笑了起来,而且若是仔细听的话,甚至能够听到其大松了一口气。
这白袍男子看似大义凛然,根本不买烮晟账的样子,可从他这句话中还是细微的泄露了一丝的色厉内荏。
若他面对烮晟真的有自信,就不会说“我等”,而只是一个“我”了。
不过,薛衣侯很快就释然了。
算上他在内,在场的二十一人,不过今天才刚刚相识,甚至绝大多数都还叫不出名字,加之每一个都是楚国境内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天才人物,说他们眼高于顶或许有些夸张,但或多或少都有些恃才傲物的,这样的一群人被临时的捏合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就会有各种的不服,按理说,彼此间也就不存在胆怯畏惧了。
可惜,俗话说的好,人的名树的影。在场的虽都是骄傲之人,虽然彼此接触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但就是如此,因为某些原因,依然还是表现出了高低差异,而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或许就是烮晟了。
烮晟的性子实在太过狂傲,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很容易就会给人带来强大的压迫感,此其一。其二,则是因为易老,烮晟是易老唯一一个主动叫出名字之人。
以常理来说,能够被身为主持的易老知道,这本就是资本,不是么?
正是这两点原因,烮晟即便从未真正的出手,但依然无形中被其他人高看了一眼。
因为忌惮,张凡在算计薛衣侯的时候,才不得不特意的将烮晟忽略,并因为薛衣侯突然主动拉烮晟下水而皱眉。也正因为忌惮,让眼前的白袍男子在言语交锋中,潜意识里就落入了下风。
“废话真多,要么,你们三人主动接下引阴兵出坟的差事,要么,我亲自将你们扔过去。”烮晟的强势尽显霸道,就连身旁不远处的瑶姬也是看的美目流转。
烮晟的话可谓再无余地,饶是张凡,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从中调解,最终只能暗叹一声,识时务的将自己转变成局外人的角色。
“好,我等便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放马过来吧。”